《破月亮吹上了天》阿月混子

9、第九章

　　魏连舟一出现，唐琪琪就不敢过分说话，她把凌乱的衣服整理干净，理顺前额的刘海，抬头的时候，便冲他甜甜地笑，但那笑难堪极了。

　　“我觉得刚才那些话太难听了。”魏连舟这时候像个大人一般，把眉拧成了一道麻花，但眼神依旧锋利，像把剑，“唐琪琪，你很过分，道歉的应该是你才对。”
　　唐母似乎有话要说，但她只能尴尬地笑，宋羡乐能够看清她的表情，她看起来很害怕魏连舟，虽然这有些难以理解，但宋羡乐确实在她的眼里读到了一种名为害怕的东西。

　　她的心脏砰砰跳着，从胸腔一路跳到了喉咙口，紧张溢到了她的嗓子眼，宋羡乐也开口附和了：“我也不知道她会莫名其妙冲上来，我一紧张，所以就还手了。”
　　两人一唱一和地说了几句，事情脉络一清晰，理亏的就不再说话。

　　宋羡乐倒觉得是因为魏连舟的出现，所以局势偏向了她这边，不然以唐母刚才咄咄逼人的架势，即使不占理，也要将理生生掰过去。
　　她虽然觉得委屈，但心里却舒坦了。

　　等一行人都走了，唐琪琪半路折回来，冲着宋羡乐竖了一个中指，她这般无理取闹的模样，连魏连舟都被气乐了。
　　“没事了。”他转身对着宋羡乐，“没事了，他们就这样。”
　　“谢谢。”因为秦适还在办公室，宋羡乐把头也给低下了，“谢谢你。”

　　等秦适出去上课了，两人还在办公室没走，办公室里没别人，门一关实，屋内静得能够听见时钟哒哒的声响，他们对视了一眼，皆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我要去上课了。”宋羡乐想走，但魏连舟看起来并不想动。

　　“没事了。”魏连舟看着她说话，他像是要看进她的心底，把一切都偷窥了去，“要是我刚才不进来，你是不是......”
　　他还没说完，宋羡乐飞快地接过了他的话：“我没有错，所以不准备再道歉了。”
　　魏连舟认真盯着她，半晌之后顾自笑出了声，他边笑边打趣：“遭殃的是唐琪琪，你很厉害。”

　　明明是两个互不相关的人，一个长在天上，一个落在泥沼中。在天上像是太阳，在地上的烂到了树根里，宋羡乐偶尔的时候也会抬头望天，但多数时候，阳光照的是那光明的角落，所以她任由自己在污泥里腐烂。
　　但是有一天，太阳突然转变了性子，于是宋羡乐匍匐的身子，腐烂的树根，逐渐长出了好看的花朵。

　　她突然宁愿魏连舟此时平静的目光是火热的，把她灼烧成灰也好，别留她一个人。
　　但魏连舟对她的帮助只是出于对自己的愧疚，终究无法常驻。
　　宋羡乐看着他开门出去，过了一阵，她把脸上的东西擦干，也出去了。

　　赵真上午翘课，下午不知道从哪里听了风声，专门跑来学校找宋羡乐。
　　他拍桌子的时候，宋羡乐还在午睡。
　　她揉了眼睛看面前的人，一看是赵真，又把眼神给移开了。

　　宋羡乐以前还能耐着性子应付赵真，但她现在一看到他，又想起唐琪琪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但现在不一样了，就好像活生生地把她的心给掏了，把她的生活搅得稀巴烂。

　　“你怎么跟唐琪琪打架了？”赵真撑在她的面前，呼吸全往她身上喷，“这不像你啊。”
　　宋羡乐始终翻着书页：“就打了呗。”
　　赵真啧啧地看着她，还在那聒噪：“她还骂你了是吧，骂什么了？”

　　宋羡乐把书摔在桌上，那么一声巨响，她桌上高垒的书全倒了下来，噼里啪啦地落在赵真脚边。
　　一班级全看了过来，赵真脾气大，瞪眼一个个望过去，边望边骂：“看什么看。”
　　宋羡乐把他拉出门。

　　“是你说的吧。”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想要咄咄逼人地问罪，但还是好脾气地忍住了，只是不愿意望着赵真了，“你告诉唐琪琪的，我家里的情况。”
　　“我是说了。”赵真烦躁地扒头，但想要为自己辩解，“我跟他们一伙人出去玩，喝多了，就......”

　　“就告诉他们了。”宋羡乐没等他说完，顾自接下去，她现在特别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狠狠地和赵真干一架，“你凭什么把我家里的情况当谈资。”
　　她试图冷静下来，但胸腔一起一伏的，全是还没出的气：“你凭什么告诉他们。”
　　宋羡乐说话间顿了一会儿，还想讽刺他：“你干嘛不把你家银行卡密码告诉他们，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

　　“宋羡乐。”赵真声音也响了，他显得烦躁极了，“无理取闹。”
　　“算了算了。”他又摆手，“不跟你聊了，我还以为你被打了，害得我跑这么远回来，回来还要受你的气。”

　　“赵真，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宋羡乐把冒泡的情绪压下去，试图让声线变得平稳。
　　赵真也气了：“谁跟你有关系了。”
　　他梗着脖子为自己讨说法，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着急的，但赵真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宋羡乐越是想要同他撇清关系，他便越是不允许她这么做。

　　就好像他潜意识里觉得宋羡乐是自己的一般，现在这个听话的洋娃娃有了生命，然后轻飘飘地告诉他，我要走了哦，你准备好。
　　他不会允许的啊。
　　赵真龇着他的牙，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看起来蓄势待发，声音也沉：“谁跟你有关系了。”

　　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些话，但一出口就变了个腔调，赵真烦了，索性和宋羡乐僵持着，也不肯让她走。
　　上课铃响了好几声，不知道是哪一班在朗诵课文，声音贯穿了整座校园，催促着宋羡乐也快快回去。
　　她最后把语气软了下去，赵真才肯放了她，然后自己翻墙出去了。

　　他们在角落里僵持了仅仅十来分钟，但宋羡乐产生了一种所谓的时间错觉，以为过去了很久，她坐到位子上的时候，总觉得有不少眼睛望着她，把她面前的书都快看烧了起来。

　　魏连舟确实一直在看她，视线跟随着她在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他若有所思地转着笔，一副颔首认真思考的模样，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老师差点把眼泪落了下来，总觉得自己讲课的激情终于感染了这位倒数几名的富家公子。

　　“刚才看到赵真跟宋羡乐在老地方说话。”冯哲爱脑补，总理解错魏连舟的心思，觉得他今天额外的举动有点反常，像，像是漫画书里的英雄救美，于是自告奋勇地当了一回侦察兵，“宋羡乐看起来快哭了的样子，赵真举手可能想打她。”
　　冯哲说着便愤怒了，把头靠过去，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谴责：“渣男。”

　　他骂的是赵真，他们这堆朋友里，除了魏连舟和赵真熟悉之外，其余几位对他并没有多大好感。他们这些有钱人家出来的孩子，爱玩，但会收敛，家里兜着底，自己也要那面子，可赵真就明显不同，他光脚不穿鞋，什么事都敢干，现在逐渐和社会上的那帮人混在一起，便愈发和他们有了不同。

　　魏连舟恍惚了一下，他转笔的动作停了停，继而又动了起来：“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不好奇吗？”冯哲的八卦之魂彻底烧了起来，那么高大的一个男孩子，却有一副喋喋不休的小媳妇嘴皮子，“你不动心吗，你不愤怒吗，你不想爆发吗？”

　　“去你的。”魏连舟在底下踢了冯哲一脚，力道还不小，他警告的眼神轻飘飘地投过去，暗暗咬了牙，“你乱说什么话。”
　　冯哲识趣地把嘴给闭上了，像是信了魏连舟的话，又像不信他的鬼话。

　　魏连舟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但另一处却蠢蠢欲动起来，仿佛真的被说动了一般，明明是什么无中生有的事情。
　　很奇怪，从他身体的某个角落出发，那些神经的跳动一路冲到他的脑门上，一路敲锣打鼓耀武扬威，喧嚣着告诉他，我们来了，我们来了，请做好准备。

　　魏连舟把视线移到窗外，看着外面的鸟飞过，叶子落下去，被风卷成一地的厚毯子，他觉得没劲极了，看了一会就倦了。

　　傍晚宋羡乐回家的时候，就遇上了事。
　　她家在郊区外的村庄里，而学校建在市中心，换乘两路公交车要五十多分钟，之后需要步行十来分钟的小路，才能勉勉强强到她家。

　　入秋之后，白日便变得格外短，宋羡乐下公交的时候，天空翻了些鱼肚白，她走了才几分钟，天色便猝不及防地暗了下去，只在天际处抹了几道残余的金黄。
　　小路没路灯，靠着月光才能勉强看清路，今天不是团圆日，月亮也暗得可怜，宋羡乐把衣服裹紧，循着记忆往前走。

　　村庄虽然破，但胜在民风淳朴，很少会出事，所以当宋羡乐面前忽然出现几位彪形大汉时，她本能地绕道走过去。
　　但他们把手电光照在宋羡乐脸上，把她按在了地上。
　　油腻的手摸过去，甚至想要剥去她身上的衣服。
　　就好像天更加暗了，风更加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