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Chapter42:入妄 ...

  •   挖开那个隐藏在地下的密室并没有用很长时间。
      手下人来报的时候,白玉堂已经在抽第二支雪茄了,他并不嗜烟,只是这种时候,唯有尼古丁的辛辣能让他保持一丝清明。
      石清以为白玉堂是昏了头,听到地下另有乾坤时,一向走在悬崖边的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立刻吩咐手下人一块地板一块砖的去排查机关。他在白玉堂锐利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的蠢样,急道,“五爷,您看……”
      白玉堂斜睨他一眼,“设计图和项目有谁参与,经过谁的手?”
      石清醍醐灌顶,从前不知道,现下都摆在面前了,再不能把自己的地盘给他人做嫁衣。

      白玉堂走进飞扬的尘土里,进入炸开的墙壁前,把烟按灭在露出茬口的钢筋上,然后取出枪……
      房间很小,但干净整洁。
      他看着床边散落的注射针管和零零散散的葡萄糖玻璃瓶碎片,想象着展昭遭受到的痛苦。

      通道窄小,但黑暗又漫长。白玉堂用两分钟走完十分钟的距离,前方豁然开朗,恰在这时收到消息——“少爷,有人进了斗兽场。”
      白玉堂微眯眼睛,“让石清看好他的人,谁都不许放进来。”
      他迎着正午的阳光,走进空旷的斗兽场。走到明辉面前。
      “展昭呢?”白玉堂的语气和神情看不出一点焦急,平静得好像在聊今天的天气很好。
      “他不会和你在一起了。”明辉看着白玉堂垂在身侧的枪支,笑了,“你可以一枪毙了我,但你就永远找不到他了。”
      “他在哪?”
      “你猜掉在地上的葡萄糖是怎么回事?”明辉摇头,“小昭都那个样子了,竟还妄想从我手里夺过去,无奈,我只能砸在地上了。”
      白玉堂一拳砸在明辉脸上,这混蛋竟然放任展昭长时间处于低血糖状态!
      白玉堂的每一拳每一脚都用足了力气。
      明辉躺在地上,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吐出一口血水,“我知道我走不掉了,你打死我!小昭会陪我一起去死!”
      “展昭在哪?”白玉堂每问一句,就砸下一拳。
      “三天了,他已经没救了!”明辉笑容癫狂,“他成了傻子呆子,你还要他吗?”
      “我问你,展昭在哪?”白玉堂拽起明辉的领子,枪口抵着他的太阳穴。
      “白玉堂,我以为你会死在燕云,或者被耶律疯子囚禁起来。如果不是你出现,我今天会给他注射葡萄糖的,可是已经晚了,小昭很快就能陪我一起走了!”明辉断断续续地笑容侵蚀着白玉堂脆弱的神经。
      白玉堂似乎陷入了黑暗的令人作呕的沼泽中,他抓着明辉的头发,一下下地撞向地面。

      “白玉堂!”匆匆赶来的路少棠和欧阳春大惊失色,冲上来拉住失控的白玉堂。
      白玉堂斜睨一眼两人,眼神冷得像含了一层霜,“让开。”
      “白玉堂你冷静一点,小昭一定还在斗兽场!”路少棠屏住呼吸,安抚白玉堂。
      小昭?展昭……猫儿……白玉堂听到这个名字,似是找回一丝清明,他看一圈斗兽场,浸在阳光里的场地让人眩晕。
      路少棠和欧阳春犹在安抚他。
      他侧头,道,“闭嘴。”
      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斗兽场,微弱的像一滴露珠落在草地上。
      白玉堂走近角斗士入场的铁门前,掀开一旁的黑色幕布。
      钢铁铸造的笼子里,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展昭原本是处于昏迷状态的,他恍惚听到了白玉堂的声音,听到了□□撞在地面的钝声。奉公守法的年轻议长,在仅剩的知觉里,想的是千万不能让白玉堂在任务以外的地方沾上血。
      他动了动身体,重又跌回地面,他抬起手,看见腕上的手铐,于是打起精神敲击笼子。
      他看起来很虚弱,每一句话都用尽了肺部的氧气,他寻着白玉堂的呼吸,看过去,“玉堂,你来了。”

      白玉堂眼中一热,“猫儿,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家。”
      他扬手对着锁链开了几枪,笼子被暴力打开。他举着枪,想要故技重施打开手铐,但所有的冷静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单膝跪地,搂住展昭,亲吻展昭的额头,“猫儿,别怕,我去拿钥匙,你等着我。”
      “玉堂。”展昭拉住白玉堂,摇头,“明辉扔掉了钥匙。玉堂,我想回家。”
      白玉堂咬牙,单手捂住展昭的耳朵和眼睛。
      展昭手腕上的红痕实在刺眼,他的手指不住颤抖,生怕伤到展昭,“猫儿……”
      展昭察觉到白玉堂的不安和恐惧,唇边的笑意清浅而虚弱,“玉堂,别怕,我在呢。”

      白玉堂抱起展昭向外走。这猫儿轻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他丝毫不作停留,带着展昭去了白家医院。
      后来,斗兽场在白玉堂的盛怒下,拆除重建。连只暗度陈仓的蚂蚁洞都被翻开填埋。

      明辉对展昭是有感情的,营养针好歹起了些作用。但展昭还是元气大伤,在医院休整了一个月。
      展昭坚持出院,执意回大宅。白玉堂想,猫儿大概是想母亲了。

      燕云战线大获全胜,白玉堂必须去军部述职。他亲吻展昭的额头,道,“等我回来。”
      展昭笑,“好。”
      “再睡会。”白玉堂合上展昭的眼睛,拿起大衣出门。

      房门关闭后,展昭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下床。
      正上楼的展母担忧道,“小昭,你怎么下床了?”
      一向尊敬母亲的展昭拂开展母的手,走到坐在客厅侍弄盆栽的父亲面前。
      “我会向陛下请辞,卸任议长之职。”
      展文锡毫不意外,他转到另一边,裁掉多余的叶子,“很好,你为展家和依附展家的人选了一条死路。权臣一旦失势,所有人都会来围剿你,庞籍就是前车之鉴。”公选之后,庞家虎落平阳,曾风光一时的庞统一系在都城消失踪迹。庞统虽在沿海,但独木难支。
      “陛下是爱才的。否则燕云一战也不会动用白玉堂。你和他分开,他是下一届的空军司令官,前途一片光明。”展文锡清楚儿子的个性,他和陛下谈的条件,展昭早晚会察觉。
      “是展家动手,还是陛下?”
      展文锡看一眼大病初愈的展昭,“我动手还能留白玉堂全尸,否则,皇室动手,你连骨头都找不到。”
      展昭嘲讽一笑,“有什么区别?我倒要感谢父亲的周全和陛下的仁慈了?”
      展文锡重重叹气。
      良久,才听到展昭问道,“父亲,你做议长的那些年,和母亲的距离越来越远,你快乐吗?”
      展文锡放下剪刀,“小昭,这是你的责任。你已经走到了这里就不能回头了,否则路少棠、欧阳春、智化都会成为单打独斗的孤鹰,他们的背后是军事,是执法队,是贫民窟。每一个环节都关系到宋帝国是更好还是更坏?”
      可是,这与我有关系吗?展昭很想不管不问的如此质问。
      “父亲,我可以求你吗?”展昭看着盆栽旁被剪下来的多余枝叶,花木要想茁壮生长,就要剪掉分掉营养成分的旁枝,“我和玉堂什么都不会做,我们不会争权不会夺利,不会威胁到陛下的地位,不会收学生不会养心腹。父亲,我这辈子就只想要这一个人。”他闭上眼睛。听到预料中的答案,“小昭,你和他结合,能让陛下忌惮,说明他非池中物。你应该为白玉堂感到骄傲。”
      “经燕云一战,他已经在军中打下了威望,你们的人生还很长。挂着议长夫人的名头,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展文锡知道展昭心软,与其坚持毁掉白玉堂,不如退一步,为了白玉堂的前程,小昭是会同意的。

      “是不是一件好事,应该白玉堂说了算。”路少棠叹气,白玉堂军务缠身,有两天不曾回展家老宅,就算回去,也是要扑空的。
      展昭已经回到小公馆,执意回议会。路少棠看着瘦了一圈的展昭越发沉静,心里忐忑不安。他看着展昭把离婚协议书封好,放进信封里。
      展昭盯着信封发呆,半晌,才递到路少棠面前,“拿给他。”
      “他会拆了我的。”路少棠无奈。
      “好,我自己去。”展昭作势起身。
      路少棠按住信封,道,“好好好,我去。”他半倾上身,看着展昭的眼睛,“你想好了,白玉堂心高气傲,你这么做,怕是挽不回了。”
      “要我怎么办?如果世上没了他,我又该怎么办?”展昭深吸一口气,“与其埋那么一颗不知深浅随时会要了他的命的炸弹,不如让他自由,活着,我总是还可以看一看他,知道他的消息知道他好好的……”
      展昭从小就是这样,顾着大局,顾着每一个人。但唯独自己,哪怕剜下肉来,自个吞了,也要护他人周全。
      路少棠叹气,“你有没有想过,白玉堂或许不需要你来保护。”
      “他当然不需要。”展昭抬头,温润的笑容里是无尽的悲伤,“假如他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少棠,这会让我比死还难过。”

      白玉堂收到路少棠送来的“离婚协议书”时,尚还搞不清状况。他坐在空军副司令官的位子上,一身英姿飒爽的军装让他看起来极具攻击力。他点点所谓的离婚协议书,道,“猫儿让你送来的。”
      白玉堂抽出来,看着上面展昭的签名,一瞬的惊讶后是满腔的愤怒,他慢条斯理地撕掉协议书,凤目赤红,问道,“为什么?”
      “小昭是议长,你该知道,他一旦签名,陛下通过后,就有了法律效力。”路少棠是不会违背展昭的意思,告知白玉堂真相的。
      两人结婚时,白玉堂就知道了。这协议书只要展昭签了名,他签不签无所谓,只要陛下同意。

      白玉堂来的时候,展昭正开完会议。
      楼下的安保认出空军制服,道,“副司令,今天您不在预约的访客名单里,不能私自进入议会。”
      “是吗?”白玉堂冷笑,“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不知道我还有另一个身份?议、长、夫、人。”
      许是白玉堂的气场太冷,又或是那双锐利的眸子着实让人心惊。安保听到“议长夫人”后,齐齐后退一步。
      白玉堂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展昭批复文件的手一顿,然后像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处理公务。
      “抱歉,白副司令,你应该先向秘书处递申请。”展昭放下笔,直视一步步走来的白玉堂。
      “猫儿,你全好了吗?”
      “多谢,身体无恙。”展昭起身,“抱歉,我的会议时间到了。”
      “猫儿,你闹什么?”白玉堂皱眉,“上次先斩后奏,没能及时告诉你是我的错,我不是已经认过错了吗?”
      展昭忽然笑了,俊雅的面容上是从未有过的嘲讽,“白玉堂,你醒醒吧。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谎言,是利用。”
      “什么意思。”白玉堂愣了,这样的展昭看起来陌生又残忍,像一个不择手段的政客,轻轻一句话一抬手就是一场阴谋。
      “意思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和你在一起不过是按照父亲的意愿,向陛下示弱。我要感谢你,公选帮了我大忙。另外,在我任期,一举收复燕云,将来是会写进我的纪年表的……”
      “所以,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要把我丢开。”白玉堂握紧拳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更遑论展昭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践踏他的自尊、攥着他的咽喉。
      “是,白玉堂,要我说多少遍,你只是我展家的一颗棋子……”展昭不耐烦地提高音量。
      “陛下解除对你的戒心了。”白玉堂盯着展昭,一步步走过去。
      “是!”
      “陛下对你的工作很满意?”
      “是!”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是!”白玉堂近在咫尺,展昭倔强地别过头去。
      “你的喜欢是假的,你的承诺是假的?冲霄之时,你宁愿放弃展家陪我去贫民窟也是假的?”
      “做戏而已。”展昭冷笑。
      白玉堂想在他朝思暮想的脸上,找到一丝松动,但展昭固执倔强地像一棵竹子,风吹不动雨打不动。
      “猫儿,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白玉堂拥住展昭,叹息道。
      展昭不挣扎也不回应,任凭白玉堂抱着他,他在白玉堂的颈间发出低笑,“白玉堂,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喜欢一个男人?”
      白玉堂心中一凉,怒意从心口传到四肢百骸,他握住展昭的手,质问道,“情动是假的?你爱我是假的?”
      展昭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昏过去,他和白玉堂在拿着刀子互相戳彼此的心,他闭上眼睛,压住所有的情绪,道,“是,所有的都是假的!换成别人也一样!”
      一声炸雷赶走白玉堂仅存的理智,他似乎用了十足的力气,他攥着展昭才刚消失血痕的腕骨,恍惚触摸到了展昭的骨头。
      他盯着展昭的目光终于有一丝松动,爱意与深情逐渐被冷淡和恨意替代。
      “议长……”前来汇报的秘书推开大门,见此情景,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白玉堂扬手甩出一把裁纸刀,钉在门框上,哑声道,“滚。”

      “白玉堂,放手!”展昭皱眉。
      白玉堂捏住展昭的下巴,这猫儿养了一个多月怎么还不见长肉。
      亲吻压下来的时候,展昭失笑,“副司令官的身体,我很喜欢。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大概没有什么比爱人的虚与委蛇更让人心寒,白玉堂自嘲一笑,松开展昭,缓慢地整理好衣领,“展昭,玉堂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大家都是男人,好聚好散。”

      展昭滑落在地上,听着电梯落下的声音。他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结束了?一会儿把离婚申请拿给陛下签字,就全都结束了?
      玉堂会恨他的吧。玉堂走时,一直用受伤的眼神看着他,他捂住眼睛……他怎么可以,他真是个残忍的刽子手,竟然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自己的爱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