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南》天如玉

17、第十七章

　　石青临从没在别人身上花过这么长的时间，涂南是第一个。

　　在这期间他回绝了所有人的电话，甚至连短信、微信都一概没回。

　　以至于再回到公司的时候，安佩的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他走到顶层办公室外，看表，刚过早上八点。

　　安佩在旁边低声抱怨：“你可算现身了！为了个涂南你连公司都不要了！”

　　石青临好笑，却也没纠正，问：“人到了？”

　　安佩朝门努嘴，“等了你快半个多小时了。”

　　他点头，推门而入。

　　薛诚坐在他的位子上，今天一身西装革履，颇为正式，看到他笑着说：“终于等到你了，怎么着，这几天总该回去见过你们家老爷子了吧？”

　　石青临摇头。

　　“你就这么忙吗？”薛诚无奈：“听安助理说你这两天都没在公司，到底忙什么去了？”

　　时间当然是都花在了涂南身上，可要从嘴里说出来就不对味了，石青临说：“我抽空一定回去。”

　　“算了吧，估计你们家老爷子更希望你能给他带个孙媳妇儿回去，你一个人回去他还未必乐意见你呢。”

　　老爷子是石青临的爷爷，算得上是他唯一亲近的人了。他当然挺挂念的，但没办法，回去就要被扣着不能工作，一堆的事情，丢不了，只能等有时间了再去见老人家。

　　“说公事吧，”他说：“别弄得跟我们家老爷子的说客似的。”

　　薛诚知道他这个人，强硬的时候比谁都硬，也就不提他私事了，“那就说公事，听你说项目的核心问题已经解决了，我受投资方委托，来看一下进展。”

　　石青临猜他也是为了这个来的，“对我来说是解决了。”

　　薛诚翻面前的资料，“我看了新资料片的介绍，光是壁画世界的部分占了总量的百分之五十，这么大的体量，你怎么解决的？”

　　“请专人来做艺术顾问，壁画部分会由她指导来画。”

　　“之前就听说你一直在等这么个人出现，我知道你眼光高，能入你眼的肯定是位高人了。”薛诚问：“那位高人在吗，我能不能见一见？”

　　石青临没多大反应，站在落地窗前，手指一拨，打开遮光，瞬间四下敞亮，他望着下方说：“恐怕还得等等。”

　　从这样的高度往下望，地面离得太远，已被周围的高楼大厦围成孤岛，人渺小的就像蝼蚁，其实很难看清楚什么。但他还是看着，从那一个个的黑点里，辨别搜寻。

　　“还要再等，难道是合作没成？”薛诚说：“你这个人就是太精益求精了，如果对方没有合作意向就算了，大不了换个人好了，就非要这么多部门等着这一个人？”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最好还是保持。”

　　楼下行走的人群里出现了一点，那一点停顿了一下。石青临看见了，站直身。

　　“是，工作上这的确是优点，论这点谁都比不上你。”薛诚走过来搭住他肩，压低声：“投资方这边的意思是不想再耗了，如果人定不下来，这个项目就只能再议了。”

　　他说：“那还不至于。”

　　薛诚皱眉：“你跟我都不能说实话吗？虽然我们这边催得急，但你也不能逞强，如果项目真的定不了，你就直接明说，我也许还能帮你想想办法。”

　　“投资方居然这么不信任我？”

　　“不信任你就不会给你注资了。”薛诚语气变得认真：“但是资本毕竟是大爷，你听我的，怎么着也不能弄到为这事召开股东大会的地步吧？”

　　石青临听出弦外之音，“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要是见不到这个人，就意味着我是在拿项目能定的事儿欺骗投资方了？”

　　薛诚被他的话弄得愣一下，接着反应过来又撞他一下，“当兄弟的这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会反将我。”

　　他笑一声。

　　薛诚坐回座位上，“那怎么说，具体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艺术顾问？”

　　石青临没回答，他在等。

　　等了快三分钟，薛诚都要没耐心了，忽然传出了敲门响。

　　不轻不重的三声，仿佛能感觉出敲门的人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立即就看了过去，“进来。”

　　门开了，外面站着涂南。

　　她的旁边是安佩，里面是薛诚，每个人都盯着她。

　　石青临也看着她，她头发扎了起来，露出干干净净的脸，一双眼看进来，眼珠黑白分明，那双眼最后落在他身上。

　　“我来晚了？”

　　“没有，来得正好。”他走过去，伸手一带，直接把她拉进了门。

　　薛诚站起来，“你不是那个……”

　　“涂南。”石青临打断他，“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请的艺术顾问，涂南。”

　　“什么？”薛诚以为自己幻听了。

　　※※※

　　涂南打量着四周。

　　刚才上来前她还在大楼前特地仰头观望了一眼这最顶层，现在身在其间，发现石青临这间办公室里几乎毫无装饰。

　　她莫名地就想起了他的房间，那天从他床上醒来，印象里看到的也是这么一幅干净利落的样子。

　　看完一圈，听见门外薛诚的说话声。

　　“石青临，你居然叫一个网咖小妹假扮冒充来骗我？你这不还是欺骗投资方？”

　　刚才一打完照面他就把石青临拽出了门，门只虚掩着，说话声还是依稀可闻。

　　石青临笑着说：“你的想象力还真是太丰富了点，网咖小妹才是她假扮的，你也不看看她的手，她的本职是壁画临摹师，要还不信我可以给你看她的作品……”

　　涂南闻言下意识看一眼自己的手，她的手算不上好看，指尖部位有些细小的纹路，长期沾染颜料的缘故，平时也没有保养的习惯。

　　她朝门口瞥一眼，这人什么时候居然看过她的手了？

　　再转过头，就见安佩正牢牢盯着她：“你居然还真被他给弄同意了！”

　　涂南说：“别误会，我只不过答应试一试罢了。”

　　这是餐厅外面最后说的话。

　　安佩仍有些不可思议，眼神忽而看向她身后。

　　涂南看过去，石青临已经进来了。

　　他对安佩说：“你去送一下薛诚。”

　　安佩走了。

　　门合上，只剩了彼此，涂南挪一下双腿，站直，看着他，“刚才算是我给你解了围？”

　　他点头，笑起来，“算是。”

　　薛诚虽然是和他关系好，但也是吃投资方的饭，他刚才的确是很有压力的。有点担心她不会来了，虽然那天他们说好了。

　　“还好你来了，”他说：“要是不来，我只好再去找你一次了。”

　　“……”涂南相信他是认真的，他的执行力已经让她彻底领教过了。她看着办公桌，黑色台面的办公桌，跟他这个人很搭。看了几秒，她说：“我还是那句话，只答应你试一试。”

　　“涂南，”石青临笑着说：“你在我这儿是没有试用期的。”

　　涂南头一转，盯着他的唇形，“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那双唇薄，唇角天生有些上扬，听了她的话，弧度就扬得更明显了，但他克制了一下，没有笑出声。

　　昨天在餐厅外的水池边，她最后说：“如果你真这么坚持，我可以试一试，但我什么都不能保证。”

　　他回：“你不用试，只要加入。”

　　到头来还真是试一试，这试用期还不是他给的，是由她说了算的。

　　他稍低头，看着涂南，想说我也没那么好说话的，可考虑到是好不容易才请来的人，最后只说出一句：“在你面前，我应该算得上是这世上最好说话的人了。”

　　涂南没说话，只是眼睛动了动。

　　石青临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就觉得那双眼睛特别灵动，他甚至想，是不是做临摹的人才有这样的眼睛。

　　“想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这地方没别人，又空旷，涂南似乎也只能看他。

　　但他看着她的眼睛，她就不好再看他了。

　　石青临坐回办公桌后，忽然说：“对了，那个比赛……”

　　涂南看过去。

　　“我倒是想把那四万给你，可惜你没参加。”

　　涂南没好意思直说，其实她当时那么快就拒绝跟他合作，有部分原因就是看不上那个比赛，顺带觉得办这个比赛的公司也不怎么样。

　　石青临忽然拨一下电脑屏幕，“帮我选一下。”

　　涂南看屏幕，那上面是比赛的作品页面，五彩斑斓的一堆作品图片。

　　石青临说：“请你圈一个第一名出来应该不难吧？”

　　“难。”她觉得难以下手，因为很多根本算不上壁画。

　　“是么？”他笑了，指一下，“那你就随便选一个。”

　　“你为什么不自己选？”涂南问。那四万又不是她的，她觉得轮不到她做主。

　　石青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是今天心情太好了，光是看她在这里站着，这比赛怎么样也无所谓了。

　　“因为，”他找个理由，“你现在是我的艺术顾问了。”

　　涂南看见他的手伸过来，捏着她的手腕，她的手就被拉着伸向屏幕，碰了一下。

　　“那就这个了，”他松开她，对着屏幕上被她碰过的那幅作品说：“专业人士的眼光，我想应该能服众。”

　　“……”涂南把手收回去，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手腕，他其实挺有分寸的，就两根手指碰了一下，但还是让她意外了一下。

　　石青临看她表情，其实也是想开个玩笑，可看她侧脸静静的，眼也不看他，还是忍住了。

　　他可别弄过火了。

　　那两根手指自己搓了一下，他站起来说：“走吧，带你看看其他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