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疏影归（重生）》煜琴灼影

29、断肠汤现众生相

　　那里头的毒她们熬药时亲手放进去的，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口下肚什么下场，如今她俩真的被吓傻了。

　　一愣之下还是素梅先反应过来，哭喊道：“小姐……小姐你快吐啊！”

　　虽然是早已设计好的，可此时她声音颤抖确实是被吓到了。

　　素锦也迅速回神，拔腿就往门外跑，“小姐你千万撑住，奴婢这就去请孙大夫。”

　　顾疏影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将噙在嘴里的药吐进了细白瓷的痰盂里，黑色的汤药带着一股血腥味儿混合着青花缠枝香炉里的青木香，变作一股苦恶的味道在里间儿弥漫开来。

　　“小姐！”素梅察觉到血腥味儿抱着顾疏影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会有血？！小姐只说断肠草的毒不会致人立即死亡，含在口里并无事，喝下去才会渐渐渗入五脏六腑。

　　中毒之人先是咳血，与肺热之症一模一样，接着便是失明，最后七窍流血而亡，而从中毒到死亡的过程需要半年到一年。

　　顾疏影靠在素梅的身上，额上带着呕吐所致的点点汗珠，喘息道：

　　“素梅莫要惊慌，无事，那血腥味儿并非我吐的血，断肠草与这副药里的秦桑果相冲，会发出血一样的腥味儿。闻着可怖而已，并无伤害。”

　　她并没有说谎，只是含了片刻倒不至于真中了毒，不过嘴里不舒服倒是真的。
　　素梅听她这样说才略放心，端起玉箩汤服侍顾疏影喝了一口，这是催吐神药，只要一口便能吐天昏地暗。

　　“呕……”

　　方才才撕心裂肺的吐过，如今又是一番折腾，顾疏影右手抚着胸口，平息着呕吐带来的颤抖。

　　素梅服侍她簌了口，顾疏影便虚弱的靠在了素梅身上，点点头虚弱的道：“叫人吧。”

　　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

　　明知是假的，素梅还是一阵心慌，手一抖便扯着嗓子喊道——

　　“来人！——”

　　“快来人呐，小姐吐血了！”

　　尖利的哭喊惊动了停月院的所有人。

　　一瞬间，丫鬟婆子东奔西走，去报老爷夫人的，去请府医的，去厨房里烧水的……等等一系列忙碌错杂的景象。

　　素锦拽着孙大夫的袖子一路疾步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眼前的慌乱，心里一紧，以为真出事了，放开孙大夫的袖子就往正屋里跑。

　　眼见顾疏影昏迷在床，脸色一片苍白憔悴，连嘴唇都是白的，早已忘了这是她们主仆三人演的一出戏了。

　　眼泪一下子倾泻而出，双膝跪在床前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小、小姐……你怎、怎么……了，你快些醒过来……呜呜呜”

　　顾弘毅大步跨进室内，便看到素锦伏在床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女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唯有一个镇定的也眼眶泛红眼巴巴的瞅向他——

　　“老爷，你一定要给小姐做主，张姨娘给的药方儿奴婢们昨日便派人去抓了药，今晚刚给小姐熬了一副，她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还吐了血。”

　　擦了擦眼泪平息了一下情绪，素梅才接着道：“小姐她吐了血之后素锦就去请大夫了，之后小姐便昏了过去，奴婢不敢离开，不知道是谁要害小姐，求老爷明察，给奴婢可怜的主子做做主。”

　　素梅说完，给孙大夫让开位置，又给顾疏影掖了掖被子，转身直挺挺的跪在了床前，似乎还嫌顾弘毅的脸色不够黑，一边哽咽一边磕头道：

　　“小姐生病了也没人管，药方儿都是自己去张姨娘院子里要的，如今昏迷不醒，也只有老爷来看看，大少爷走后我家小姐越发可怜了。”

　　“你先起来，看孙大夫怎么说。”

　　顾弘毅也没坐，只是黑着脸站在地上，素梅的话他听明白了。

　　前院与内院隔了一道夜晚落锁的垂花门，他都已经来了半晌，身为管理内宅的当家夫人，身为影儿的继母。柳氏居于内宅如今还不见人影，可想而知平时对停月院忽视到了什么程度。

　　难怪丫鬟宁可越矩也要为自家主子抱不平！

　　诊脉的孙大夫为难的把手搭在顾疏影的手腕上，不知道该如何禀报诊断结果。

　　床上躺着的人明明是清醒的，并且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心跳略不稳。却紧皱眉头闭着眼睛似乎睡得不安稳，如果他鼻子没出错，那眼前这大小姐真是个狠角色！

　　敢把断肠草往嘴里灌，哪怕没咽下去，也是胆色过人心计过人之辈。

　　正在心里惊叹，却与顾疏影骤然睁开的眼睛对个正着，那人眼里的目光冷静执着，没有一丝昏迷才清醒的人该有的茫然。

　　顾疏影看着眼前胡子花白的孙大夫，他的身影正好挡住了爹爹的目光，无声的动了动嘴，又眨了下眼睛便又“昏迷过去了”。

　　孙大夫看懂了她无声的两个字——“求你。”

　　耳朵里听着素梅抱屈的话，看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又想起大小姐的身世，孙大夫心里一叹，咳了一声道：

　　“回老爷的话，经老夫诊断，大小姐是中了一种名叫断肠草的毒，不过万幸，大小姐只喝了一口，似乎还催吐过。”

　　捋了捋胡子，接着道：“劳烦素锦姑娘把大小姐喝的药给老夫端过来，还有药渣，也去找来。”

　　素锦抹了一把眼泪起身飞快的出门找药渣去了。

　　顾弘毅点点头，沉声道：“有劳孙大夫尽力诊治。”说完，又对从安道：“去把夫人给我请来，还有周氏和张氏，一并请了来。”

　　顾弘毅话音刚落，从安还未领命离去便见侯夫人柳如霜一边打着哈欠抱怨一边走了进来。

　　柳氏进门一看，顾弘毅已经来了，心里暗骂顾疏影小贱人折腾人，脸上却收了抱怨的神色换成一脸担忧，“老爷，妾身本已经歇息了，听到停月院的禀报来迟了，还请老爷见谅。”

　　柳氏这话说得巧，为自己开脱却说的不着痕迹，她言下之意是她睡了，但女眷出自己院子得收拾妥帖才行，所以外院的顾弘毅比她到的早，并非她惫懒推脱。

　　顾弘毅冷着脸哼了一声算是应了，柳氏脸色一僵，随即挂上慈母般的脸担忧道：“大小姐虽不是妾身亲生的，可也是妾身看着长大的，如今受了这一遭苦，可怜见儿的。”

　　说着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孙大夫，大小姐她到底怎么了？”

　　孙大夫忙着检查药渣，没顾上搭理她，素梅回答道：

　　“回夫人的话，大小姐她受了奸人的祸害，如今中毒昏迷不醒。”

　　柳氏一听中毒，心里一喜，听禀报的人说都吐血了，多半是不成了，老天开眼呐，不知是张周二人哪个下的手？

　　心里欢喜面上却哀戚戚的道：“孙大夫你一定尽力医治，需要什么药材千万不要省。”

　　孙大夫擦了擦手，拱手道：“老爷，经老夫检查，这方子确实是开胃健脾的，而且用药巧妙，入药的大都是些无害的花果之类的，而药渣里除了多出来的断肠草，其余药材与方子上并无出入。”

　　孙大夫说到此处语气一顿，捋着胡子思索片刻，便写了一副药方让素锦去熬药，放下笔又对顾弘毅道：“大小姐并无大碍，不过虽然只喝了一口，但断肠草的毒很是霸道，以后还得好生将养着。”

　　顾弘毅点点头，便让素锦去找管家抓药。

　　柳氏一听顾疏影没事，心里恨不得端起药碗再管她三四碗，面上却笑得坦然。

　　张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欢喜的拍了拍胸口，“谢天谢地，吓死妾身了，萍儿服了好几副这方子都没事，如今大小姐却偏偏用了这方子出事。妾身一路打着哆嗦走到停月院人都站不直了，如今万幸不是方子的事，不然妾身好心办了坏事真真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顾疏萍觑了一眼顾弘毅的脸色，暗暗扯了扯张氏，细如蚊蝇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无奈“姨娘，大姐昏迷不醒你表现的如此欢心会惹父亲不快。再则你说我用了方子没事大姐却出事了，这不是暗指大姐命该如此吗？姨娘如今协助夫人管家，万事应当谨慎小心，切不可得意忘形。”

　　张氏脸色一僵，暗恼自己太过大意，正要补救却听柳氏道：“张妹妹这话说的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乐意听了，萍儿没事，如今大小姐出事妹妹就该如此欢天喜地？莫不是妹妹日日盼着大小姐如此？”

　　张氏脸色一白，正要发怒，却瞥见顾弘毅神色冷冷的看着自己，心道糟糕，随即一脸委屈懊悔，“夫人教训的是，妾身委实太过自私，此事与妾身无关妾身便觉开心，大小姐昏迷未醒，妾身如此实在不该，但夫人说妾身日日盼着大小姐如此，这诛心之言妾身万不敢应，说句丑话也不怕老爷责罚，在妾身心里事事以萍儿为先，她无事妾身自然最是开心。大小姐尊贵但到底与妾身隔着一层，那等虚情假意口蜜腹剑的勾当妾身做不来。”

　　张氏的反击不得不说很是漂亮，坦荡认错不辩解自己方才出格的做法，直接言明这是情之所至，在礼法之外却在情分之中，也不算错。而且还将了柳氏一军。

　　周氏自从进门一直默默站在边上，如今看柳张二人斗的欢实，也不插话，只是取出帕子看了看床上的顾疏影，心里一动收回了迈出的脚，如今事情还未查清楚，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不然一盆脏水从天而降，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柳氏的性子怎可能吃一个小小姨娘的亏，正要反驳却被素梅宁死不屈的声音盖了过去。

　　“老爷夫人各位姨娘，我家小姐如今还躺在床上，这毒是怎么来的，又是谁下的，是不是得给我家小姐一个交代？奴婢自知说这一番话实在大逆不道，等小姐醒了把奴婢发卖出去打死了都是奴婢罪有应得，可我家小姐还在昏迷，奴婢不说，谁来说？等着各位主子推三阻四把责任卸干净了，等着主子们争论出谁居心叵测了，那我家小姐的心，也该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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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汗-_-||错字连篇，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