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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02 ...

  •   Chapter 02

      郗年清楚地记得她与陆砚初次相遇是什么时候,但高一上课的具体时间早就忘了。
      早读是七点半,还是七点二十开始来着?郗年皱着眉头坐进沙发,思考问题时习惯性咬住手指。

      落地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冬风,摇晃着树梢让积雪簌簌坠落,郗年余光瞥见此景时,脑中灵光一闪——她记起自己初中的同桌也在七中高一(10)班,所以早读时间这种事,问一问不就好了?

      得到最晚七点四十到教室的答复,恰巧陈姨为郗年送来餐后水果,她忙合上手机,踩着拖鞋过去开门。
      一扫地板,那剩下的行李还未收拾整理,小提琴依旧靠在墙上。
      上一次她来到陆家,为了不再添麻烦,直接将琴锁进了柜子里,鲜少练习,也就没继续学下去。
      这一次……

      郗年心思一动,将陈姨手中的果盘接到自己手上后,问:“爷爷现在有空吗?”
      陈姨答:“老爷子在书房,你可以去找他。”
      “谢谢陈姨,我一会儿去。”郗年点了点头,笑得乖巧。
      她转身将果盘放在书桌上,又蹲回琴盒面前,慢慢将之放平,取出躺在里面的小提琴。
      空弦拨动,清响一室。

      从郗年的房间到三楼书房,势必要经过陆砚门前,好在他房门紧锁。郗年小跑上楼,敲响那扇厚重花梨木门,得到允许,才推门进去。
      陆建国坐在灯下读书,见到是郗年,和蔼地弯起眼睛。

      已经喊过陆建国数年“爷爷”,郗年的招呼打得十分自然,她拿着琴走到陆建国面前,敛下眸光,轻声说:“爷爷,我可以继续学琴吗?”
      橙黄灯光自顶倾泻而下,为郗年乌黑长发染上些许橘色,半边侧脸柔和乖巧,陆建国打量郗年半晌,道:“我记得你妈妈很擅长小提琴。”
      郗年手指微微捏紧,低垂眸眼:“这把琴就是我妈妈的。”

      片刻后,陆建国问:“想跟着以前的老师学,还是找别的老师?”
      “听爷爷安排。”郗年说。
      “以前上课的地方在哪?”
      “陈家桥。”

      沉吟几秒,陆建国作出决定:“离咱们这有些远,开车过去即使不堵车,也要一个小时,来回不太方便,我帮你另外请一位吧。”
      郗年眉眼弯弯道“好”,接着又问:“如果我晚上放学回来练琴,会吵到大家吗?”
      “没事,你赵阿姨一直想再生个女儿,送她学音乐,你拉琴,她高兴还来不及呢。”陆建国笑着拍拍郗年发顶,“演奏一曲给爷爷听?”

      郗年便为琴校音,拉了一首巴赫的小步舞曲。
      好几年不碰,她以为自己会生疏,但这具身体的记忆仍在,从手指间流淌出的乐音若行云流水,十分悠扬,衬得夜色都慢了下来。
      陆国平听完后很赞许。

      郗年回房,从行李箱中取出折叠谱架支在落地窗前,摆好曲谱,开始正式练习。
      从基本功开始,接着才是曲子。
      她练习了两个小时才停下,将琴弓拧松,放置回琴盒,又取出绒布擦拭掉落到指板、琴身上的松香灰。

      窗外风雪暂歇,天空中依旧笼着阴云,不见星月,夜黑得深沉。路灯映照雪光,从郗年的窗户往外眺望,是一片渐低的树林之后,犹如缎带般被骤然抛出的河流。
      隔得太远,河流仿佛静止,但近处的雪地上,郗年看见一个身影兀的出现,衣摆起落过后,翻墙去了密林中。
      那个人是陆砚。
      郗年当做没看见,折身去书桌拿来自己的手机,定下明早的闹钟。

      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好,这些年来的痛苦记忆在梦境中徘徊不去。
      鲜红的血遍布四方,那是她抑郁症发作自残流出的,更是她在公寓里割腕后从伤口溢出的。
      无尽的红,铺天盖地的血色,透不过气的寒冷,最后化作一声哭喊尖叫,少女面色苍白,拥被而起。

      可能需要心理医生。
      郗年犹如溺水的人上岸,大口大口喘息,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完,立刻进行了反驳。
      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去看心理医生?若是跟人解释说她为上辈子的记忆所困扰,肯定会被确诊得了臆想症!
      郗年摸索着按开床头灯,缓缓抬起手抱住脑袋,颤抖着、将自己蜷缩起来。

      这样过了好几分钟,郗年终于缓了过来,她抬眼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两点二十八分,距离去学校还早。
      觉应该是无法睡着了……但总不能就这么坐几个小时吧?而且,她感到有些口渴。
      郗年咬咬牙,掀被下床,从床头灯照亮的小片区域走入黑暗中,拿起书桌上的水杯,再小跑到门边,啪的将顶灯按亮。
      光芒笼罩在身的刹那,郗年都没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

      郗年靠在门板上,喝掉杯中最后一口水,喉咙的干涩却丝毫没得到缓解,她不禁蹙起眉头,思来想去老半天,终是决定去厨房再接一杯。

      走廊灯开着,为郗年减少了些许心理压力,她跂拉着拖鞋快步下楼,到厨房接了一杯温水。
      四下悄然无声,等她重新回到客厅,竟听见大门传来轻微的响动!

      这里是军区大院,普通人想要进来并不容易,再说……这声音听着像掏钥匙开门。
      郗年握住水杯的手指倏然收紧。
      她心思转得飞快,赵云蓉早已从医院回家,陆建国和陈姨也都睡了,陆砚他爸在广州军区无暇分.身,这个时候会从外面回来的,只有先前被她看见偷溜出的陆砚一人。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可闻,少女犹如受到惊吓的猫,警惕地抬起眼睛。她后背挺得笔直,四顾一番,条件反射拔腿走向楼梯,同时伸手拍向顶灯开关。
      啪的一声响起,而与此同时,大门咯吱着,被人拉开。
      郗年的脚步僵在原地。

      短暂的一秒被无限拉长,郗年脑子里的念头转过不知多少回,最终松开紧抿的唇,垂下关灯的手,再轻轻偏头,将目光挪向门口。
      透过隔断架上的缝隙,她对上一双浅灰色的冷淡眼睛,接着眸一敛,装作一副“原来如此”的冷静模样,打算上楼去。

      “开灯。”
      没料到陆砚会对她说话,这个声音响起得兀然,却又好听,冷清如寒玉相撞,透着一股子疏离味道。
      郗年浅浅地做了一次呼吸,依言抬手,将开关一按,让客厅内重归明亮。
      她没回头,径自往楼上走。无人知晓此时为了挺直腰杆、不露出怯色,花了多少力气。
      手心和后背都湿透了。

      “你叫郗年?”过了片刻,陆砚又道,从声音传来的方位与距离,不难判断出他已走到了客厅中央。
      郗年刚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上,闻言握紧水杯,敛下睫毛,“嗯”了一声。
      “以后换个时间拉琴,吵死了。”陆砚不耐烦地说。
      “……”

      要她怎么更改练琴时间?白天都在学校里上课,放学后陆砚也会回家,虽然时不时会外出,但时间无法确定。
      难不成她改到凌晨,大家都睡熟了过后才练习?
      再说,她已经过了练琴如杀鸡的阶段,不至于吵人吧?

      郗年在原地站了好几秒,陆砚这话说得实在是气人。下唇被紧紧咬住,泪水快要从眼角溢出时,又被生生逼回去。
      而陆砚说完,自顾自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翻找吃食,根本无心理会楼上人的心情。

      *
      六点半,天幕一片浓黑,郗年已从被窝里爬出来。
      凌晨时候去楼下接了一杯水,后来虽说睡着了,但基本是几十分钟醒一次,睡眠质量极其低。
      好在如今郗年年轻,熬个一两夜脸上也不显什么,就是面色有些白。

      她在房间自带的卫生间洗漱一番过后,换好衣服,将公交卡、手机等一并装入书包,开门下楼。

      陈姨正在厨房做早餐,听见有响动探出头来,看见是郗年,连忙招呼。
      “早上好,陈姨。”郗年弯眼笑了笑,声音有些微哑,可能是由于才起床的关系。
      “没想到你起这么早,桌上是热牛奶,我正在蒸包子,再等五分钟就好了,饿的话就先吃点千层饼。”
      “谢谢陈姨。”郗年边说,边快步走到饭桌上,从点心盘里拿了一块酥饼,接着又道:“陈姨我去上学了,再见。”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透出少女的温婉柔和,恰好能让厨房里忙碌的人听见,等陈姨追出来时,人已到门口,换上了昨日来时穿的那双高帮靴。

      郗年是身材娇小的那种女生,一米五的个头,一身雪白色羽绒服,戴白围巾,整个人跟个团子似的,踩进雪地里几乎要分辨不出来。
      她尽量将步子走快。
      光从陆家到大院门口,就得走上好几分钟,接着还要去车站,又是一段路程,然后是等车,早高峰堵车。等到了七中门口,时间刚好七点二十。

      郗年循着记忆到曾经爱吃的饼店,排队买了一份夹里脊与肉松的手抓饼。
      七中校规不严,给学生的自由度很高,不限制外带吃食进去。郗年边走边吃的随意模样完全融入了进校的学生人流,与周围或三三两两,或独自前行的人无异。
      不过别的学生目的地是教室,她却是教师办公室。

      上一次是陆砚极不耐烦地带她来到这里,找到高一(10)班班主任,这次独自一人,并不如何胆怯紧张。
      依旧是曾经的流程,在早读的时候被班主任带进班级,自我介绍,然后去座位上。
      没有七中风云人物陆砚的“照料”,转学生在一年级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10班空余的位置不少,不过都在教室后排,郗年视力好,并不介意,选择了靠窗边最后的那个位置。
      前桌正好是郗年初中时的同桌,叫郎俊熙。
      “早上好。”郗年笑着将书包和新领的课本放到窗台上,和前桌打了声招呼。
      郎俊熙停下正在解题的笔,起身对郗年说:“空桌椅在一楼,我和你一起去搬来吧。”
      “好啊,谢谢。”郗年没有拒绝。

      七中高一不分文理科,9班和10班是最好的两个班级,位于逸夫楼三楼走廊左边尽头,旁边就是高二文科尖子班,特殊性显露无余。
      搬着桌子不方便上楼,郗年和郎俊熙默契地选择了搭电梯。
      这个时间逼近上课铃声即将响起的八点,电梯前排满了快迟到的学生,郗年他们最后进去,等电梯门合上,竟听见一声笑。

      “生面孔,新桌子,你是今天来的转校生?”接着,说话人扫了眼郗年身旁的人,又道:“高一(10)班的,啧,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砚哥的小媳妇儿?”

      这话让郗年眉心一跳,她转过头去,立即就认出了说话人——唐势,从小和陆砚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两人感情无比深厚。
      郗年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眼睫眨了好几下,才说:“不是。”
      唐势“诶”了一声,“竟然不是?”
      “不是。”郗年用肯定地语气重复。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几句话之间,电梯就要到达郗年班级所在的楼层,唐势脸色瞬变,笑得格外好看:“既然不是,那能给我个你的电话号码吗?”
      郗年:“……”
      “对不起,不能。”
      叮咚一声,电梯在三楼停下,郗年说完,搬起自己的椅子,跟在郎俊熙身后走出去。

      电梯内的围观群众发出一阵哄笑声。那个一身白的女生听见,头一低,将脸埋进围巾里。

      回到教室放好桌椅,刚好打上课铃,黑板上写着今日课程,郗年抬眼一扫,赶紧从窗台的一堆书里将课本翻出来。
      是语文课,讲《孔雀东南飞》,按照这位语文老师的习惯,他会先把课文念上一遍。

      郗年好几年没有经历过这种课堂氛围,加上昨晚睡得不好,听着那声情并茂的读书声,脑袋往课桌上一栽,就睡着了。
      醒来时竟然已是第二堂课与第三堂课之间的大课间,郗年迷迷糊糊抬起脑袋,看见前桌郎俊熙转过来,将一套卷子放到她课桌上。
      男生笑了一下,很有俊秀的味道:“我们班的作业一般不要求交,但还是做一下比较好。”
      “好的哦。”郗年愣愣的,点了一下头。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那就麻烦你了。”

      尖子班的课间休息很安静,两人交谈声不大,更衬得后门走廊上的声音吵闹。郗年眨了眨仍带睡意的眼,偏过头去,正好对上唐势的目光。

      “卧槽真是可爱到爆!”唐势歪在走廊栏杆旁,见郗年抬头望过来,激动得一巴掌拍在他旁边人肩膀上,就差没跳起来。
      “到底是哪个啊?”和他一起来的两人中,其中一人问。
      “最后排边上那个,超可爱的那个!”唐势一扬下巴,紧接着拉住那两个打算挤到10班门口去的人,半眯着眼威胁,“她是我的,她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和我抢,否则打断腿。”

      “嘿,瞧你说的,兄弟妻不可……”男生笑了笑,慢悠悠转过身去,可还没到一半,就生生顿住脚步。“砚哥,你怎么来了?”他疑惑道。
      来人正是陆砚,烟灰色长风衣,内搭蓝条纹衬衫,眼尾低垂,表情冷漠。
      唐势扑过去勾住他肩膀,带着他往高一(10)班后门走,笑嘻嘻地说:“哥,我跟你说今天高一转来了个超可爱的妹子,虽然还没见到她笑不过我想肯定超甜的,而且她好小一只包起来手感肯定超好……”

      陆砚不耐烦地一“啧”,问:“最后排那个白色团子?”
      “对,很可爱很漂亮是不是?”唐势冲他挤眼睛。
      “既然这么喜欢,就去把这个给她。”说完,陆砚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唐势怀里,后者定睛一看,发现是只保温壶。
      “咦?你干嘛要我把这个给她……等等,这个保温壶不是你家的吗?我之前见过,而且上次陈姨给你送汤就是用的同款不同色的另一个……等等!你家的为什么要给她!”唐势越说越震惊,抱着保温壶退开几步,一脸探究盯着陆砚。
      陆砚瞥了唐势一眼:“叫你给就给,废话这么多。”
      他说完就走,风掀动衣摆,在虚空中拉出弧度。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有人能够喜欢这个故事-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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