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新月梅花】孝贤皇后本纪》末烬

15、比武招亲

　　永琏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在巴勒奔心上。听到凌迟处死的时候，巴勒奔不由得身躯一震，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来，心中惴惴不安，连忙陪笑道：“今日的舞乐其实是我送给皇上的礼物，还望皇上喜欢！”
　　弘历闻后颜色稍缓，朗声笑道：“土司盛情，朕却之不恭——李玉，去将西藏舞乐队伍带到畅音阁安置。土司长途跋涉也辛苦了，请入座吧。”
　　大总管吴书来亲自引着巴勒奔到了座位，塞娅左右一看竟没有自己的位置，当即小嘴儿一扁，用西藏话叽哩咕噜地说了一些什么，似乎忿忿不平的模样。
　　巴勒奔闻之色变，回头对塞娅用西藏话吼了一句，然后又拱手道：“塞娅不懂汉话，不懂规矩，请皇上不要责怪她。”
　　“是本宫失礼了，不知道塞娅公主同土司一起进宫。”聆欢按住弘历欲发作的手，起身唤来妙人，“请塞娅公主到长春宫稍事休息，本宫已命皇贵妃设宴款待，诸位公主作陪。”
　　塞娅人虽小，气性却大——说白了也就是惯的，妙人恭恭敬敬地请她去后宫，她却指着永琏撅着嘴赌气道：“为什么皇上的儿子可以在这里，我却不能在这里？”
　　这句话可把大家伙儿都逗乐了，臣子的女儿怎么跟皇子相提并论？别说塞娅这个公主的水分有多少，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固伦公主也只能在长春宫的女眷筵席上候着呢！
　　弘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在巴勒奔还不太傻，回头又是一通西藏话教训，塞娅这才讪讪地跟着妙人走了，嘴里还是嘟嘟囔囔个不停。巴勒奔打了个千儿，陪着小心道：“皇上恕罪，塞娅汉话说得不好，词不达意，她说得不是这个意思，而是……”
　　“土司稍安勿躁，塞娅公主不懂与君上应对的规矩，明日本宫会指派精奇嬷嬷去教导指点。”聆欢含笑解围，眉目流转，“听闻土司此来是有意为公主选一位大清额驸，留在大清以后，这规矩慢慢的总要学起来，早些打算也好。”
　　聆欢的话说得巴勒奔一愣一愣的，他来不及去思考皇后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找个大清女婿的事儿，只听见后半句话就蒙了，连忙道：“皇后娘娘误会了，塞娅是我最钟爱的女儿，以后要做西藏的女土司，驸马要跟她一起回西藏的！”
　　W T F？
　　众臣这才回过味来，面面相觑：敢情西藏土司是来这里空手套白狼的？这个时代，谁家好好的儿子给人家去做赘婿？而且塞娅也不过是个西藏公主，又有哪个王公重臣舍得下自家的青年才俊去和亲？
　　“土司这话，本宫可就听不明白了。”聆欢淡淡瞥他一眼，寒意逼人，“我大清豪杰辈出，难道还不值得土司的女儿嫁过来？塞娅公主毕竟只是公主，而非正式的王储，土司提出这种要求，玩笑未免开得有些过分了。”
　　巴勒奔听得额头直冒汗，这个大清皇后怎么这样咄咄逼人？不是据说皇后娘娘是个非常温柔端庄的人么？怎么如今看起来颇有……威仪？
　　整场接风宴，就在巴勒奔的战战兢兢和弘历的强忍怒火里落下帷幕。末了，巴勒奔才小心翼翼地说起自己带了八个西藏武士，请求与大清的武士较量较量，顺便给塞娅选个驸马。
　　本来给女儿选驸马这事儿不适合在盛宴上说的，可巴勒奔也知道若是只说比武，弘历多半会龙颜大怒，西藏也是自取其辱。不如拿塞娅做幌子，到时候西藏武士若赢了，也能给自己找点面子。
　　这个请求很可笑，但并不过分。弘历也就欣然应允，将比武定在了三天后，吩咐永琏永珩去准备。

　　长春宫里，妙人殷勤地为聆欢奉上一杯龙井。
　　“你是说，塞娅公主与还珠格格对上了？”聆欢浅啜一口，皱眉道，“本宫不是下旨让还珠格格在漱芳斋思过么，怎么人还到了长春宫？”
　　妙人颔首认错：“是奴婢失察。是还珠格格联合漱芳斋的奴才绑了精奇嬷嬷，带着那名叫金锁的宫女逃出来了。一到长春宫，还珠格格跟塞娅公主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皇贵妃气得差点晕倒，当下就命侍卫将还珠格格压了下去。那塞娅公主本想借机生事，甚至动了鞭子，被和歆公主四两拨千斤训斥了。接风宴草草结束，这会儿塞娅公主依皇后娘娘的意思，安置在西四所的乘风阁，奴婢拨了四个极厉害的精奇嬷嬷过去。”
　　“罢了，还珠格格烂泥扶不上墙，岂是你们看得住的。传本宫的旨意，漱芳斋的奴才们跟着格格胡闹，发配辛者库、慎刑司服役，再让内务府按照定例送几个懂事的奴才过去，再派几个侍卫严加看管。”聆欢漫不经心道，“至于塞娅公主……呵，还珠格格尚且是个五品格格，她这个公主的称号不过是西藏的旧称，在咱们大清无品无级无封诰，说穿了就是个普通官家小姐，心倒挺大。吩咐下去，叫精奇嬷嬷好好给她讲讲她和她父亲真正的处境，也不用太客气，礼数上不错就是。再让侍卫缴了她的鞭子——皇宫大内，看谁敢私携凶器。”
　　“奴婢遵旨。”妙人后颈汗津津的，心想主子这是真的生气了。其实多数时候，聆欢对于还珠世界的人或事都保持看戏的心态，若非涉及了和歆，她也不会下狠手处置。
　　她娇生惯养的女儿，凭什么叫个上不得台面的西藏公主挤兑？
　　“另外，西藏土司要与大清的勇士比武，皇上喜欢热闹，自然要带着妃嫔儿女一起观看。这比武的地点多半是在御花园空旷之处，本宫这就拟个名册出来，你亲自交给内务府。”
　　比武大会虽然实质上就是给塞娅选夫婿，但大清的勇士也不能太屈居于人下。考虑到小燕子那一天会如何“惊艳”，聆欢决定还是别放她出来丢人现眼了，好好在漱芳斋呆着吧。
　　比武场设在了御花园中，弘历与聆欢相对同坐上首，巴勒奔与塞娅次之。聆欢身旁自是以皇贵妃为首的各宫嫔妃，各自后面跟着各自的年少皇子与公主。和宁几个则跟着已经出嫁的和敬坐在一起叙旧，偶尔谈一谈近来宫中的趣事。
　　其实也不必多说，无非就是漱芳斋的还珠格格闹了多少笑话，再就是如今在台上咋咋呼呼全无形象可言的塞娅公主。和敬是在长春宫见过这位一言不合甩鞭子的西藏公主的，却没想到她在这种场合还那么“活泼”，在场边又叫又跳，大声给自己的武士加油，西藏话和汉文夹杂，喊得乱七八糟：“鲁加！给他一球！重重的打……哈哩哈啦嘛咪呀！快呀！冲呀……”
　　和敬勉强露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笑容，徐徐道：“西藏风土人情果然不同大清，这位公主举手投足竟有几分草原儿女的风情。”
　　她虽未明说，可和宁等人谁不知道，蒙古对大清而言是什么地位，西藏对大清又算什么地位？一个是祖宗本源，另一个是战败之臣，大清皇帝能容草原儿女在自己面前豪放不羁，却断断不能容一个放纵而不知敬畏的西藏公主！
　　目无上邦，这罪过可不轻。和倾想了想，忍不住笑道：“本来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方才和敬姐姐说起，我才想起来这位塞娅公主像极了出巡时见的，那手艺人戏耍的猴儿。”
　　她这样一说其他几人心中一想，也都忍不住笑了，和歆更是忍不住调侃：“和倾姐姐难得有这样促狭的时候，却把塞娅公主都形容得尽了，让人没法儿再说旁的。和敬姐姐不是还问起还珠格格么，姐姐只看塞娅公主便也知道了。”
　　“那位还珠格格可不如塞娅公主。到底塞娅有西藏土司疼宠着，听说将来还要做女土司呢，还珠格格有什么？等皇玛嬷回来，看她还怎么作兴。”和宁头一个看不上小燕子对自己的皇额娘不尊敬，却句句话不忘令妃的行为。
　　她倒是没说谎，一个小小的格格义女，这后宫里妃位以上的主子哪一个惩治不了她？不过是看在令妃得宠的份儿上忍耐一二罢了。眼下聆欢不想理会，可等老佛爷回来，那可不是能忍耐的主儿。
　　和徽素来温柔和善，便出言打圆场：“和宁姐姐别生气，不过是个五品格格，也没有父母亲族撑腰，也不过是一时的兴风作浪。姐姐与她生气，没得失了身份，咱们只管看戏就是。”
　　和敬亦安慰道：“和徽说得不错。她是怎么成了皇阿玛的义女，我也听额驸说起过。你们不必理会她，皇阿玛认下她，多半也是会和亲蒙古，远远地丢开也就是了。”
　　众人再看想比武场时，已经是换了一番景象，西藏那边儿出来一位叫郎卡的武士，极为骁勇，手无寸铁尚能击败一个个大内高手。在塞娅震天的喊声下，弘历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聆欢看巴勒奔犹不自知，仔细思索一瞬，便向弘历道：“皇上别灰心，咱们大清的勇士还有多少没上场的呢！虽说这场比试是为塞娅公主挑选额驸，但若是已经有婚约的人上场，给皇上争口气也无妨。”
　　弘历闻之一喜，道：“还是皇后机敏。便……便让福灵安上场去看看？”
　　聆欢还来不及回答，只见一道宝蓝色的身影三两步上了比武场，与郎卡缠斗起来。那人身形飘逸，郎卡纵然武功高强，竟难近他的身，彼此拳来拳往，郎卡不消片刻便被打倒在地，不省人事。
　　观看的人群中顿时响起欢呼之声，弘历亦鼓掌叫绝。塞娅脸色一变，任她叫了一个又一个西藏武士上场，那人都从容战胜。比武结束，巴勒奔大笑说：“哈哈哈哈！皇上！大内高手，毕竟不凡，我们认输了！”
　　弘历拈须一笑，“过奖了！”他看着比武场上的人，觉得有些陌生，便问永琏：“此人是谁？怎么朕从未见过？”
　　永琏望了一眼，稽首道：“回皇阿玛，这是云骑尉富察·奎林，四舅傅文的儿子，也是儿臣的表弟，今年二十有一。”
　　“不错，不错！不愧是皇后的侄儿，有富察氏骁勇之风！”弘历大声称赞道，笑得合不拢嘴。
　　聆欢面上陪笑，心中却暗暗不安，这奎林并未成亲，若是叫塞娅看上了可怎么办？果然转眼就看见塞娅飞身入场，不知从哪里抢了一条九节鞭，落在奎林对面，叫嚣道：“谁说要认输！我们还有高手！谁敢来跟我比一比？”
　　“这可真成了比武招亲了！”和歆奚落道，目光不由得看向奎林，想知道他如何对待。
　　但见奎林不卑不亢地双手抱拳，垂首并不看她，只是对着弘历道：“皇上谬赞，奴才愧不敢受。公主金枝玉叶，奴才不敢比试，公主若无要事，奴才便退下了。”
　　“你刚才也打了许多场，下去休息休息吧。”聆欢笑着道，又看巴勒奔，“土司见谅，大清的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况且塞娅公主尊贵，实在不宜下场比试，否则有碍公主清誉。”
　　巴勒奔也很尴尬，陪笑道：“皇后娘娘说得是！是塞娅胡闹了！”
　　奎林转身欲走，谁知塞娅不依，九节鞭狠狠对着奎林抽过来，奎林闷哼一声，生生受了这一鞭，却并未还手，塞娅又连续几鞭，落在奎林肩上、背上。众人一时都傻了眼，只听永琮冷声怒道：“放任亲女当众殴打皇亲国戚，殴打我大清云骑尉，这就是西藏土司不远万里而来的诚意？来人，还不将西藏公主拦下！”
　　永琮这样一说，旁边的两个侍卫才如梦方醒，拔剑上场将塞娅挡开。塞娅尤不肯退，嚷道：“你们滚开！我要跟他比试！”
　　弘历强忍愤怒让人医治奎林，方对巴勒奔道：“公主在宫中居住数日，有精奇嬷嬷教导，可还是率性而为，当真是天真烂漫！”
　　巴勒奔顿时脸色惨白，匆忙道：“皇上……恕罪！塞娅不懂规矩，臣回去就管教她！”又转身向塞娅吼了几句西藏话，塞娅这才瞪了奎林一眼，咕咕唧唧说了许多话，飞身回到看台。
　　“……这就算完了？”和歆愣愣地看着回去就一屁股坐下的塞娅，又看看面无表情的皇阿玛，以及已然离去的奎林，“西藏土司尚且要告罪，她就这样坐下了？”
　　“嘘，皇阿玛和皇额娘自有计较，你只看着就是。”和敬拍拍她的手，又若有所思道：“奎林倒是很懂规矩，平白无故被受了这许多委屈，一声也不吭。回头我让额驸去看看吧，怎么说也是四舅的儿子呢。”
　　“比起他，福家那两位公子可就真是粗鄙不堪了。”和宁冷笑道，“容貌也就罢了，单就是这规矩二字……和敬姐姐你看，方才他被那郎卡吓怕了不敢出来，如今又恨富察表兄抢了他的风头。表兄下场的时候，他那眼神真是让人看了就反胃。”
　　其实按规矩福尔康作为御前侍卫，是该在弘历身边的，只是聆欢怕他唐突了和徽和倾，让永琏想方设法将他调去了外围。但他仍然不死心，时不时就向和宁等人的位置窥探，和敬本不以为意，如今听和宁一说，便皱眉道：“怨不得是令娘娘的外甥，这规矩还是脱不开包衣奴才的出身。”
　　聆欢面色沉沉，弘历不高兴，她又怎么能不心疼自己的侄儿？她的目光落在塞娅身上，音色清冷：“规矩可以再学，可是西藏公主大庭广众之下无故殴打我大清臣子，这不是不懂规矩，怕是塞娅公主心中看不起我大清臣子，只以为他们是公主身边的奴才吧？”
　　巴勒奔忙道：“皇后息怒！塞娅断无此想！”他拉着塞娅一同跪下，“塞娅，还不快给皇上皇后赔罪！……”接着又是一大串西藏话，大约是在教训。
　　塞娅人小气性大，跟巴勒奔顶了几句，才垂头丧气道：“塞娅错了，请皇上恕罪！”
　　这样敷衍的赔罪也是难得一见了，但这么多人看着，弘历也不想闹大，说出去丢人现眼，便挥挥手：“罢了！土司以后还是好好教导女儿吧！”

　　好端端的一场比武就这样不欢而散，弘历气得好多天不肯见巴勒奔，只让永琏永珩酌情处置。聆欢倒是因祸得福，看中了奎林懂规矩识大体，想着既然和歆还没有额驸人选，奎林倒是极合适，家世清白，自己也争气，以后前途无量。
　　正巧和敬的额驸色布腾要去看望奎林，聆欢便悄悄传话给和敬，让色布腾代为查问。传回来的消息自然是让人满意的，奎林自己并没有什么心上人，更无婚约，而傅文和福晋对于聆欢亲手教养出来的公主也十分放心。
　　这一日趁着弘历宿在长春宫，聆欢便提了这事，并道：“和歆虽比和宁、和徽、和倾小一岁，可这婚事也不能耽搁了。那一日比武场上，臣妾看奎林也是个可靠的，皇上以为如何？”
　　弘历一直是信奉皇后的话都是对的，加上对奎林这个“功臣”有愧在心，便道：“奎林是个好孩子，和歆也算是见过她一次，等送走了巴勒奔，朕便下旨封奎林为和硕额驸，让和歆明年三月跟和宁她们一同出嫁。”
　　聆欢一笑：“皇上与臣妾想到一处去了。咱们明年一下就要嫁出去四个女儿，臣妾这心里还有点儿舍不得呢。”
　　“这无妨！”弘历爽声笑道，“左右都是嫁在京中，朕会下旨，准许她们随时进宫请安！”
　　“臣妾多谢皇上。”聆欢说着就要跪下去。
　　弘历一把扶住她，“咱们夫妻之间不用这些虚礼！倒是有件事，朕思来想去还是该跟皇后商量商量。”他顿了顿，“皇后也知道，荆州暴民叛乱，端亲王与克良贝勒战死，福晋被杀，幸而硕王府的皓祥救下了郡主新月和小贝子克善。朕有些犹豫，这郡主和小贝子该如何安置？”
　　聆欢早已有了准备，柔柔笑道：“皇上何须烦忧呢？现放着和歆与和倾的例，郡主与贝子都是功臣遗孤，与其交给其他皇亲，倒不如放在臣妾宫中养育，更能显示皇恩浩荡。”
　　弘历点点头，“皇后与朕想到一处了。皓祥说半月便能回京，到时朕就封郡主为和硕公主，等她出孝，就指婚一个好额驸。贝子就为端贝勒，待他成人再袭封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