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弃者》黄泉夜语

2、30%

　　长得葱茏的树木交错伸出枝丫，茂密的树叶层层叠叠，使得阳光都无法透过间隙洒下完整的一片，衬得树下异常阴森诡秘。

　　细细碎碎的光辉洒在他的眼睑上，微微暖意将他从无知觉的状态唤醒。

　　双手后撑，支起上半身打量着周围，从他的角度看去，黑洞洞的森林枝丫下，看不见任何活物生活的气息，一片死寂，到处长着真菌类物质，五指深深插进腐殖层，只留下部分手背暴露在外。

　　这算一件好事吧，起码我不会很快饿死。

　　他低低一笑，从心口发出的笑声，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庆幸。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沢田纲吉站起来，挪着步子慢慢向前。他不敢轻率得摸着树干走，那些五彩斑斓的东西看着就危险异常。

　　森林中不缺植物，但缺正常的植物。

　　无人经过时，保持安静的它们看着与普通植物相差无几，最多只是长得奇怪了点，但当他一靠近，它们就露出了獠牙，变得面目狰狞，满满的肉食者气息。

　　沢田纲吉在掉进几次陷阱后，学会了保持警惕，无论它多么看上去无害甚至可爱，他都将自己调整在一种可以随时反击的状态，肌肉紧绷。

　　一开始，他大意之下遭到攻击时根本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一只胳膊已经被咬断了，然后被吃进去了，疼痛让他只能蜷缩着颤抖，满头大汗。

　　弱小的猎物是猎食者的福音，它张开嘴想要再咬他，贪婪的唾液沿着大大张开的嘴角滴下。就在沢田纲吉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吃了他一块肉的那株植物突然之间将自己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并且还发出类人的哀嚎声，然后化为一摊黑泥。

　　对于这一切的变化，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然后看着，被动承受的无力感弥漫在他的心里。潜伏着的什么掀起了他的情绪变化，愤怒，憎恨，毁灭。

　　他的体内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咕嘟咕嘟的声音回响，紧接着，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看见了，他在融化，无法发声，因为声带融化了，无力动弹，因为四肢与躯干也在融化，整个人就像加热的蜡烛化成了一滩蜡油。

　　他感到了绝望。

　　继失去了一切羁绊后，现在又要失去生命吗？我……不想就这样死掉。

　　太阳还在天上，暖暖的阳光渐渐变得炽热，融化失去知觉的四肢渐渐恢复知觉，扁成平面的人体像吹气般充盈，身体重塑的那种奇怪感觉从神经末梢传递给灵魂，很快他就恢复了人形，只是肌肉和灵魂的那种陌生感让他一时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躯体。

　　也不管是否安全，沢田纲吉直接躺倒在草丛中，平复着躁动的心神。

　　“呵呵……哼哼……哈哈哈哈……”

　　他大声笑着，惨痛的笑声回荡在森林里，平添了一份鬼魅。

　　回不去了。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现在与过去的差距。

　　由于这次受伤，黑泥与戒指在出力修复的时候，一些信息也随之流入，他从中得知了一些事。

　　他有了不老不死的特性。

　　不死，受伤了，断肢会重生，只要恶意不绝，他就可以一直再生，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会不会被彻底污染；不老，身体因为戒指中时间力量与他的融合，最多长大直到到达他的巅峰状态，便会一直保持这个样貌。

　　一个不老不死的人，怎么和会衰老会死亡的群体共存。

　　难道只为了看着他们老去死亡？

　　“我们，终究要了断的。”他笑着说出了这句话，眼睛却流露着彻骨的悲凉，但是没有泪腺，干涸的眼眶流不出眼泪，重塑的身体只保持了一个人形，本质上与人类毫无关系。

　　他摇摇晃晃得站了起来，踉跄着前进。

　　他似乎一下子变得成熟。

　　之后，他又在森林里活动，他不再怕疼怕苦，反而像自虐般拼命磨练自己的战斗力。遇见猛兽，凭借自己不死的属性，用以命搏命的方式来取得胜利，在生与死之间体会到技艺的飞速进步。

　　每一次都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不过，这种拼命的方式所带来的好处也是极为明显的，他的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普通的大型野兽，一对一，他能够凭借黑泥与火焰，和相对娇小灵活的身体磨死它。也因此，他对这两样能力掌控增强，而更为显著的，是他对火焰的控制力。

　　然而可惜的是，因为黑泥的共存，纯净的火焰越来越小，虽然衰减的速度很慢，却切切实实的减小了。与此同时，黑泥的活跃度逐渐加强，侵蚀的速度在一点点加快。

　　几个月孤身一人的森林生活，在他看来却如同过了几年，整个人都像被同化成野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只能被称为几块布料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的，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梳洗，蓬头垢面，还算不错的脸也因为久未梳洗而蒙上了一层污垢。

　　整个人泛着污秽。

　　然而他不在乎。

　　他神色如常地走在森林里的土地上，突然，一根藤条从他的脚跟后窜出，掀开层层腐叶，紧紧的缠在他的腿上，将他因为久不见阳光而越发苍白的皮肤勒出了痕迹，越来越紧，然后，藤条与皮肤磨擦着，皮肤渐渐被磨出了一道口子，流出的黑色液体在沾到空气后迅速转化成红色，就像鲜血一样。

　　沾了血的藤条开始得寸进尺。

　　沢田纲吉木然得看着藤条的动作，在它进行下一步捕猎的动作开始前先一脚重重踩了上去，用力踩断一根藤条后，它突然瑟缩起来，他学乖了，不再将他当做食物，因为……

　　沢田纲吉眼里泛起了浓重的恶意，显露出来、活跃在他身周的火焰呈现不稳定的状态，一闪一闪的，似乎随时可能熄灭，却也有一瞬间展现了足以焚尽万物的恐怖能力。

　　火焰是被排斥出来的，在他体内的黑泥是魔力实体化的物质，它们明明看上去是混浊的粘稠物质，此刻却如同沸腾的水一般开始冒泡。

　　黑泥在沉寂这么久之后，终于活跃起来。

　　它在蛊惑他。

　　杀了它吧。
　　不。

　　你今天不杀了它，以后有人经过，它还是会捕食，你想要让他们成为牺牲者吗？
　　不是的。

　　它把你当成了食物，说明它以人为食。你有能力逃脱，不代表别人有能力逃脱，你想留着这个祸患吗，看着它杀戮？你已经杀了那么多的野兽，它们也是生命，不是吗？杀了它和杀了它们，有什么区别呢？
　　不、不是的。我不是……不同的……

　　黑泥在一步步加剧它的侵蚀，改变着他的心智，扭转了他的想法。木然的脸庞看着令人发寒。
　　被抛弃的那一幕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
　　恨吧，杀吧，这个错误需要你亲自抹杀。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我要……杀了它……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张诡异的笑脸若隐若现。蛊惑仍在继续。

　　对，杀了它。这是一个危险生物，它不是人，除掉它是为了别人能够存活，每除掉一种危险生物，你就相当于救下了一条人命。这个森林里遍布的都是危险生物，杀了它们吧!

　　杀了它们，杀了所有伤害你的，一个不留!

　　不对……
　　不是这样的……

　　还在犹豫什么？动手吧！所有妄图伤害你的都要死!你忘了吗？你的妹妹取代了你的位置，你的一切都被抹杀了。你的母亲忘了你，你的妹妹想要杀了你，现在，一株植物也想夺走你的生命，你不恨吗？

　　我……恨的……

　　可是……

　　沢田纲吉眼睛深处隐隐约约有光亮在闪烁，似乎挣扎着，固守着什么，在它的外围，无穷的黑泥在不断进攻。

　　火光陡然一亮，黑泥暂时被击退了，沢田纲吉感觉脑子一清。

　　不，我不能这么做。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能因为它伤害了我就夺走它的生命，这是不对的。而且，这里是森林深处，一般人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能进来的都是有自保能力并且做了准备的人，他们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的。

　　我不能变得和她们一样……

　　对，我不能做，不能……

　　暂时夺回神志的沢田纲吉跌跌撞撞的离开这里，离开这颗树，防止它再度借着伤口与血引诱他。

　　森林很大，足以让他远离那棵树。

　　只是，别的地方就很安全吗？以他此时神志不清的样子，他能够保护自己吗？

　　不，不是的，他不能。

　　只是因为疲惫而停下来略微休息一会，危险，便又一次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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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