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信》三火娘子

4、4（已修）

　　于姝忙道：“我不曾有这样的意思，嫂子误会了。”

　　宁芝见她没有再磕头的意思，遂将手收回来，她别开身子不肯正对着于姝，因道：“我素来想不通你的为人处世，”她斜睨去一眼，“怎么，还不起来？”

　　于姝赶忙起身，问道：“嫂子是肯帮我了？”

　　宁芝深吸一气，不欲再理会她，径直起身往外走去。

　　因外边有人，于姝不敢再如先前那日似的闹起来，只得咬紧牙眼睁睁地看着宁芝走。

　　春山这厢才将门开开，门外头等着回话的小厮东儿便要探头进来看，正好看见宁芝板着的一张脸。

　　东儿一见是她，便讪讪退开来，老老实实叫一声：“大娘子。”

　　他眼睛仍一劲儿地想往屋里边望，却叫春山挡住看不真切，只得收回目光，转看向宁芝，试探着问道：“大娘子今儿来做客么？”

　　宁芝出来后便将那门重新带上。她并不理会东儿，只往外几步，走到台阶沿边，春山亦往外来。

　　东儿没法越过去，又不好再并排站着，只得再退至青砖阶下，又客客气气叫一声：“大娘子好。”

　　宁芝这方偏首看向他：“你也好啊。”

　　她下颔对着东儿怀里露出一角的信扬了扬：“甚么东西？”

　　东儿将那信往怀里藏了藏，笑道：“没甚么。”

　　宁芝道：“嗯？没甚么？我可分明瞧见是封信。咱们府里若有小厮敢与丫鬟媳妇私通，还有书信来往，是要拉出去打板子的。”

　　不等东儿解释，她便再道：“我疑心你这封就是谁给你的。”

　　因见东儿仍不肯将信拿出来，她即接着道：“十大板？二十大板？三十大板？四十大板？东儿你是三郎君贴身使唤的小厮，却带头犯错，五十大板不为过罢？”

　　东儿无奈，只得将那信从怀里取出来，却也只捏在自个儿手里，不肯递给宁芝，他因道：“大娘子，您这不是明知故问，非要难为奴婢么。”

　　他往宁芝后头看去一眼，同人示意道：“这主子的事情，奴婢不好乱开口，可您要真为里头那位好，便放奴婢进去交东西。这不声不响地收拾了东西走，或也还能留几分体面在。”

　　宁芝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那我这还得多谢你提点我了？”

　　东儿讪笑道：“嗐，这也不用，只您放奴婢进去便是了。”

　　宁芝似笑般“哼”了声：“你倒还卖起乖来。”

　　她说着倏地伸手将那封信从东儿手里抽了出来，两指夹着信扬了一扬，道：“那如何可知你这信是真是假啊？”

　　东儿急道：“这上头白纸黑字写着的，如何能有假！”

　　宁芝点了点头：“话虽如此说，可你东儿不好相与的名声也传遍了府里，怕你这刁钻也不是假的。倘你从中作怪，纵白纸黑字为真，写它的人，却未必是三郎。你家娘子，如今又才遭了平郎离世一桩，神思恍惚之下，恐难辨此信真伪。”

　　宁芝冲雁儿招了招手，将信递与她：“我不认得小叔的字，你将信送去夫人那儿，请她代为瞧瞧。”

　　她又向春山道：“你陪她去，顺道问问夫人，平郎的事，要不要支会于侯府一声。”

　　东儿极哀怨地看向宁芝，后者轻轻一笑：“行啦，摆甚么样子。你来来回回的，又急着给你家郎君传话，又赶着送信，路上当是累到了。先在府里歇两日，再行复命罢。”

　　东儿心知卫夫人那日虽讲随三郎君的意来，可容他休妻这话，却不过气头上所说，当不得真。如今也已过去三四日，卫夫人平了怒，定不会再允。他此时回去寻三郎君，不过招来一顿训斥。

　　他遂一面叹气，一面应下宁芝的话，且在府里留了两日。这不再赘述。

　　宁芝走前回头看一眼，见门后有于姝的身影在晃，知她已然听去了全程，原是预备走人的，转念又想，还是同她说个清楚，不然日后真有事儿了，恐于姝推脱不认今日之事。

　　她遂进屋同人道：“事情，我已帮你办了。夫人那儿，我是难为你说情的，只看她肯不肯给于侯府这个面子了。”

　　于姝当下自然是千谢万谢的。

　　只是待宁芝离去后，她心中仍不免忧虑，但看卫夫人那儿久久未传来甚么话，又有宁芝那儿传话来“夫人说是要同于侯府讲的”。她这才渐渐放下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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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于侯，膝下子女虽多，嫡出的儿子却仅有两个。长子奶他元妻所生，单名一个清字；三子则为他填房所出，单名一个海字。

　　那于姝亦为他元妻所出的嫡女，她在家中时排行第四，虽不大得父亲喜爱，但母亲在世时，她也受她母亲千娇百宠。

　　直到于姝五岁，长子于清七岁那年，于母突生恶疾，撒手人寰，丢下一双儿女，独自去了。

　　而不过一年功夫，于侯便又娶了如今这位夫人回来。

　　虽新夫人入府不久便有了身孕，头胎更是诞下男嗣。但因长子于清同于侯长得有八分相像，又自幼同他好，由他亲自教养，故于侯如今虽颇疼幼子，却也算善待长子。

　　只那长子在十二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待他痊愈后，虽机敏如旧，身子骨却变得极孱弱了。

　　而幼子虽不比长子聪慧，但身强体健。故本按规矩是该嫡长子继承家业，于侯偏碍于此久久不能决断，至今未就继承人一事上奏禀明。

　　这日越国公府已派人传话告知平郎一事。

　　于侯想着如今在朝中多有仰赖越国公徐昌石的地方，又见徐家对平郎颇为重视，便同于海道：“……你兄长体弱，平郎又是夭折的，怕冲着他，便由你去罢。”

　　于海欲要反驳，但见于侯一副拿定主意的模样，便又默默忍了回去。

　　他回去说与自家女人听罢，后者便冷笑道：“这算是甚么道理呢？有好处时，她于姝从没想落一点给你，分明都是嫡亲的兄弟，她就只爱①着她大哥哥。凭什么到了这上门赔罪，打嘴现世的差，就又轮到你啦？要我说，于清既然是咱家当大的嫡子，那就该由他去才能显出诚意来。”

　　于海道：“你当我是傻的，就这么应承来了？阿爷说他体弱，怕他冲着，故要我去。你这话，叫我怎么同阿爷说？”

　　于海娘子拍着炕桌道：“你同我撒甚么气？凶个甚么劲啊？”

　　于海憋着话不讲，闷闷别过头去。

　　于海娘子见他不应声了，才消了气道：“既然说是小孩夭折，那原也就没男人去的道理。虽是他舅舅，这也是要避讳的。做舅母的去一个就是了。如此，该她于姝大嫂子去最合适不过的。”

　　于海娘子说着瞟了一眼于海，哼道：“知你是个没用的，定然不敢去讲。还是得我来。明儿，明儿我就去同攒娘说，叫她劝劝公爹。甚么道理么。”

　　于海对她前半句话充耳未闻，只应道：“那你明儿去罢。”

　　于海娘子又接一句：“就知使唤我。”

　　于海又默默闭上嘴去，不再搭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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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平郎出殡这日，上越国公府去竟真是于家大房的媳妇。

　　这于清娘子在前边儿同操持丧事的宁芝寒暄罢，便转到了后头去寻于姝。

　　后者听见娘家嫂嫂来了，满脸欢欣地迎上去，哪知甫一同人打照面，便听人道：“四妹妹你可害苦清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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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爱：方言，大意为“（因为偏爱某人，所以）把东西都给某人”。如：明明你才是养你娘的，可你娘有点东西，却都爱你小兄弟屋里。（把东西都给你小兄弟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