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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悲莫悲兮 ...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
幽暗昏晦的大秦铁狱里,有晃悠悠的吟唱声低沉地回荡着。
然而不知唱了多久,远处的黑暗里却突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吟唱声顿时戛然而止,正自娱自乐得欢快的紫衣公子闻声转头,欣欣然盯向栏杆外面。
“诶!壮士!”
看到来人是名狱卒后他立刻扒着栏杆朝外唤了起来。
“你要不要策论啊?”
被唤声叫住的狱卒闻声掉过头来,从头到脚瞟了他两眼之后,面上渐渐升起鄙夷的神情,接着转头毫不买账地走了。
然而待狱卒逛完一圈又巡逻回这间牢房前的时候,他却是再次开口将人叫住了。
“策论诶?这可是治国平天下的策论!!将来可是能保你当上天子享誉万世的,壮士当真不要?”
狱卒闻言耳朵动了动,顿住了脚步。
紫衣公子见状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将腿旁的麻布和竹简推到了门边,两手合掌一拍,笑眯眯道:“那感情好,就晓得壮士是个识货的。这样吧,非这一堆儿全给你了,附带只要你个友情价!!”
狱卒本只凭着好奇心想看看,反正不拿白不拿,然而一听居然要钱,顿时脸都绿了。于是隔着栏杆看了地上脏兮兮的东西一眼,又看了看紫衣公子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袍,轻啐了一声掉头就走了。
……晦气,这是遇上攒断头本的了。
狱卒一面走着一面心头暗想,却听身后又传来了那公子的唤声。
“那算啦,不要钱啦壮士!!”他大呼着道,“你直接拿走吧,你记得收藏好就行……我叫韩非!!”
狱卒闻声蓦地顿了顿脚步。
韩……韩什么?
“韩非啊。”紫衣公子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就是被你家大王亲口下令羁押到这里的那个韩非咯。”
狱卒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待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却顿时一哆嗦,旋即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道:“无耻肖小,下等罪人!还想拿你那劳什子腌臜玩意儿来送给小爷,想害死我不成?!”
韩非看着狱卒几乎要戳到自己面上的手指,顿了顿,才抬手将那手指扒拉到一边儿去,面上皱成了个苦瓜样:“诶,那嬴政还真是厉害,连区区狱卒都拉拢不得,这秦国律法可见一斑了。”
说着话却耷了耷眉眼,摆低了态度拱着手朝狱卒道了几声歉,才又转了话题道:“那壮士你行行好,给非端一盆火吧。我且将这堆东西烧了烤上一烤……嗯……这大冬日里的也怪冷的。”
狱卒闻言“啧”了一声,本不想搭理他,但侧头看了一眼他笑眯眯的俊颜,却突然改了主意,回头端了一盆碳火隔着栏杆递给了他。嘴里嗤道:“……敢惹我们大王生气,看冻不死你。”
韩非闻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咳了两声,没接话。
火盆端过来了之后他便挪了挪身子倚到了栏杆前,双手将腿边的那堆东西拢了拢,旋即拈起其中一块麻布递向了火堆。
火星飞溅,火舌猛地一卷,麻布眨眼间便燃成了灰烬。
韩非见状动作蓦地顿了顿,片刻之后才又拿起第二块麻布朝火堆里丢。丢一片便长叹一声:“非的心血唷……”
“能平天下唷……”
“可传后世唷……”
“……”
狱卒在一旁沉默地拿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他似是感觉到了那目光里的不善,抬头望了一眼,旋即笑眯眯地又确认了一遍:“壮士真的不要吗?”
狱卒冷着脸起身打着灯笼便要走,末了只回头叮嘱了他一句:“烧的时候悠着点,可别毁了大狱。”
韩非眯着眼抬起手晃了晃,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省得省得。”
狱卒闻声沉默了一瞬,便转身走入了黑暗中。
韩非听着耳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却头也没抬地自顾自一直烧着东西,抽出抛下烧毁的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嘴上悠悠的哀叹声也渐渐由高转低缓缓消弭了下去。
只是在他眼底还能恍惚看见浓得化不去的不舍与悲戚。
这一烧便烧了许久,但狱内黑暗昏晦,韩非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只是凭着自己肚子饿了隐约估算着到了戌时,接着很快就听到了有人传饭过来的脚步声。
“啧,终于来了啊,非都快饿死了……”
他说着话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然而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动作却蓦地僵在了原地。
“师弟安好。”来人笑了一声,手上端着给他准备的晚膳。
“安。”韩非眼底颜色蓦地凉了凉,笑意淡淡地回了一声。
李斯却丝毫不介意,而是将手上端着的饭菜从小窗里放到他面前,眼睛瞥了一眼火盆里的余烬,嘴里笑着道:“师弟身体向来不好,这是冷了要取暖吗?怎么不传唤几声,师兄也好为你多添两床被子。”
韩非闻言轻嗤了一声,笑道:“……师兄向来贵人多忘事,这就不牢你费心了。”
李斯见他牙尖嘴利的,却也不恼,只是蹲下身拈起几片余烬放到鼻尖处闻了闻,才蓦然恍然大悟般笑道:“我命人给你准备了许多衣物,你却始终只穿着身上那件紫衣。我道是你嫌弃我给的东西,却不想是留着麻布做这用处。”
“什么用处?”韩非眯了眯眼。
“写策论。”李斯扬眉大笑起来。
韩非闻言顿时沉了脸,猛地踢翻了脚边食物站起身来,冷冷地望着他:“你在监视我。”
“我是关心你。”
李斯幽幽地笑起来,将掌间捏得粉碎的余烬丢回到火盆中,取出丝帛擦了擦手道:“在这大秦中,没有谁能比师兄更关心你了。”
韩非冷冷地瞥了地上被他踢翻的食物一眼,看到那餐盘中色香味俱全的诸多膳食,嘲讽地勾起嘴角冷哼了一声。
呦……还想着让非吃一顿好饭,果真是关心得无微不至的。
李斯见他不说话了,便勾了勾唇转了另一个话题道:“‘存韩’之事,师弟可还有别的股肱之策?”
“股肱之策?”韩非微眯了眼,负着手嗤笑了一声,“那是非的国与家,实在不敢有什么别的大策了。”
“那或许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李斯见状摇了摇头,面上满是惋惜之意,“师弟如此顽固,师兄也保不下你。”
韩非挑眉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不可置信道:“师兄要保我?”
说着话抬手拂袖晃了晃,一副了然的语气道:“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者,法也。天行之法,恢恢不漏,终不可避……”
旋即眼底缓缓升起冰冷的笑意,复又启唇冷笑道,
“所以,是天要收我,也不必保了。”
李斯闻言沉默了一瞬,定定的望着他。
韩非说完却抬眸朝大狱深处的黑暗里望了望,接着笑了一声,平淡道:“来吧,劳烦师兄痛快些。”
李斯见自己的来意被他三两下揣摩出来了,顿时嘴唇翕动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
狱内顿时沉寂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斯才终于开口应了一声:“好。”说着却又问了一句,“兄虽不仁,但你可有遗愿?”
这本或许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听到韩非耳中却蓦地令他浑身一僵。
……可有遗愿?
韩非眼底笑意闪了闪,感觉脸上云淡风轻的面具似乎下一瞬就要撕裂开来。
他眯着眼忍耐了许久,却终于再忍耐不住,旋即轻扬起下颔,眉尖一扬眼底仿佛烈焰滔天:“师兄,你问我可有遗愿?哈,你怎么敢?”
说话间他负起手缓步走到李斯面前,寒着双眸暗流汹涌地与他对视。
“向来多少呕心沥血付之一炬,多少豪华兴隆付之东流。你可知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了多久,终究却依旧要迎来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你竟然问我,可有遗愿?”
“更不说我国且尚在家且尚在,朝堂间乱事未平诸法未行。我大好抱负尚未施展,《五蠹》篇篇字字诛心——而如今只站在这里站在你面前,行将朽木命不久矣……”
眼底蓦地迸发出苍狼一般的嗜血光芒,他突然目眦尽裂地嘶吼起来。
“你又怎敢,问我有没有遗愿?!”
“我……”
“师兄,”韩非红着眼打断他,“劳烦你痛快些。”
巍巍大秦万人之上的相国被这一句师兄唤得猛地颤了颤。
他捏着双拳沉默地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闭了闭眼,过了好久才终于如释重负地道:“好。”
说着转身回到黑暗里取回来一个银盘,将上面放着的一丈白绫、一柄匕首和一杯毒酒放到了韩非面前。
韩非见状顿了半晌,旋即轻吸了一口气敛去了面上所有情绪,重新戴上了淡漠安然的面具,才抬手朝那杯醇酒指了指。
“非向来无酒不欢,且予我风流而死。”
李斯沉默着将那杯酒递给了他,手上却不自觉颤抖地撒了几滴。
他接过那杯酒叼到唇上,伸手将散乱的长发束进了发冠,又整了整身上脏乱的紫袍,使它看起来稍微干净了些,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调整了坐姿,面朝新郑城所在的东南方向正坐着,将酒杯取到了手中,旋即启唇悠悠哉地吟唱起来。
“……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靡蓱九衢,枲华安居?
……”
吟唱间他将酒杯缓缓移至唇边。
旋即仰头,一饮而尽。
李斯在门外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直到亲眼看着他将那杯酒饮尽了,才终于缓缓勾着唇角,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来。
——你真可恶,是该死了。
李斯想。
*******分******
天际骤然炸响惊人的雷霆,巨大的闪电霹雳地划破天际,嘶吼着照亮了整座咸阳城。
瓢泼大雨很快倾盆而下,接天连地的雨幕顷刻便模糊了一切。
雷霆大雨中却有一队人马正怀抱着一份金色的圣旨,拼了命地朝着大狱的方向赶。
“驾!驾——!!”
为首的士官使劲佝着身子护住怀中的金色布帛,一鞭紧接着一鞭地挥到马股上,高声呼喝着:“快!!赶快!!!”
众人闻声迅速伏低了身子,攥着马缰使劲夹紧马腹猛地又提高了速度,御马的高喝声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剧烈奔驰的马蹄声迅速穿透巨大的雨幕,士官猛地抹了一把面上的雨珠,在马背上摸着脉搏急切地计算着时间,每过去半盏茶便更急切一分,心脏揪紧得像是要跳出喉咙一般。
终于在数着手上脉搏跳到第三百四十二下的时候,他抬头看见了前方不远处黑暗里大狱阴森可怖的铁门。
士官顿时抱着圣旨高呼着翻身下马,迅速举着令牌闯开各级士兵,疯狂地大喊着朝关押政治重犯的牢房冲了去。
他身后的护卫也迅速翻身下了马,连忙高举着长剑眉目冷峻地护在周围,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地朝前狂奔而去。
“传——
“圣令——!!”
他一面嘶起嗓子高呼着,一面举着圣旨要念,然而剧烈的奔跑间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又不敢念错哪怕一个字,只好慌忙收了圣旨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
“刑下留人!李廷尉刑下留人——”
嘶吼间迅速转过了大半个牢狱,终于在快要断气之前跑到了关押韩非的那间牢房前。然而待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他顿时就差气得一口血呕出来了。
那牢中倚着墙壁正坐着一位紫衣人,面上还带着清淡的笑意,发冠和衣物都显得十分整齐干净,全然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然而面部紧绷着的脸皮却已经全部坏死,身上露出来的肌肤也全然发紫,眼耳口鼻七窍中也还残留着些许未擦净也未凝固的血液。
那血液殷红肮脏得发黑,正沿着他的衣襟沉缓地流淌下来,无比发狠的刺目。
士官只看了一眼,便猛地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手上一个不稳将怀中圣旨摔了出去。
死……死、死了?!
他猛然惊恐地瞪大了眼。
……中车府令大人一定会杀了他的啊!
“中车府令?”
黑暗里传来一声冷笑声。
士官闻声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将话说出了口,连忙闭了嘴朝声音的来向看去,顿时便看到从极深的黑暗里走出来一个身着深蓝华服的儒生,正负着手勾唇笑得恣意。
“大人?”那人道,“赵高一介阉人何足挂齿,要取你命的人,可会是秦王陛下啊。”
士官猛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伸手指着他道:“可明明是你提前……”
“不,”李斯云淡风轻地打断他道,“无论事实如何,错的都一定只会是你。”
说话间他不顾士官大变的面色,悠哉上前几步,转而俯身拾起了落到地上的那张金色薄娟。那上面是嬴政的亲笔字迹,正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昊天有命,皇王受之。孤纂承天,序以告世。
“韩之九公子非,德天庇佑,世之大才,孤心所喜。乡虽忤鳞,事出有因,追故及亲,忠义可表。特出此诏,追驳前令,留待大用。
“务当鉴免其责,毋复受累。
“表公。”
李斯看着看着便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难以自抑。
……世之大才,孤心甚喜吗?
不,股肱之臣,陛下有他便够了。
好半晌之后笑声终于停了,李斯才蓦地寒了脸色冷嘲起来,一字一顿道:
“士官刘文办事不力,耽误行程,酿成弥古大错,誓不可恕。责令免其职,夺其命——
“九族连坐!”
******割*******
火色滔天,血气弥漫。向来繁华翠珑的大韩国都里此时却如同炼狱一般。
而极远处的高崖上却立着一名持着长剑的粉裾女子,脚下冷漠地踩着炼狱般的都城,衣袂临风,冷面朝天。
身披黑色大氅的银发男人静默地立在她身侧,看她在沉默地立了许久之后,却突然猛地伸手捂住心口,全身颤抖着剧烈地痉挛起来。
男人猛地伸手将她揽住,然而手下却传来单薄至极的触感,几乎叫他只片刻便紧皱起了眉峰。
他开了开口正待要说什么,却蓦然听见女子突然撕心裂肺地嘶吼起来:
“他死了!!!”
向来血亲最是浓厚,更何况那是她浅短韶华里流光溢彩的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心底像是被狠狠地撕裂了一部分般,她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感受过生命被抽离的剧烈疼痛感。
额际划下大滴大滴的冷汗,她嘶吼着跪倒在地,脑中却想起记忆中那人温存的戏语与怀抱,突然便忍不住大哭出声来:
“哥哥他……死了啊!!”
********线*****
“砰——!!”
手里的茶盏蓦地摔到了地上。
绿衣少年看着那地上的碎片愣了愣,顿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心底升起来的那股巨大心悸感,转身找来扫帚将茶盏扫出了门去。
接着他坐回了案前,捧起方才没读完的《国殇》继续读了起来。
“……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诵读间天上又下起了雨,少年侧头望了望窗外一望无垠的暗寂桑海,嘴上笑了笑,撇了撇头自言自语道:“又变天了。”
说着伸手关了窗,回身眉目温文地望了望西方,才又道,
“那路途如此遥远,希望韩兄不要忘了回来的路……才好。”
文中紫衣公子(韩非)是攻,绿衣少年(张良)是受。
听说站错cp很难受……嗯,不逆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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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悲莫悲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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