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单身三百世》提莫西

6、卖身葬父

　　从京城十八环赶到市中心至少要徒步两个时辰，将柴火背在身上，大郎拿着铜锁，催促道：“幺儿，快点，再迟点就天黑了！”

　　“来了！”宁池不大耐烦地应着，双手捧水洗了把脸，将身上打了九十八个补丁的衣服理了理，日了，这个丑样子，怎么出门见人嘛，他不要面子呀！

　　气得咬了咬牙，宁池愤愤地冲出门，见大郎还在倒腾着锁门，翻了个白眼，道：“这门一推就倒，墙后面还在三个洞，关键是里面一毛钱都没有，谁特么来偷，走吧！”

　　听了这话，大郎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也是，我们家最贵的好像是这枚铜锁，还是老老老老爷传下来的，当古董应该还能值点钱！”

　　“噗”宁池一口老血直喷墙，所以他的老老老爷还有老老爷和老爷外加一个爹努力了这么些年，连把锁都没留下……他宁池是三界首富之子呀，凭什么要和这种穷逼称兄道弟，啊啊啊啊……

　　抬手抹了把委屈的泪水，走到半路，脚上的草鞋已经不堪重负，英勇就义卸了底……宁池这次是真的想自戕！

　　大郎见怪不怪，从路边拔起几根细软枝条编制一番，递给他，道：“喏，好了！”

　　整个过程只花了两分钟，宁池忍住想死的念头，穿上新鞋，伸腿看了看，学着大郎的方言，问道：“大锅，你为啥子不编这个发家致富，给我买地瓜哈？”

　　“幺儿，你是不晓得哟！”大郎遥想当年，自己曾经也满怀抱负，想振兴这个穷了无数代的家庭呀，可……当他背着辛辛苦苦编制的手都冒了血泡的八百双草鞋上街时，才发现……“穷人家自己会编，富人家根本不穿这种寒碜玩意啊！”

　　“噢……也对！”宁池摸了摸后脑勺，想到司命给他的那个狗屎设定，要真卖钱了，他就不会和这户人家当亲戚朋友了……这个逻辑没错，嗯，很严谨了！

　　一路风尘仆仆，等入了城，宁池无意瞥见大郎那张又黑了三个度的脸，有些迟疑地伸手抹了把自己的，捻了捻，靠，一层灰，现在的他，肯定超像农民工进城……啊啊啊啊……额……不过，宁池踮起脚放眼望去，街上也没几个人嘛，而且，区区凡间蜉蝣，他在乎个屁形象呀，毕竟，他又不会喜欢上凡人！

　　经过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大郎已经将背上的柴火取下递给汤面馆的老板娘当作酬劳，然后，从店门口看门狗的狗屋旁，抱起了那块烂草席，里面就是大郎的爹。

　　大郎没读过什么书，卖身葬父的卖还写成了“买”，宁池恨不得抽死他，拿起黑炭给加了个“十”上去，道：“街上人怎么这么少？”

　　“半年前，发生了一件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你不记得了，也对，那时候你饿晕了。”大郎看着前边的残缺的牌坊，神色沧桑道：“那时候我们爷三个躲在山洞里面饿了整整八天，才没被抓起来放进隔离室，否则早被传染上死了！”

　　闻言，宁池难得地有些心虚，咬了咬下唇，不过，照理说，他们肯定补救过了，不至于还……遂确认道：“现在应该都好了吧。”

　　“没！”大郎道：“现在那些读书人都不大敢出门，就怕还有漏网之鱼没被抓住，染上了人就没了。”

　　说着，大郎看着一辆精致马车路过，指着那个“裴”字招牌，笑着赞扬道：“不过，裴家的那位少爷不怕，他每天都在外面考察，收留了数百名孤儿，不仅给他们安排体验，还提供夫子教学……”

　　嗅了嗅，宁池闻到一股馊味，扭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道：“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把爹摆了几天了？”

　　“四天。”大郎说着，叹了口气，将怀中的铜锁递给他，道：“去前边古董店看看，能当多少，万一能值一副棺材钱呢，我们就发了。”

　　宁池看着这块黑不溜秋的铜，就是再放三百年，也不会值什么钱，但大郎从来都是空想主义者，不过，丧事为大，宁池不想打击他，遂接过后，起了身。

　　适时，去而复返的“裴”家马车停在此处，气质出尘眸中带水温润如玉外加衣袂被微风吹起面若星辉的状元郎裴琰，挑起车窗，温声询问，大郎紧张的无以复加，口吃着回答完，裴琰瞥见那逝者脸上已长出尸斑，应是耽误了不少时辰了，向一旁的管事吩咐一番，这才放下窗帘。

　　管事领命，下车后从荷包里头拿出十两递给大郎。

　　大郎捧着沉甸甸的银子，感激的恨不得立马跪下来磕上一百个响头，管事连忙摆手，拿出包中的契据摊开，道：“要谢就谢我家公子，他见你一无收入二无祖产三无学识，答应买你也只是为了让你往后不用再饿肚子，下葬后过来报到，记着好好干，表现良好，将来你的孩子是可以入裴家私塾读书的。”

　　闻言，大郎忙将五指沾上朱砂，画上了押，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

　　面馆老板娘一直在门口听着，等裴府的车走后，立马冲出来，将十两银子给他换成了二两，道：“城西的棺材就是二两，这八两是你爹在我店里头赊账两年的饭钱！”

　　“嗯嗯，多谢老板娘你没收利息！”大郎丝毫不觉得人生大起大落，忙动身上城西扛了口棺材回来。

　　这厢，宁池果不其然碰了一鼻子灰，怎么可能当得到钱呢，穷逼山神说过的，一个铜板都不能给他。

　　听着街上摊贩举着个糖葫芦串正在叫卖，什么酸酸甜甜我最爱，和初恋的味道一毛一样，宁池咽了口口水，这种东西，看着好像比红宝石还要色泽透亮，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想到这里，宁池痛苦地皱了皱眉，想他……三界首富之子，竟然会为了吃颗糖葫芦而发愁！

　　抬手，摸了把光秃秃的头顶，就他现在这德性，别说做好人好事了，就是活下去都难……什么时候才能头发全部长满，玉帝那个套路狗估计就是不准备让他回去了……啊啊啊……不能骂他……肚子又开始疼了！

　　抿了抿嘴，宁池走到摊贩跟前，道：“给我来三根。”说着，宁池见这老头眉毛稀疏鼻子塌，就这衰样估计下辈子还是得上街卖棒棒糖，补充道：“钱等我回宫后，翻一万倍还给你。”

　　“啊呸！”摊贩闻声立马将糖葫芦重新插回去，骂道：“死骗子，还回宫，我还长生不老秦始皇呢，怎么着，现在国库就在山里头封着，你赞助一笔炸门费，我分你一半啊……没钱快滚！”

　　“靠，你个死老头，本公子可是堂堂龙绡宫唯一的继承人！”宁池强调道：“每天我都是从三万公尺的床上醒来，家里有八万个仆人伺候！”

　　“哈哈哈哈！”老头指着身后的皇宫，不屑道：“我3岁的时候就想出门体验生活，现在87岁了才找到出口！”

　　“干！”宁池双手叉腰，道：“我喝的酒一瓶就能抵你们国库一年的收入！”

　　“得了吧你，没钱别在这里挡着我做生意！”老头翻着白眼道：“有本事炫富，你有本事倒是拿钱出来啊！”

　　愤怒的宁池：卒！

　　无法呼吸，有点窒息，啊啊啊啊，想他宁池，第一次吵架战败的原因竟然是拿不出两文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幺儿，有棺材了，而且就卖了我一个人，很划算，你现在还是自由之身！”大郎见了他，一脸欣喜地扛着棺材跑过来，感慨道：“我就知道，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心，我们家就是再穷，也能帮爹凑到一口棺材，虽然二两只能买0.3公分厚度的，但有总比没有好，是吧。”

　　闻言，宁池扭头望去，靠，这种纸皮棺材估计下一场雨就得腐烂，但厚如城墙的墓穴也就是埋个死人而已，全是形式主义，还不如给他买糖！

　　气得将地上的碎石子一脚踢开，宁池同大郎一人抬一头，历时不知道多久，反正好累好累，还没到家，他就发现自己好像抓住了大郎他爹的脚踝，啧……真是特么纸糊的……

　　将人下葬后，大郎丢下木锹，走进茅草屋，累得满头大汗，直接摊在稻草上打起了呼。

　　宁池两眼无力望苍天，对，他都不用去后院，破败的茅草屋顶上漏的大缝够他看满天星宿了。

　　没有钱，肯定是没法帮助别人的，更别说长头发了，穷人只会是社会的负担，意思就是说他永远都没法位列仙班……所以……宁池想着想着，眼前一亮，抬腿轻踹了大郎一脚，问道：“大锅，你啥子时候去雇主家报道？”

　　“管事说办完丧事后去。”大郎说着，翻了个身，道：“不过我们没钱请人做法事了，可能明天就要去吧，别吵锅锅了，醒了肚子就咕咕叫，不好受。”

　　“噢……”宁池道：“那明天你先别急，陪我先去卖身葬兄，你躺那里。”

　　“啊！”大郎一脸懵逼，道：“可是我没死呀？”

　　“别屁话啰嗦，干就是了！”宁池想到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就来气，明天他一定要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