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亮吹上了天》阿月混子

4、第四章

　　赵真一直拉着宋羡乐的衣袖，就算摸不到手，也不肯松开一片衣角。
　　他自己也奇怪死了，又不好意思明说，憋着话难受，于是堵塞的东西变成那些愤愤的气，全撒了出来。

　　“带钱了吗？”他突然把宋羡乐甩开，擦了擦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又去摸她的上衣口袋，一碰，两个都是瘪的。
　　“没钱就请我吃饭？”他眉一竖，显得有些不高兴，不过声音还是小的，没多少人望过来。

　　宋羡乐默不作声地摇了下头，从裤子里摸了只小钱包，全是叮叮当当的零钱，好不容易挑到了纸币，数额也不大。
　　赵真没什么耐心，干脆抢过来，挤到摊前去付款。

　　十点的天彻底凉了，路边的叶子都在晃，风带着刺，三两下地往人身上扎，宋羡乐没想到回去这么迟，赵真一走，她就把自己裹得紧了些。

　　等赵真的时候，她就低头看了会地，又抬头看了会天，脑海里乱糟糟的，本来应该想些题目，或者想想自己家教说谎的事情，不过这些都没有出现，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家。

　　家里的合照都被他爸给撕了，宋阳喝醉酒的时候就喜欢找东西扔，他就算不清醒的时候，也能分得清什么东西值钱，什么东西一文不值，然后他就像惩罚自己一般，把值钱的都扔了出去。

　　要不就扔坏了，要不就被邻居捡走了，也没有一个人肯还回来，宋羡乐小时候捡不回来，宋阳好面子，也不肯舔着脸挨家挨户地去讨，最后都不了了之。

　　合照没了，宋羡乐也就渐渐忘记了妈妈的长相，她妈自杀的时候她才五岁，什么都不懂，只会抱着骨灰盒哭，最后骨灰盒也没了 ，她就只能抱着枕头哭，然后滚着在床上闹，但没有人会再管她。
　　她的母亲很温柔，可宋羡乐也只能记起她那双温暖的手，指甲涂着好看的颜色，会轻敲着她的脸蛋。
　　不过都没了。

　　宋羡乐跺了几下脚取暖，然后伸手哈了下气，等把手搓热，一抬头，就看到赵真径直走了过来。
　　“给你。”赵真把钱包扔给他，他就像扔篮球一般，画了一道好看的弧线，可这弧线对宋羡乐来说就是灾难。

　　她踮起脚尖去抓，没抓到，钱包反而砸到了她的头顶，里面的零钱多又重，宋羡乐有些痛了。
　　但她不啃声，赵真也没脸道歉，两人对峙了一会，都移开了视线。
　　不过赵真还是跟她说了话，毕竟用出去的钱也该得到点回报：“你钱都不够付的，这顿还是我请了。”

　　他刚才鬼使神差地掏了自己的钱包，觉得宋羡乐是会开心的，虽然他并不想让她开心起来。
　　宋羡乐表面上笑了笑，心里咯噔有些慌了，赵真记性不错，打他一下他会还两下，现在欠他一顿，以后利息滚起来，可够她受的。
　　她把钱包放进裤兜，等到了一张空闲的桌子，和赵真一起坐下来。

　　魏连舟开了前几天刚入的那辆机车，他爸不喜欢他玩这些东西，总觉得送命折身体，所以买来后就藏在冯哲家，今天还是第一次上路。

　　他初中就喜欢这玩意，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帽子一戴，觉得又酷又帅。但那时候身体还没发育，踮脚也踩不到地，等过几年个子膨胀了，胆也跟着长肥了。

　　冯哲父母都住在国外，难得回来一趟，这小子平时活得潇洒，家里那么大一块地，全给魏连舟和一帮兄弟讨了去，放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魏连舟小跑着到了宋哲家，他先亲了一口心爱的座驾，又神经兮兮地跟它说了不少话，摸它的时候像在摸着自己的老婆，最后才长腿一迈，上了这辆昂贵的大家伙。

　　大家伙扑哧扑哧吐了好几团黑烟，声音又稳又实。
　　冯哲开了另一辆，他们把头盔挂在脑袋上，吹了声口哨。

　　少年们没事喜欢半夜出来吹风玩，从魏连舟的个子能踩到地开始，这群富家公子以冯哲家为根据地，把父母看不惯的好货一股脑地往他家塞了去。
　　以后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除非地面结了冰，不然总能看到他们飞过的影子。

　　几个少年从冯哲家出发，绕着护城河转了好几圈，纯粹也是没事干，碰到有人的时候，他们便集体开慢了一些，有些男孩子还会冲着漂亮的姑娘吹口哨，像狼一样地怪叫。
　　每当这种时候，魏连舟就开在最边上，别人叫的时候，他就开始慢慢低头自己笑，偶尔冯哲也会凑上来，他就假装看会夜景，看的多了也便腻了，脚下一用力，率先开到了前面。
　　他人高腿长，穿得也好看，有路灯光的时候，那些女孩子也会冲着他尖叫。

　　这次开到没人处，几个朋友找不到乐子，有人高声唱了一首爱情歌，情情爱爱的氛围一重，大家纷纷想起了几小时前魏连舟发在群里的照片。

　　“连舟。”李笑喊他的名字，“你就说说看，我们都好奇，宋羡乐怎么就在你家里？”
　　“那个隔壁班的小美女啊，可惜人低调，追不起追不起。”
　　有人开骂了：“宋羡乐不就是跟赵真扯来扯去的那个，她瞎了眼是吧？”
　　“有空让我们舟哥带着人去看看眼科啊。”旁边跟了另一个起哄的。
　　他话一落，所有无关的人都笑了起来，连冯哲的嘴角都快裂了。

　　不过魏连舟没有笑，他对赵真没意见，对宋羡乐，嗯，暂时也没有意见。
　　“给行舟做家教来着。”他把事情说清楚，“你们别瞎猜了，这事也别跟外人说。”

　　玩到十点多，这些少年都有些怏了，虽然玩得开，但总归家里管的严，一同开到郊区边，几人就各回了各自家。
　　魏连舟换了条路线，把车往郊区镇子边上开。

　　他总归还是一个富养的公子哥，平日里对吃的挑剔得很，不过魏行舟却不像他，小时候带着去过一次镇上，居然迷上了烟雾堆里的东西。
　　他尤爱吃富西拉面摊的手工面，每回见了就跟饿狼扑食般，甚至都拉不住他那小身板。

　　宋羡乐面前的面其实还没动几口，赵真的碗却快见了底，他吃的快，声音大，认真地喝光了汤底后，便支着下巴看宋羡乐。
　　这一看就被他看出味道来，目光也随着她开始转，宋羡乐有些吃不下，把眼睛垂下来，假装专注地看着碗里的面。

　　她卷起一筷子，将头凑了上去，快碰到的时候有阵风吹过来，又冷又阴，宋羡乐被冻抖了，筷子也没拿稳，那团面啪嗒又掉回了碗里，还溅起了几点汤汁。
　　脸上也溅了一点，她抽纸巾擦干净的时候，赵真就在旁边抖着身子笑。
　　他笑归笑，却又没管住手，很快扒了身上的外套扔给宋羡乐，上头带着一股浓重的烟味，抖开来时泛得更甚。

　　拉面摊的油味混着烟味，宋羡乐的胃里就好像什么东西开始打架，火撞上了水，火熄了，水却沸腾起来。她偷偷按住了肚子，压下那股难受的感觉。

　　她想要还给他，但赵真就开始生气，他说话的时候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桌子跟着也在抖，宋羡乐觉得他大概是翘着腿在说话。
　　宋羡乐最后跟他道了一声谢，把衣服披上的时候，旁边停了一辆车。

　　是辆蓝色的机车，她先是听到了哒哒的声音，后来声音停了，车屁股后面滚了一圈圈慢慢晕染开来的黑烟，像是要把整个黑夜都染得更深。
　　她再望过去的时候，月光似乎更亮了，男人踩着黑色短靴，他的腿又长又直，很高，比赵真还要高，但带了严实的头盔。

　　宋羡乐忍不住盯着他看，星星在他的头顶闪烁，风在他的身后吹，树叶也在簌簌地叫，拉面摊上人声鼎沸，旁边的烧烤店藏不住浓烟，都漫在了空气里。

　　他把身上的大衣裹紧，用修长的手指慢慢摘掉脑袋上的头盔，头发依旧还是乱，刘海却蓬松地盖住了他的额头，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宋羡乐还是看着他。
　　她看到魏连舟慢慢地走过来，他的视线没有在任何一处地方停留，手机的屏幕亮起来，他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内容，然后露出了一个漂漂亮亮的笑容。
　　真好看啊，怪不得好多人喜欢他。

　　魏连舟快抬头的时候，宋羡乐飞快地把头低下，她披着赵真的衣服，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好看？”赵真却在嘲笑她，“刚才看呆了？”

　　宋羡乐将脸贴着自己的胳膊，听到赵真话里的嗤笑，急忙摇了几下头，好似蚊子轻叫般解释：“没有。”
　　她感觉自己的脸在烧：“刚才很意外，所以没反应过来。”
　　“哦。”赵真拖长了他的尾音，把一句好听的话切得七零八落，“是挺好看的，不过，没你好看。”

　　他说着想去摸宋羡乐，手都伸过去了，魏连舟却看到了他。

　　“赵真？”他付完款走过来，将手搭在赵真的肩膀上，眼珠子却往宋羡乐身上转，她披着男孩子的衣服，是赵真的。

　　“你女朋友？”他在赵真旁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