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仇怨

　　独孤伽罗瞪大眼睛。
　　在听完那宫人，用极低的气音轻轻吐出那人的来历后，她脑袋中“轰”地一声巨响。
　　她心中的地狱怒火，犹如火山爆发般，瞬间喷涌而出！
　　原来……原来是这个贱人！
　　独孤伽罗捂着闷闷生疼的胸口，喉头一甜，嘴里便涌上一股腥甜温热的鲜血来。
　　她一张嘴，那赤红的热血，便顺着她的嘴角，飞快地流了下来。
　　流过她满是霜色脂粉印痕的下巴，一直流进她纤细修长的水白脖颈里。
　　她想张嘴说话，想要骂死那个勾引她夫君的婊子。
　　可她实在太冷太累，又太过于愤怒。
　　结果她刚一张嘴，就眼前一黑，瞪着眼睛，就直直往后一倒。
　　她就带着这般无穷的绝望痛苦，躺倒在满是污水的冰凉大地上，昏死过去。
　　“夫人！”
　　独孤伽罗所不知道的却是，就在她一直跪在冷雨中苦苦坚持挣扎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杨坚，其实早就跪在那宣室殿里头，向宇文雍匍匐跪地，长揖请罪。
　　虽说朱雀宫门，是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但宇文雍却故意让人引着杨坚，从东边的延熹门进了皇宫，没让这对夫妻有相见的机会。
　　杨坚当然明白宇文雍是故意这么整他们的。
　　可他就是没办法拒绝或反抗。
　　此刻，他心里虽一直担忧独孤伽罗的身体情况，害怕她那娇弱的身躯，扛不住这般与酷刑无异的跪罚。
　　可他绝不能冒然开口为她求情。
　　他跪在地上，这般冷静地想着。
　　而高坐在御座上的宇文雍，则手持茶盏，不急不慢地细细品着清茶。
　　他微眯着眼，似乎是极为享受着这短暂的闲暇时间，一直自顾自地轻啜着茶水，没开口说一句话。
　　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杨坚知道，在他心中的火气没彻底发出前，自己就必须一直跪在地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分毫。
　　于是他只能一直佝偻弯曲着身体，老老实实地跪着。
　　一盏浅浅的茶水，很快就全部下肚了。
　　宇文雍端着那带着浅浅紫色的龙纹茶盏，静默无语。
　　忽然，他扬手就将那茶盏，往杨坚头上全力一扔！
　　杨坚立刻紧张地绷住浑身肌肉，不由自主地全部痉挛起来！
　　常年习武的身体反应，让他下意识地就要选择偏头避开。
　　可就在那茶盏，就要狠狠砸在他额上的，那短短的一瞬间，他突然两手成爪，死死扒住地面，硬挺着脖子，生生受了这一击。
　　“咚！”
　　那茶盏正中杨坚的脑门，在他的额上，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来。
　　不过一刹那，那血便急速往下涌出，流进他的双眼里，迷糊了他的视线。
　　可他依旧没有抬头，更没有抬袖去擦自己满脸的血。
　　“不错，不错。”
　　宇文雍见他不避不让，生生挨了这一击，便开口，阴冷地轻笑出声来。
　　“朕竟不知，你杨大人夫妻二人，居然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他这般轻缓地说着，可两眼所发出的锐光，几乎都能把杨坚的厚背，再给刺出几个大洞来！
　　“今天，当着全长安所有贵妇的面，你的妻子独孤氏，推倒了朕的皇后。”
　　宇文雍垂眸，一字一句，重重地说道。
　　“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这般削皇后的颜面，你自己说，朕罚她跪在宫门口，应不应当？”
　　宇文雍冷绝的话，虽听起来轻而平静。
　　但落在杨坚的耳中，却如全力敲击着响鼓的重槌般，捶打得他心口闷疼。
　　有那么一瞬间，杨坚就想这样不管不顾地暴起，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难道就你的妻子可以拿在手里疼，而我杨坚的妻，却可以肆意糟践吗？”
　　可就在他涨紫了脸，就要从地上跃起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又马上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他又难过地垂下头。
　　他，不是梦里那个已手握大权的大冢宰，更不是那个已有实力篡位夺权，改朝换代的大周国丈。
　　他，不过是一个官位岌岌可危，如今只能匍匐在真正的九五之尊面前的，一个可怜虫罢了。
　　杨坚有些迷茫了。
　　那到底，是梦中的事情才应当是真实的，还是如今这般朝不保夕的样子，才是真实的？
　　宇文雍冷眼瞅着他神色快速地变来变去，心里冷哼着，面上却叹息道：“虽朕，有意重责那不知轻重好歹的独孤氏。可皇后却在朕面前为她求情，说她并非故意为之，是皇后不小心划破了她的手，才让独孤氏情急之下推了皇后。”
　　宇文雍斜眼，又觑了觑脸色变化了的杨坚一眼，接着下绊子道：“皇后虽无意责罚独孤氏，但却一直在朕的面前再三询问，说那独孤氏答应她要将她自己所有的嫁妆私产，都悉数捐出的事，可还能算得数？”
　　“那朕现在当面问你——”
　　宇文雍拖长了尾音，挑眉定定看他。
　　“这独孤氏亲口所说的话，还当不当得真？”
　　杨坚愕然地抬头，恰好与眼神犀利如刀的宇文雍，对上眼。
　　“别让朕，再问第三遍。”
　　宇文雍冰凉的嗓音，在已彻底懵怔住的杨坚耳畔，再次深深响起。
　　当独孤伽罗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她人已回到了府中。
　　她一个人从黑暗寂静的房间里醒来，没有灯火，没有热腾腾的炭火盆子，亦没有她最想看见的那个人。
　　啊，好冷。
　　独孤伽罗眼睛，看向幽暗的房间。
　　她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也不知家中的人如何了。
　　她只觉得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脑袋里混沌冗杂成乱糟糟一团，意识也是颠三倒四的。
　　她抬手，一摸自己的脑门。
　　唔，好烫！
　　就在她捂着额头两眼发直的时候，寝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窈窕娇小的身影，举着一盏橘红色的油灯，从门外轻轻地走了进来。
　　那人进了这房间后，她手里的灯光，瞬间驱散这一屋的黑暗。
　　独孤伽罗没力气转头，去看来者是谁。
　　但那人却很快举着灯，来到榻旁。
　　“阿母，您怎么样了啊？”
　　那举着灯的，原来是一个才豆蔻年华的小少女。
　　那少女模样清秀可人，头上扎着漂亮的双丫髻。尤其是这少女那一双细长的凤眼，像极了她的生母独孤伽罗。
　　此刻，她就睁着这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担忧焦虑地看着，已病得憔悴不堪的阿母。
　　独孤伽罗吃力地抬起眼皮，虚弱地看了长女杨丽华一眼。
　　“乖囡囡……”独孤伽罗张张干裂的嘴，气若游丝地慢慢问她道：“你……耶耶呢？”
　　一提她那“耶耶”，杨丽华的脸色更加晦涩难看了。
　　她抿抿唇，想要宽慰阿母道：“阿母，耶耶他身体不适，暂时还在别院静养呢，您还是自个儿安心养病吧！”
　　“身体不适……”独孤伽罗喃喃着，又觉眼前黑雾蒙蒙的，脑袋里又开始疼痛起来。
　　“阿母！”杨丽华赶紧将手中的灯，往一旁的案几上一搁，探出手去摸她的额头。
　　“呀！阿母您烧成这样了？！”杨丽华的手刚放上去，就被那高温给烫地往后一缩。
　　杨丽华赶紧转身，边往门口跑，边急急叫道：“来人！来人呐！快请医官过来！夫人生病了……”
　　这下，连女儿都离开了。
　　房间里重归寂静。
　　独孤伽罗疲惫闭眼。
　　在她再次跌进昏迷的深渊前，脑海里出现的，并不是夫君杨坚，或几个儿女的面孔。
　　出现的，是一副妖媚艳丽至极的女人脸孔。
　　她两眼发着清凌凌的幽暗冷光，就那样斜斜看着自己，似乎是在嘲笑——
　　就你这模样，难怪你的夫君，连你生病了，也不管你！
　　独孤伽罗心中一痛，脸上立即浮现出幽怨绝望的神色来。
　　难怪，难怪你要这般出手对付我。
　　原来，你就是那个勾引我夫君的贱妇！
　　夫君，你为何要喜欢——她啊！
　　而被独孤伽罗埋怨着的杨坚，此刻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他额上的伤口已包扎妥当，裹上一层又一层纯棉白纱。
　　可即便已被如此精心包扎，那白色的纱布深处，却依然渗出点点血斑来。
　　可见宇文雍这一击，还真是没有手下留情。
　　杨坚仰面躺在胡床上，蹙眉闭眼。
　　他身旁的一个炭火盆子，还在烧得“噼啪”作响。
　　一缕缕灰烟，翻滚着，盘旋着，胶着纠缠着，不断地往外冒着气。
　　书房里那唯一一盏灯火，亦被窗棂缝隙里偷溜进来的一小簇风，吹得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方才自家的细作已经对自己回禀过了。
　　今日确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妻子答应要将算数家私都捐出去，同样，她也真的动手，将皇后推倒在地。
　　他自然不肯相信，一向聪慧果敢，不输任何一个男儿的妻子，居然会头脑发热到将家私尽数捐出；他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妻子，会冲动无礼到当着许多人的面，将一国皇后推倒在地。
　　所以，为何偏偏是他的妻子，被皇帝皇后给算计上了呢？
　　杨坚百思不得其解。
　　他冰凉的大手，抚上自己的短须。
　　可如今他脑海里，翻涌着的，并不是自家妻子的模样。
　　而是那绮梦中，袁姝那过份美丽的容颜，以及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看向自己的每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