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梁》无岸大可爱

11、仙子

　　合春馆外提前搭起了高台，高台四周绑着红色的绸缎。

　　谢春花端坐在琴前，俯视着台下熙熙攘攘的人。台下已经聚集了几百人，他们都想借着这个机会看一眼谢春花的真容，也想听一回谢绕梁的琴音。

　　可惜他们的第一个愿望落空了，谢春花今日依旧带着厚重的面纱。

　　“快开始啊！在上面干什么呢？”谢春花坐在琴前许久却还没开始动作，有人等不及了。

　　“对啊，到底还弹不弹了？”

　　有人激道：“不会根本不会弹吧？什么谢绕梁，我看根本就是狗屁！”

　　下面一阵哄笑，谢春花却看都没看一眼，像是在等着什么。

　　宋清安今天出门有些晚，本来他早就要来的，可路过房间的镜子时，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不像样，硬是翻箱倒柜找了好几套衣服出来。

　　最后他换上了参加殿试那天穿的那一身，那身衣服他只在那一天穿过一次，他原本想着要把那套衣服传给他儿子，让他儿子参加科考的时候再穿。不过根据他的亲身体验，就算科考高中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清安一路来一路胡想，想刚中了探花的时候，想以前读书的时候，想偷偷看小话本的时候，就是没想跟谢春花有关的。直到站到了高台最外围，他才有些鼻酸。

　　看呐，她要离开京城，有这么多人来送她，为了让她表演，有人专门为她搭起了高台。她是高台上唯一的仙子，理所当然的享受旁人的仰慕，而他呢，不过是台下努力抬头的一个而已。

　　“开始了开始了！”有人喊了一声，引起下面一阵骚乱。

　　“嘘——小声点！”

　　人群很快又安静下来，有人甚至闭上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宋清安有些好笑的抿抿嘴，他要不要找个东西把耳朵堵上呢？

　　谢春花褪下外面的披风，白玉般无暇的双手轻轻抚弄起琴弦。琴音传出那一刻，流动的空气仿佛都静了。

　　台下的人宋清安毫无预备，却不止他一人惊呆。神鬼话本上有个故事，说是一位下凡历劫的仙子历劫结束后弹琴，用琴声引来云彩和仙鹤，她扔下琴与围观的凡夫们驾云牵鹤而去了。

　　宋清安一动不动的看着高台上那个红色的身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刻会飞来一只仙鹤，从此她就回去她的天上。

　　一曲结束，下面的人却没有愿意离开的。

　　“谢绕梁再来一曲！”

　　“谢绕梁！谢绕梁！”

　　谢春花听着下面齐齐的呼声，轻哼了一声，抱起琴走了。幸好这高台的一侧是接着合春馆内院的，所以谢春花从台阶下去，可以直接回到院子里，不至于被人围堵。

　　“哎！”看着谢春花走了，下面一阵失望的叹息。

　　宋清安看着那红色的身影慢慢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心也变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

　　“宋公子，”宋清安正失魂落魄的站着，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凑过来搭话，“你可是宋清安宋公子？”

　　宋清安莫名，“我是，请问你是？”

　　那人嘿嘿一笑，“请跟小的来。”

　　宋清安警戒起来，“你是谁？”

　　那人“啧”了一声，摊手给他看了一样东西。

　　宋清安急切的从他手心拿起耳坠，“这不是……”

　　那人不由分说，拉着宋清安走了。他带着宋清安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个小门进了合春馆，“宋公子，谢绕梁住的地方你知道，我就不继续跟着了。”

　　宋清安心潮已经澎湃起来，“谢谢。”

　　那人拍了拍自己的钱袋，表示已经收过谢礼了。

　　宋清安深吸了一口气，庄重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挺直腰背，抑着自己的急切往谢春花那里走。

　　谢春花的房门大刺刺的开着，宋清安还没敲，她就说：“请进来吧。”

　　宋清安的呼吸都放轻了，他见谢春花正在卸头上的发簪，问：“姑娘一个人么？”

　　谢春花头也不回的说：“丫头让男人勾跑了。”

　　这话实在让宋清安没法接，他尴尬的说了声“这样啊”，然后就傻兮兮的立在谢春花身后一言不发。

　　谢春花捯饬半天，总算有时间回头看看宋清安了。她看到宋清安站着，有些诧异的问：“你怎么站着？那里不是有凳子么？”

　　“啊……”宋清安慢吞吞的说，“站着就挺好的。”

　　又来了又来了，那种窘迫感。

　　“你还是坐下吧，站着说话不方便。”

　　“好！”宋清安一口答应下来，实际上他的腿早就酸的不行，只是主人没发话，自己也不好擅自坐下。

　　谢春花看他那个呆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还没恭喜宋大人升官了呢！”

　　“升官？升什么官？”

　　“升做父母官啊，”谢春花理所当然道，“宋大人莫不是和别人一样，觉得外派官员就是下放吧？我倒是觉得到了地方，才是真正可以为百姓做些实事。”

　　“谢姑娘莫不是想错了，”宋清安苦笑一声，“这一遭我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哪里还期望什么升官。”

　　谢春花立刻严肃起来，“宋大人，你刚刚从大牢里放出来，还是听皇上的话比较好，就算不想去也千万不要表现出来。”

　　“谢姑娘误会了，我虽然已经决定离开京城，但升官什么的，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宋大人莫不是还没有接到旨意？”谢春花笃定道，“这一回是齐王陷害大人，跟那位舞娘有关的明明是齐王，跟我透漏消息的人说陛下既不想再让人提起这件事，又不想让人觉得他为了遮掩齐王丑事冤枉朝臣，才决定将大人外放的。”

　　宋清安脑袋晕晕乎乎的，“谢姑娘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谢春花眉眼一转，“我也不是一跟齐王掰了就立刻赎了身。”

　　意思就是说，齐王之后，她也见过其他客人。

　　宋清安神色立刻黯淡下来，他站起来告辞道：“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谢谢姑娘能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天色不早，我该走了。”

　　“走什么？”谢春花道，“我的事情还没说呢。”

　　宋清安还是站着，好像随时准备离开，“姑娘请说。”

　　谢春花清了清嗓子，仰头看着他问：“大理寺卿跟我说，齐王把我的东西送去大理寺后，你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可是你说……”

　　他说：“大丈夫在世，怎能为了活命而陷害一个弱女子？”

　　大理寺卿道：“就算你不把事情推到她头上，她也已经卷进来了。”

　　宋清安盘坐在牢中，反问：“大人，你可曾有过心爱的女子？”

　　大理寺卿不明所以，“怎么？”

　　宋清安道：“你若是有心爱的女子，就会明白，能为了见她一面而死，真是一件幸事。”

　　大理寺卿想了想，笑道：“据说宋大人只跟谢绕梁见了两次面。”

　　宋清安认真的纠正他，“是三次。”

　　第一次就神魂颠倒了，何况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呢？

　　大理寺卿问：“因为相貌？”

　　宋清安答：“不，是因为命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