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辛玉》羽钰

11、风采卓然

　　因是宁不言开宴，她是主家，需得招待各位娇客，郑辛玉体谅其辛劳，宁国公府又是来惯了的，就放了她自去忙，自己在不言居小憩一会儿。

　　待她睡个饱足，廊下早已立了宁不言派来的小丫头，请她到后花园去开宴。碧影、青橙和一众婢女上前，七手八脚的一通收拾，郑辛玉又恢复利落清爽的模样，让小丫头前面引路，朝园子去了。

　　郑辛玉虽然是个莽女子，却也很有几位密友，见了她都热情的招呼，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众小姐皆是大家闺秀，家教严格，镇日被关在家里修身养性，自然对外面的事物更是好奇。风雅之事惯常为之，无甚新奇，出来放松一下，说得最多的还是那位名闻京都的“奇女子”——黄婵。

　　一番话语下来，郑辛玉也对这个“黄婵”起了好奇之心，随口说道：“好姐姐，我从小出门无拘，京城中哪里没去过？竟不曾见过她！听言姐姐说她今日也在席，不知是哪位？姐姐们可能为我指一指？”

　　这位她叫姐姐的是李太妃的侄女，年方十四，只比郑辛玉大了半年，名唤余梦盈，她拿手帕捂了嘴，吃吃笑道：“你还想结交她不成？只有那些男子才私下打听结交她，不过是为了占个便宜罢了！京城里的贵女，哪个瞧得上她？各家夫人更是怕她进门污了门风，无人敢惹她。你别看她风头挺盛，这两年也十六了，虽号称‘京城明珠’，引无数人公子竞相追逐，可这不过是她家自己放出的风声罢了，哪有几个像样的人家上门提亲呢？偏偏他父亲还奇货可居，不怕她在家里耗成个老女，一心想攀龙附凤，一飞冲天呢！”

　　“我料也是如此！”郑辛玉了然道，“不过倒真有那些个少年，不明就里，被她吸引。盈姐姐，你快帮我指上一指，我倒想看看这人生的何等模样？”

　　余梦盈见她想看，也不拦着，捻了一根青葱十指，轻轻一点，努了努嘴“喏…”

　　郑辛玉眼光随着她手指而去，只见一位着白衫绘着大片红梅的女子婷婷立在树下，削肩细腰，身段风流，姿态写意，正与周围的几位女子轻声说着什么，笑语盈盈，虽不十分貌美，却有一种高华的气质，仿佛众人之间一枝独秀，风采卓然。

　　郑辛玉慨然道：“美貌虽然只有七分，气质却有十分呢！倒也不算负了盛名。”

　　余梦盈嗔了她一眼，不屑道：“看她那狐媚样子，连你都要迷惑了去！我看她比你差远了，你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不过因为身份高贵，那些浪荡子弟不敢评论的罢了！”

　　“盈姐姐今日怎了？”郑辛玉回过神来，见余梦盈语气中有些愤然，奇道，“你不是一向最是心宽的？何必为这样一个人生气？”

　　余梦盈咬了嘴唇不坑声，有些赌气的绞着帕子，她贴身的侍女莺儿连忙上去小声对郑辛玉解释道：“郡主别怪我家小姐，实在是那黄婵欺人太甚！前些日子，我家老爷本有意将赵将军的二公子说给小姐，可谁知竟也被那黄婵勾去了魂魄，在家里闹着不肯答应，让我家小姐颜面尽失！可恨那黄婵得了赵二公子青眼却并不加以珍惜，拒绝了他，还说两人并不相配，这将我家小姐置于何地？”

　　“这等事，我竟不知！”郑辛玉是个激烈的性子，一听就恨不得马上上去教训那黄婵一顿给余梦盈出气，刚得来的些许好感一并荡然无存。

　　余梦盈知她是个冒失的性子，一把拉了她，眼角微红，盈盈含泪，有些哽咽道：“你去像什么样子！不过白白便宜了她让我丢丑罢了！”

　　郑辛玉虽冲动却不是个没脑子的，知道此时上去为余梦盈出头，只怕扬了黄婵的名声，害了姐妹脸面，只得按捺住性子，温言安慰余梦盈：“好姐姐，如此可见赵公子也绝非良配，不如再慢慢寻摸个好的吧…”

　　余梦盈知道确实如此，所幸二人并未过了明路定下婚约，便点了点头。花会人来人往，她怕人看出什么，忍下心酸，咽下眼泪，强颜笑道：“我们去池边走走吧，那里头养了不少锦鲤，活波有趣，比在这里看这些糟心玩意儿强！”

　　“很是！”郑辛玉也欲找些事分散她的注意力，便吩咐丫鬟去拿鱼食，自己牵着余梦盈的手自去池边看鱼。

　　“见过浮玉郡主！”

　　郑辛玉和余梦盈正在池边大呼小叫的喂鱼，突然听到背后呼呼啦啦的一片下拜请安之声，鱼受了惊吓，呼呼啦啦游走大半，只剩几只贪食不肯跑的，很有些不悦，回过头来，只见打头的便那黄婵，领着一众不怎么识得的女子半蹲在那里给她行礼，她随意挥了手，“起来吧！”

　　“多谢郡主！”

　　郑辛玉二人随意看了一眼黄婵带着的这帮人，都是跟她一样的朝中新贵之女，算不上太有地位，但是家中也有崛起之势，京城的老牌贵女们自然不屑于同她们往来，她们竟也在黄婵的带领下，自己结成帮派，可见黄婵此女，颇有心计与能力，并不是空有美貌。

　　黄婵是这帮女子的头目，自然也是先越众而出，上前一步，道：“早闻浮玉郡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天姿国色，婵三生有幸！”

　　“不敢！”郑辛玉自小生活在别人的恭维之中，听过夸赞自己美貌的话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三言两语的迷魂汤还灌不倒她，只是含笑客气道。

　　黄婵见她并不热络，也不尴尬，盈盈浅笑，温言道：“今日不言妹妹生辰，办了这牡丹花会，邀了一众姐妹前来观赏，我与众位姐妹有些诗兴，欲比试一番。听闻郡主也带来了珍藏的姚黄给不言妹妹贺寿，想来也是风雅之人，我等想邀郡主一同前去作诗玩乐，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余梦盈冷笑一声，这话一听便知这黄婵老毛病又犯了，今日在场的除了七公主，就是郑辛玉这个郡主地位最高了，公主身边护卫森严，她近不了身，谁都知道郑辛玉是个随和的脾气，没什么架子，与人打闹从不生气，跟谁都能玩儿一起，这才来请郑辛玉，想来是为了在作诗比试之事上压了郡主一头，明日京城中便多了一段她的佳话，踩着郡主，让自己的名声更加响亮。算盘倒是打的挺好，可打量谁是傻子呢！她撇了一眼郑辛玉，二人交换了目光，轻轻摇了摇头，郑辛玉略点头，回了个了然的眼神。

　　“我喜欢比试。”郑辛玉笑道。

　　黄婵一听郑辛玉同意，以为自己计策生效，喜上眉梢，不成想却又听她道：“京城中谁不知道我家是武将，天生不喜欢吟诗作画，只喜欢舞枪弄棒，既然想邀了我比试，自然要比我感兴趣的，我看大家就不如比比剑术吧！”

　　黄婵大惊失色，想不到这浮玉郡主真如传闻中那混不吝的性格，不管不顾，想什么便是什么，说话随心所欲，并不留半分颜色与人，只得伸手略略安抚了身后惊慌的众人，装作委屈道：“郡主这是为难我们了，想来各位小姐都是身姿柔弱，连剑都拿不动的娇贵之身，何况比武多有损伤，我们自去吟诗，这就不打扰郡主雅兴了！”

　　说罢屈膝行了一礼，带了那一群神色不定的小姐们快步离开了，郑辛玉只是笑着看着，并不出言做留。

　　余梦盈待她们走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锤着郑辛玉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道：“好你个泼猴儿，把那些娇小姐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被你拉了去比剑，再失手砍上一刀，看她们跑的那个快，简直像有鬼在后面追一样，真是解气！”

　　郑辛玉笑道：“好姐姐，我说的是实话嘛！说起比剑我倒是有些心痒了，我听闻前院我的两个哥哥和表哥他们在比剑，机会难得，我去看看！”

　　余梦盈知她两位兄长在，出不了什么乱子，自己却不像她一样恣意随性，前院是男人，她年纪大了，不便见外男，就放她独自去了。

　　见郑辛玉翩然而去，余梦盈忽然计上心来，对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不知小姐有什么目的，只会意端了杯茶“不小心”全倒在了郑辛玉身上。

　　郑辛玉被淋了一身湿，她虽娇蛮，对好友却无甚架子，也极少发作下人，只得无奈道：“我今天出门的急，不曾带换替的衣服来，只得去找不言姐姐借一件了…”

　　余梦盈忙拦道：“我新作的春裳，还未上过身，你不嫌弃就先穿了去吧。到底是我的婢女弄湿了你的衣服，该我赔罪才是！”

　　郑辛玉赶忙狗腿道：“姐姐何必说这话？一件衣裳罢了，湿了就湿了。再说姐姐的衣裳哪有不好的，肯定是精工细作，价值不菲，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敢嫌弃？”说罢让莺儿带她去换了衣裳，派了碧影去前院告诉一声，晚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