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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廿六节课 ...

  •   后背贴在墙壁上,水泥墙的冰冷渗透骨髓,盛夏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冷颤。

      大概是她抖得太明显,张哥出声:“你、你别害怕。”
      黑夜里,五大三粗的男人声音有低又哑,让人听出几分拘谨和尴尬。

      盛夏一愣,莫名心安了不少。她不再不受控制地抖。心静以后,感官就渐渐恢复功能,视线适应了黑暗,她看到张哥仓皇狼狈的脸。
      “张、张哥。”

      张哥“嗯”了一声,松开她,靠着墙蹲下。他摸出一个打火机,第一下没打出火,使劲摇两下才打出一道薄弱的火苗。
      火苗又短又扁,颤颤巍巍地触碰到烟头。卷着纸的烟草发出一道极其短促的“刺啦”声。

      他像个瘾君子,猛抽几口,才松了身子骨问:“警察找你了?”
      盛夏没隐瞒,说:“嗯。”

      张哥抬头,那星点火光照亮他的鼻尖。盛夏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很快移开。

      张哥再次低下头,声音像是从尘土里掀出来的,“我就是来看看你,明天就去自首。”

      正义和法律向来是强光,强光底下,人人知理懂法。可每当四下无人的夜晚来临,人对可怜人的那些同情、怜悯,以及胸口的恻隐之心就会轻轻跳动。
      就像那快要熄灭的烟火,挣扎地燃烧。

      盛夏很难说清楚心中什么感觉,但至少在张哥说出这句话以后,她彻底不害怕了。

      “你跟我闺女真像。”张哥说,“特别是眼睛,我闺女以前有病,别的娃都是要死不能活的,就她特别勇敢,一点也不怕事。”

      盛夏心底涌上来一股压抑的难受。

      “不过没办法了,我等不到了,我也……尽力了。”

      人活着,最艰难的就是自己对自己说:我尽力了。

      黑夜渐渐平静,东方一道白色撕裂了天空,盛夏裹紧被子,呼吸急促。
      她拧着身子,不知道在和谁较劲。直到无尽的梦里,盛强国拖着一条瘸腿,哭的满脸泪喊:“我尽力了,我尽力了啊!”
      他脚下,是一滩血水。

      血水蔓延,从地上倒流,像无数条鲜红的线,钻进了盛夏的血管里。

      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

      被吞噬的疼痛太过真实,盛夏倒抽一口凉气,睁开眼睛。

      屋内通亮。
      天已大白。

      盛夏还在急促呼吸,像一条搁浅的鱼。她瞪眼,喘气,每一处皮肤都是麻的。

      她长长地呼气,然后闭上眼睛,翻身,脸埋进被子里。冷静了很久,才从床上爬起来。

      院子里,空无一人,清风从头顶飘来,无尽的尘土。
      这里就像从未住过人一样,哪怕她还在。

      短短半个月,她什么也没经历,她只是一个观众,但却隐约觉得骨血里多了很多东西。
      她的心境变了。

      *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贺岩都相当配合,不瞎撩也不作妖,盛夏精力渐渐恢复,脸上的疲惫感少了很多。

      中午,放下纸笔,两个人相继伸腰。
      贺岩把笔横在鼻子和嘴巴之间,歪头看盛夏,“你最近气色好了不少。”
      盛夏:“是吗?那得谢谢你。”
      贺岩眼睛一眯,笑了,“谢谢我?我做了什么让你气色红润的事?”

      “……”不用细想都知道他这笑里存了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盛夏起身时,抬手摁了下他的后脑勺,自动略过刚刚的话题,“中午吃什么?”

      贺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都行啊,我最近嘴都被你喂乖了,不挑食不剩饭,啧啧,真乖。”
      他说着跟上来,“有什么奖励啊盛老师?”

      盛夏扫了眼房间角落的玩偶,嗤笑一声,“什么奖励?玩偶?你这满屋子也不嫌烦啊。”

      她说着往外走,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没有出现。盛夏疑惑回头,看到贺岩表情不太对劲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

      贺岩掀眸,眉间较着少年倔强的劲儿,“不嫌烦。”

      盛夏一愣,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触了他的逆鳞。她看了看这些代表女孩子的玩偶,想起之前的猜想,“哦,抱歉。”

      贺岩像是突然惊醒一般,他收回眼底的阴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盛夏无意窥探,转身往厨房走,身后再次响起小跟班的脚步声。
      小跟班声音很低,“那不是我的。”
      盛夏想了想,应一声:“嗯。”
      “是我妹妹的。”小跟班又说。
      盛夏又“嗯”了一声。

      她本以为话题到此就该结束了,谁知道贺岩主动问她:“你怎么不问我妹妹去哪了。”
      盛夏一顿,如实说:“我……可能猜到了一点。”

      贺岩完全没想到,他愣了愣,拧眉:“万池告诉你的?”
      “不是。”盛夏说,“不过确实是因为他猜到的。”

      贺岩想不出是因为万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才猜到的。
      不等他问,便听盛夏主动说:“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万池随口骂了一句,你当时反应太强烈,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哦,那次啊。
      不过那也顶多猜出他比较在乎小礼而已。

      “后来,我没听你提过你妹妹,也没见过,家里好像也没什么照片。”盛夏想起另一件事,“还有之前……就你做噩梦那次,听到你喊了。”
      “哦,我喊什么了?”
      “没听清。”盛夏言语里没有过分打探的意思,“小礼吧,好像是。”

      片刻的沉默,贺岩出声:“是小礼。”
      “嗯。”盛夏没再继续追问,倒是把话题岔到了别处,“你和万池关系挺好的。”
      “是吗?你哪只眼看到我们关系好了?”贺岩坐在旋转吧台椅上,不老实地扭来扭去,“我同学都说他强行和我关系好。”

      盛夏笑了笑,一边弯腰抓米,一边往盆里放水。
      贺岩捧着下巴看她动作干净流畅,自顾自地说:“万池欠我人情,这辈子也还不完。”
      “那真可怜。”盛夏开玩笑,“还得拖个三生三世?感情真好。”
      “怎么?吃醋啊。”贺岩看她。

      盛夏扫了他一眼,懒地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贺岩被凉了一眼,歪着头乐。过一会儿他问:“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啊,不好奇我妹妹,也不好奇万池欠我的人情债?”
      盛夏:“好奇心害死猫。”
      贺岩一把揪起富贵儿,拍着它的脑袋说:“害不死,好着呢。”

      盛夏不想聊天,但必须想办法堵住贺岩的嘴,于是便敷衍问:“那你说说什么人情债。”
      贺岩心满意足地笑了,“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小池子和众多猫狗一样,发’情了。”
      盛夏:“……”

      贺岩继续说:“只可惜他眼睛不好使,看上了一个老女人,啧啧,实不相瞒我到现在也没看出那老女人有什么好。”
      盛夏被他“老女人”三个字弄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嗯,毕竟老。”

      贺岩求生欲很强,闻言立刻道:“不是,有些人的魅力和年龄成正比。”
      盛夏扫了他一眼。
      贺岩笑眯眯道凑上来,“比如我们家盛老师啊。”
      盛夏把话题拽回万池身上,“老女人怎么万池了?”

      贺岩似笑非笑,“仙人跳。”
      盛夏挑眉。
      贺岩继续说:“那人约他出去,他就去了,然后发现这女的有男朋友,男朋友二话不说就要钱,万池就知道自己被坑了。”

      “有点狗血。”盛夏笑了笑。
      “还行吧。其实本来不用我帮忙,不过那段时间万池家里有事,本来就鸡犬不宁的,他不敢打架,也没钱给,就找我了。”贺岩说,“这事就是他的把柄,可以笑一辈子的。”

      “是好笑。”
      “给你免费提供一个笑话,是不是要谢谢我?”贺岩扬眉,很得意。

      不知道这得意哪里来的。
      盛夏白了他一眼,全身心投到做午饭中。

  •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19.20.23小修了一下。
    二更先欠着。
    作者心态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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