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疏影归（重生）》煜琴灼影

4、冷宫幽魂映残雪

　　“朕的柔儿心地善良，有没有孩子都是朕最爱的女人。”萧承恩安抚了搂了搂夏芷柔的肩膀，看向顾疏影的肚子。

　　看到那大得仿佛快要临盆的肚子将宽大的皇后朝服撑的隆起，眉头微微一皱：

　　“何爱卿给皇后诊诊脉。”

　　至于诊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打入冷宫的妃子怀孕，第一时间请太医诊的必然是胎儿的月份。

　　事关皇室脸面尊荣，萧承恩来的时候就召了太医令何宗道一起。

　　“臣遵旨。”

　　何宗道应了一声，朝皇后一拜，

　　“皇后娘娘，老臣失礼了。”

　　顾疏影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出言，只缓缓伸出了右手。

　　就算何宗道是夏芷柔的人，以她一介罪妃之身，又如何扳的倒他们？想必他们会拿她的孩子做文章，但左右不过是一死罢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区别！

　　何宗道跪在顾疏影床前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诊脉用的腕枕垫在她的手底下，又拿出一条雪色的冰丝帕子搭在顾疏影右腕上，两指隔着帕子轻轻按在顾疏影的腕上。

　　夏芷柔蹙眉看着顾疏影满脸病容却不掩绝色的脸，忽然开口道：“何太医，姐姐她在朝露宫六个多月吃不好睡不好还日日夜夜担忧家人，想来没能好好养胎，你一定得替姐姐好好珍珍脉，再开几个温补的方子给姐姐调理调理。”

　　萧承恩亲了亲她的发丝，欣慰道：“还是柔儿心细。”

　　何太医应了一声略一沉吟便移开了诊脉的手指：“回陛下，皇后娘娘已经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了，为了龙嗣着想，娘娘不适合在朝露宫待产，请陛下……”

　　“放肆！”

　　顾氏进冷宫前的半年，被他禁足不得外出，他也从未去过凤仪宫，在将顾氏打进冷宫的前一夜他酒醉宿在了凤仪宫，如今不过六个多月，那八个多月的身孕是怎么来的！

　　萧承恩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何宗道的进言，将桌上的茶盏纷纷扫落在地。几步跨到顾疏影跟前，狠狠一巴掌将她打落在地：

　　“好你个顾氏！贱妇！”

　　顾疏影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胎动的小腹，死死盯着萧承恩，嘴角的血丝来不及擦拭顺着下颌流进衣领里。

　　纵然料到了结局，可还是止不住的难过，她凄厉的声音带着怨恨和委屈：“萧承恩，我顾疏影是怎样的人你会不知？何宗道说我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你就信？”

　　夏芷柔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打断她的话：“姐姐你先别激动，你怀有龙嗣这么久不见向内务府报备，圣上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又伸出纤纤玉手揉了揉萧承恩的胸口：“陛下息怒，万一是何太医诊错了冤枉了姐姐呢？

　　姐姐一个人在冷宫六个多月，怀有身孕也无人照料，柔儿是相当佩服姐姐的。为母则强，一个人大着肚子怀着龙嗣半年多来也不曾告知陛下，要是柔儿怀了陛下的孩子，柔儿肯定第一个和陛下分享。”

　　何宗道耿直的反驳夏贵妃道：“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老臣请的脉绝不会出错。”

　　萧承恩一听，完全明白了，顾氏贱妇怀了孽种怕他知道，宁可一个人在冷宫受苦。

　　“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平时装的跟贞洁烈女似的，满口诗书礼仪，原来却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若朕真的冤枉了你，你怀有身孕怎么不早说？一个人在冷宫里挣扎也不告知朕，你是怕肚子里的孽种露馅？”

　　“你眼盲心瞎，我顾疏影不屑于争辩，你说是就是吧。我顾氏一族明日就要问斩了，多我顾疏影一个正好一家团聚。”

　　顾疏影索性不再看他，就算狼狈的倒在地上她也是那样淡然自若。

　　夏芷柔责怪的看着顾疏影：“姐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若早早将怀有身孕的消息告知陛下，陛下念在你孕育龙嗣有功的份儿上也不至于斩了顾氏三族。”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若真孝顺，为了你肚子里的孽种将你的族人弃之不顾，心肠之歹毒实属罕见。枉朕当初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你。”

　　顾疏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抬头直视着萧承恩，锐利的目光就像月光映在积雪上一样，冷冽又刺骨，随即她又勾唇一笑：

　　“陛下对臣妾的情义臣妾三生不敢忘，臣妾肚子里的就是孽种，要杀要剐随你。”

　　萧承恩气得一脚踹在顾疏影的肚子上，使她臃肿的身子滚了几圈直到墙角才堪堪停住。

　　她闷哼一声在墙角双手抱着小腹缩成一团，在场的人却无人听见也无人理会。

　　萧承恩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好！好得很呀！”随即下旨道：“大周国的一国之母顾氏有失妇德秽乱宫闱，本该沉塘处死，为顾及皇室颜面，赐毒酒！

　　尸体扔去乱葬岗，这等贱妇不配玷污皇陵！”

　　说完，一甩袖子大步往门外走去，仿佛要尽快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 回承乾宫！”

　　夏芷柔屈膝行礼：“恭送陛下。柔儿送姐姐一程就回宫。”

　　等皇帝的人尽数离去，夏芷柔直起身子走到顾疏影跟前抬起脚尖勾起顾疏影的下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顾氏贱妇，哈哈哈。本宫说了你肚子里的是孽种，你还不信，刚刚在本宫面前猖狂，报应来的如此之快，真是大快人心。”

　　她的心疼的撕心裂肺，她听不见夏芷柔说的话，只听见她的两个孩子在叫娘亲。

　　感受着身下的濡湿，她知道她的孩子要离她而去了，陪伴了她六个多月的孩子。

　　她六个多月的肚子之所以那么大是因为她怀的双胎，好几次她梦见两条白色的小蛇在梦里对着她喊娘亲，如今，他们也要离她而去了……

　　“我的孩子！！……娘亲一点也不嫌弃你们，娘亲偷偷给你们取了名字的。

　　男孩儿名字叫怀瑾，怀珏，娘希望你们像君子一样博达端方行事坦荡，品性如玉。女儿就叫思瑶和思玥，娘希望你们长大后成为爱人的掌上明珠，一生快乐无忧。”

　　顾疏影惨白的脸上透着死寂的晦暗，嘴角不时溢出一缕鲜血，像个疯子一样躺在地上的血泊里，一个人抱着肚子自言自语。

　　“你们还会动，你们还在陪着娘的对不对？来，娘给你们唱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的宝贝，

　　花儿落了，月儿弯了，陪我的宝贝睡着了……”

　　顾疏影一遍一遍给她的孩子们唱着古老的童谣。轻轻地歌声像是害怕惊醒沉睡的孩子，

　　夏芷柔听着温柔甜美的歌声忽然感到一股阴森森的寒意，她大叫一声：“别唱了！”

　　顾疏影抬头瞪着她：“嘘，别吵醒我的孩子！”

　　夏芷柔指着地上的血，厉声道：“疯子，你的孩子早就死了。”

　　感受到小腹的胎动渐渐没了，顾疏影轻轻说道：“我的孩子睡着了。”

　　抬头看着夏芷柔，她黝黑的瞳孔里藏着椎心泣血的伤和毁天灭地不死不休的恨，声音格外平静：

　　“夏氏，你听见了吗？我的孩子临睡前说他们好痛，若老天有眼，今晚我的孩儿所受的苦和辱，生生世世我也要讨回来。”

　　夏芷柔看了看身后，色厉内荏的道：“你别故弄玄虚。”

　　随即转身坐在了一应侍女中间，复又猖狂道：“要报仇你下辈子尽管来，本宫能扳倒你一次就不怕有第二次。”

　　“看在对手一场的份儿上，临死让你做个明白鬼。你可知道你的继母和妹妹为何会无事？你可知道你母亲难产而亡的原因？来，别急本宫这就告诉你。”

　　欣赏了半晌她的狼狈，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你的继母是我的亲姨娘，当年外祖父逃荒的时候与她走散了，多年后才相认。

　　她原本寡居有个遗腹子，一个人日子不好过求到夏府，我爹设计让她与你父亲有了关系。

　　你娘当时怀着你临生产的时候，我的姨娘将这件事派人告诉了她，并说肚子里比你月份还大的孩子是你父亲的亲生骨肉，你母亲一气之下早产血崩。

　　弥留之际让你父亲以顾家香火发誓，以后娶了继室生的孩子不能越过你和你的哥哥去，女儿不能为嫡，男子不能承爵。

　　我姨娘怕事情暴露，肚子里的孩子也用药流产。至于你的妹妹顾疏桐，她不是你爹的骨肉。

　　到底是谁的，可能除了我那风流的姨娘没有人知晓，这次搜查顾府你的妹妹可是出力不少，而且本宫已经答应她了，等这件事一过，本宫就让她以本宫表妹的身份风光出嫁。”

　　惊闻娘亲去世的真相，顾疏影恨不得将柳氏碎尸万段，恨不得去质问她的父亲为何负了娘亲。所有的谜团此时都解开了，怪不得柳作为侯夫人，生的顾疏桐却是庶女，怪不得她曾经去问父亲却得不到答案，原来如此！

　　不过顾疏桐的身世……

　　丧子之痛，灭族之恨，满腔的疼痛和愤怒让她的思绪格外清晰。

　　“本宫感谢你让我做个明白鬼，柳氏在我顾府时刻给你爹传信吧？你觉得一个深居内宅的妇人与人苟且那个男人会是谁？怪不得第一眼看着你总觉得眼熟，你见过顾疏桐么？本宫在黄泉路上看你夏芷柔能笑到几时！！”

　　“孩子，娘对不起你们，来世再续母子缘！”

　　说完，顾疏影拔下头上的九凤朝阳衔珠钗深深扎进了自己的脖子里，瞬间血流如注，刺目的血色沾染了身上象征皇权的皇后朝服，她的手缓缓抚上早已没动静的小腹，像无数次夜里安眠一样护着她的孩子。

　　夏芷柔看着昔日的对头如今脸色惨白死状凄惨，想起最后顾疏影挑拨离间似的话，心里产生了一丝明知不该有的怀疑。

　　起身端起桌上那杯毒酒，暗道可惜了上好的鹤顶红，随手泼在了顾疏影的身上，冷着脸道：“把顾氏的尸体扔去乱葬岗，再给这朝露宫放一把火。”

　　说完，出了朝露宫坐上软轿浩浩荡荡的离去。

　　信安三年，十月初八夜，皇后顾氏，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