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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民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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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雍一踏进大殿里头,就被这金华殿里璀璨金光差点刺瞎眼。
他赶紧闭了闭眼睛,然后再慢慢睁开,就见这满殿的无数宝石东珠如漫天繁星一般,镶嵌满整个殿里的每一处角落,更别提那数吨黄金为柱,无尽琼玉为梁的大殿殿基了。
就连他脚踩着的地面,亦全用琉璃彩瓦做成,下面铺满了闪闪发光的黄金碎沙,亮得整个金华殿如被太阳直射一般,让宇文雍又被刺伤了眼,马上转身准备退出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猝不及防宇文雍这一动作,紧跟在他身后的宇文宪,被他直接撞翻在琉璃地上。
宇文雍:“……走!”
宇文宪:“……诺!”
两人一前一后颇带点狼狈色彩地跑出了金华殿,然后立在大殿外头,不约而同地面色阴郁,又看向那朱漆金底的大殿外匾。
“……哼!”宇文雍轻蔑地笑了笑,对一直揉眼的宇文宪讥讽地说道:“难怪这齐国的君主,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坐在这样奢糜的宫殿里头,还能有什么斗志?还能治理好自己的国家吗?简直就是玩物丧志到了极点!”
宇文宪马上点头。
宇文雍敛神,蹙紧眉头,忽然手持着那硕大的金龙碧云枪往上奋力一跃,那尖锐而巨大的碧色枪头就直接插进金匾里数寸之深!
“喝!!”
宇文雍大吼一声,全身发力,两手握紧长枪拼命往下一拉,那副巨大的金匾就被他一人拖了下来!
“轰!”那金匾落地,将那白玉做成的御阶,都砸出一个大洞来!那震天轰鸣声,差点将宇文宪以及殿外的士兵们的耳朵都给震聋了!
宇文雍面不改色地又抽出腰间的斩马巨刀,只见一阵白光闪过,那金匾就被他砍成几大截,静静地躺倒在地上。
宇文宪捂着双耳,两眼敬畏地看向气定神闲,收刀静立的宇文雍,再一次感慨道陛下他真是天生神力,勇猛无敌啊!
这一般人能把这么大的金匾给戳下来么?戳下来还能一口气给砍得稀巴烂么?
陛下他,就是神人啊!
宇文宪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一会儿,忽然眼尖地发现,一小群宫人打扮的人,正捧着一个木箱子,步履匆忙地冲他们跑来。
宇文宪心里一凛,脸色瞬间就凝重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宇文雍,就见陛下他目光凌冽,嘴角紧绷,沉沉地看向那一队疾速奔来的宫人们。
“什么人!止步!否则格杀勿论!”周国的将士们反应迅速,马上操起武器拦住了那群面色惊慌的齐国宫人们。
“饶命啊!饶命啊!我们……我们是来献人头的啊!”那些宫人们立刻跪地叩首,不住地求饶道。
宇文雍一听,面色更黑了。
他大步走到这群宫人面前,冷冷地下令道:“开箱!”
话音刚落,那群宫人门被宇文雍异常冰冷的语气给吓瘫了身子,竟然没有一人敢将搁在地上的木箱子,给打开来。
宇文宪见状嗤笑一声,大步上前一手就将那木箱提起,另一手迅速将木箱一把掀开——
一个双眼紧闭,面色凄苦的血淋淋的孩童首级,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宇文宪诧异地看看那首级,又回头看向脸冷地都能掉下冰渣子的宇文雍,支吾道:“这……这……”
宇文雍令他将木箱子递进一些。
他仔细观察了那首级一番,忽然冲着那群宫人们暴喝道:“是你们干的吗?快说!”
那群宫人们万万没想到,献上幼主首级后,不但没有得到赏赐,反而还惹得新主大怒!
“不……不是我……是他,是他!还有他!”
这些感觉到大祸临头的宫人们,立刻互相攻讦推诿起来,互相指责着身边的人,争先恐后地辩解着自己的无辜,以及他人的罪责。
宇文雍没兴趣看这群无耻之徒互相撕打争吵的闹剧,大手一挥,喝斥道:“来人,将这些背主弃义的贱婢们,通通砍头,挂在宫门口示众!”
“诺!”
那些周国士兵们立即举起手中的大刀,围拢住那些吓得屁滚尿流、妄图逃跑的宫人们,然后毫不犹豫地举刀,砍下他们的头颅!
宇文雍没有去看那些宫人们还冒着热乎气的首级,而是静静地看着那幼小孩子的首级。
宇文宪面色沉重地看着宇文雍,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长子,也不过如这幼帝一般大小。
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啊!宇文宪心里头,还是生出了少许不忍。
“怎么?心疼了?”宇文雍平静地转头看向宇文宪,见他马上收起方才不小心泄出的那一点点不忍同情,问他道。
“陛下恕罪。臣……”宇文宪赶紧单膝跪地,垂首抱拳道。
“起。”宇文雍抬头仰望已坠入西边暗夜的太阳,淡然地说道。
宇文雍过了一会儿,又对宇文宪说道:“高纬弃国抛子,无有担当,无耻至极,罪无可恕。齐国幼帝,是被他生父活活逼死的。”
宇文宪闻言,不知是悲极还是怒极,脸色越发苍白,两眼却如烈焰焚烧般,红得都能滴出血出来!
“朕,是绝不会放过高纬的。传朕懿旨,命南路大军统帅尉迟纲,务必要擒住那畜牲懦夫!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宇文雍眉眼结霜,声色俱厉地对宇文宪下令道。
“诺!”
最后,他主动伸手,轻轻合上那漫布血迹的木箱,肃然道:“传诏,朕封高纬之子高桓为齐殇帝,以亲王礼葬于晋阳西之望川颍。”
他回首,又望向那渐渐没入黑暗之中,却依旧金碧辉煌的金华殿,心中的不满越加深重。
宇文雍的俊脸上,开始浮现出些许怒意。
“将晋阳新宫的金玉珠宝全扒下!然后,给朕烧干净了!”宇文雍怒气冲冲地下完最后一道命令,黑脸转身又骑马离开了新宫。
次日,当身处在飞缘寺的龙净站在寺里最高的一处瞭望亭,望向那西边的晋阳城全貌时,惊奇地发现,除了那奢华淫靡的新宫正在往外直冒黑烟外,其他地方的普通民舍,竟然没有燃起一丝火苗!
龙净捋捋自己长及膝骨的白须,若有所思。
这周国皇帝进了晋阳,竟然只毁去了齐国的皇宫,却对平民百姓的房舍秋毫不犯……
龙净不禁想起了许多有关于周国皇帝宇文雍那些英明神武的传闻。
他又对比了齐国那昏庸□□到极点的君王高纬,心里长长一叹。
“齐国灭得不冤,不冤啊!”龙净摇摇头,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转身又要回到大殿中去。
龙净回了大殿,看着满殿里依旧神色害怕的人们,正色道:“周帝已入城,贫僧方才站在瞭望亭里,却未见有大肆毁坏屠杀之举。贫僧欲出寺进城一探,不知可有人愿相随否?”
此话一出,众人们面面相觑,神情犹豫。
不少妇孺老弱听见龙净要回城的话,还急忙劝阻他道:“大师不可如此草率!如今形势未定,那周国人一向彪悍,且听闻那周帝不喜佛法僧侣,在周国都将僧人给强逼还俗,毁去寺庙无数。您这般模样去了,可就真没命了啊!”
龙净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慈眉善目地看着这群真心为他安全担忧着的人们,温和地说道:“不必担心!这周帝不是那般无礼之人。贫僧不会轻易涉险,去去就回!”
说完,龙净毅然决然地转身,就往殿门外头走去。
大殿里的人们都急忙呼唤着他赶紧回头,可直到龙净大步径直走出了寺外头,大家都没见他有任何迟疑与停顿。
龙净手持金龙头锡杖,沿着窄仄的山路一路往下行着。
不一会儿,太阳便升得老高,热辣辣的夏日阳光无情地照射在龙净身上,他不一会儿,额上、脸上及脖颈上,都渗出了不少细密的汗水。
龙净抬袖擦去汗水,脚步却没有停下,直到他终于徒步走到晋阳城东门口时,都已到了正午时刻。
晋阳的东城门已换了周国的士兵把守着。他们遥遥望去,便看见一个手持金杖的老和尚步履维艰地往城门口走来,心里纳罕极了,不禁出声高喝道:“来者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龙净听话地停下,随即双手合十,朝城门上的士兵们不停地作揖。
那些士兵们见龙净一把年纪了,站在大太阳下不停地朝他们礼拜鞠躬,心里更加稀奇了。
难道……这老和尚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么?
其中一名守城的士兵,以前曾做过寺庙里的沙弥,对僧人十分亲近。
他见龙净脸都被烤得红通一片,身上汗如雨下,再在外头这般暴晒,说不准就要出人命了,心下同情,马上哀求队长道:“老大!我见这老和尚也没有什么可以的地方,他如此行事,必定是有天大的难处!你就让我下去看他一看,如何?”
那队长皮肤黝黑,眉目刚毅,经历大小战役无数,亦不是个胆小怕事的性子。
他低头想了想,便点点头。
“你一人先去。问清缘由,立刻赶回!”队长果断对那小兵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