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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NO.12 ...

  •   六月的最后一寸凉意随着昼夜雷雨远去。
      七月初。
      烈日炙烤柏油公路,迸发层叠热浪。
      又是一年盛夏。
      育英小学在持续高温中迎来了第34个沁人心脾的暑假。

      “烧麦!叫哥哥起床吃饭了!”
      厨房里的老式抽油风扇呜呜作响,把灶台上的油烟卷了个圈儿,一并带出。
      沈多多抬肩擦汗,弯腰从瓷坛里抓出一把酸菜豇豆,搁凉水下冲掉白花,熟练地切成小粒,淋上一小勺辣椒油。
      “顾叔叔的饭在桌上,你送去吧,记得问好!”

      “知道啦!”烧麦穿着夏季睡衣,噔噔噔跑来,端起一碗玉米粒夹饭,一碗土豆烧牛腩,踹着迷迷糊糊的哥哥去了对门。

      自打顾明非断了右手,衣食住行诸多不便,整日整夜依靠速食产品度日。
      沈多多看不过去,便每天多做一人份的饭菜,让烧麦送去。
      除此之外,也无甚交集。
      毕竟温朗煦提醒过,让她离他远点,虽然不晓得为什么......
      是啊。
      为什么呢?
      沈多多陷入了沉思。

      “妈妈!”烧麦送饭回来,小脸上难掩兴奋,“顾叔叔说下午带我们去水上乐园!可以吗?”

      沈多多闻言一惊,脱口而出道:“断臂也能玩水吗?”

      烧麦和糖包对视一眼,同时转向身后未关的大门,异口同声道:“顾叔叔能吗?”

      方才一脚踏进门槛的顾明非顿住,他今天穿了件改良唐装,齐耳的碎发略长,扎了个小揪在脑后,仍是一身清爽。
      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他轻轻皱起了眉,看向沈多多。

      “不好意思啊,”沈多多没想到他本人会过来,顿时有种说人坏话被抓到的惭愧,“我只是担心...会不会、也许、可能有点不安全?”

      顾明非眉头未松,认真道:“不存在的,在下江湖人称——江中小青龙。”

      沈多多看了眼他刚拆掉石膏的手。

      顾明非清了清嗓子:“行吧我们不下水,只玩一点过山车之王、四滑道组合、恐龙滑梯、风暴滩、螺旋升天......”
      他话到一半,沈多多脸上的笑意已经没了。
      他只得再次改口:“我们划个船就回来。”

      “oh......”烧麦和糖包一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外加新学的感叹词。

      “能改天吗?”沈多多商量道,“还有半个月大学生就放假了,我的两份工作可以暂时停下......”
      她察觉到两个孩子眼里的委屈,默默闭了嘴。
      有点难受。
      她老早就听糖包说过,宁宁一家去水上乐园玩得可开心了,我们一家什么时候去呢?能叫上爸爸吗?
      不能。
      她再也不能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
      甚至连弥补这份亲情的时间都没有。
      再过半月,气温直逼40℃,已经不适合外出游玩了。

      “就让我带他们去吧,”顾明非笑着说,“我闲着也没事,正好朋友送了几张门票,安全问题好说,我托人派两个救生员跟着,总能放心了吧?”

      沈多多为难道:“这也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顾明非摆手,“你们每天给我送饭,我不也没给饭钱吗,就当是谢礼了。”

      沈多多又纠结了半晌,眼看上班要迟到了,才勉强答应。
      “那这样行吗,每隔十分钟......半小时给我发条短信报平安,要是太麻烦的话......”

      “好的,没关系。”顾明非干脆应下,顺便交换了手机号。

      于是这一天。
      沈多多寂静许久的手机终于有了活力,保持着每三十分钟一组的震动频率。

      -妈妈我们到门口了!有大恐龙!By糖包
      -妈妈,顾叔叔给我们买了泳裤、泳帽、泳镜,125/套。By烧麦
      -诶!我都说了不用记账,我送的!By顾明非
      -别拿手机给他们用,小孩子手上没个准。By沈多多
      -我不是小孩子了,哥哥才是,那就不给哥哥用了。By烧麦
      ......

      “多多姐,看什么呢这么开心?”项文德取下发箍,薅了把头发,心有余悸地瞟了眼大门口。

      “没事,”沈多多收起手机,套上围裙,边系带边问,“你又躲谁呢?”

      “你这话说的......”项文德干笑道,“几个学生妹,”他举起两手,做了个投降姿势,“我可没招惹她们啊,追我几天了,非缠着要微.信。”

      沈多多好笑道:“你给她们不就成了,你平时给的还少吗?”

      项文德闻言,忽而抱紧双肩,摇头道:“不,她们是在觊觎我的肉.体,我害怕。”

      沈多多不忍直视地扁了下嘴,绕开他往外走。

      “多多姐!千万别让人知道我在这里面啊!”他还在后面哑着嗓子呻.唤。

      沈多多正想说他太夸张了,结果一出去就撞上四个胸.脯坦露的姑娘,瞧着也就二十来岁,浓妆艳抹,裤子跟平角内裤一般短,稍一走动,屁股墩就出来了。
      “......欢迎光临。”

      “德哥在哪儿?”其中一个涂了红指甲的姑娘拖开吧台边的高脚凳,嘎吱一声,挪到大厅中央,翘腿坐下。

      沈多多笑脸微滞,礼貌道:“德哥今天休息了。请问你们想喝点什么?可以去窗边的吊椅区,那里风景比较......”

      “放.你娘.的屁!”红指甲后面站了个体型壮硕的女生,说句话比洒水车还得劲。

      沈多多不着痕迹地侧身让开,笑容有些挂不住:“谢谢,但是没有必要问候我母亲,德哥也不会喜欢你们在这儿闹事。”

      “你管得着吗?诶,我懒跟你废话,大妈,快去把德哥叫来。”红指甲说话时,一直盯着她。

      沈多多本想问问项文德的意思,可这会儿没法分神,只能僵持着。

      红指甲见她不吭声了,哼笑道:“来来来,你们都拿凳子坐啊!”
      她招呼另外三个姑娘,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你俩坐门口去,我跟妞妞坐这儿。”

      “你们干嘛呢!报.警了啊!”吧台后面收银的男生憋不住吼了一嗓子。
      结果客人吓走一半不说,四姐妹反倒更嚣张了。
      “你报啊!老子告你性.骚扰!今儿谁不报谁傻.逼!”她说着就要贴过去。

      砰——
      书吧内一声钝响。
      铝制托盘敲在钢框玻璃桌上,裂出一条细缝。

      “你过来坐下!”沈多多很久没用大嗓门了,喉咙涩得生疼。

      那四个姑娘被她吓一跳,当即黑了脸:“你是不是有病啊?你长的是嘴还是喇叭呢?”

      “我有没有病跟你没关系,”沈多多圆眼一沉,蓦地多了几分锋利,“你现在告诉我,你找项文德什么事,如果真的重要,我立马把人叫来。”

      红指甲忽然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她。
      倒是她身后的妞妞喊了声:“找他要微.信呢!他怎么跟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半天都不给!”
      她话音刚落,大厅四处都传来窃笑声。
      红指甲脸都黑了。

      沈多多也在笑,只是笑里没有嘲讽,她以一种陈述的语调说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不用人回答,她紧接道:“像站街揽客的女人。”

      红指甲直愣愣盯着她,咬牙憋出一个“操”字。

      沈多多压根不理会,继续说:“你知道现状是什么吗?你把自己送上门来倒贴人家,都没人敢要。你父母要是看到你这鬼样,非气死不可!”

      “妈的,你个老女人懂屁!这都什么年代了,老子露.胸露.屁股怎么就成揽客的了!老子追男人又怎么了!我乐意。”

      沈多多气笑了:“十座男人堆里,出不了一个真绅士。你几岁了?还以为自己活在纤尘不染的世界里?你知道街上那些人看你的眼神有多下流吗?要是没有道德和法律约束,你再走出去试试!”

      “你管我!你神经病啊!操!”红指甲恼羞成怒,抡起胳膊就挥了过去。
      尖细血红的指尖刮过眼下表皮,当即划出一条血痕。

      沈多多吃痛后仰,眼中又多了抹厉色,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厉声道:“你想怎么穿的确是你的自由,但这个社会并有完美到能让你无所顾忌地展示自己的肉.体!你懂不懂!你轻浮的行为更让人以为有机可乘!”

      “关你屁事,我妈都不管我,轮得到你啊!”红指甲甩开她的手,不知是气狠了还是怎样,双目通红。

      沈多多余光瞥见项文德走来,极快说道:“拿无知当魅力,用粗俗当风趣,你也不先打听一下项文德喜欢哪种类型就乱来。”

      红指甲一愣:“哪类啊?我这么性感,还不行?”

      沈多多面无表情道:“她喜欢弱柳迎风的学生妹,最好能挂在他手上叫‘德哥哥超帅哦,人家小心肝噗通跳呢’的那种,不是一口一个操的。”

      项文德:“......”多多姐你知道的太多。

      红指甲木讷地想象了一番,随即嫌弃得皱脸。
      人是感官动物,有些喜欢来去极快,哪怕一个气味点没对上,那也能让人把你从满分刷到负值。
      显然,项文德已经在负区间了。

      “呃,道稻,”妞妞用圆润的肩头撞了撞身前的红指甲,指着大门说,“那是不是警.车啊?”

      沈多多等人闻声回头,便见车上下来了五位民.警,雷厉风行地推门而入。
      “有人举报这里持械斗.殴!都抱头蹲下!”

      “诶,误会!”项文德连忙冲上去解释,却被对方一个擒拿扣住!
      “你们四个,穿的什么,屁股都出来了!”
      “还有你!手上拿的什么都打变形了,揍扁了的血滴子啊!”
      “是雕花托......”盘。
      “把监控调出来,一起拿走!”

      沈多多被扣了双手的时候,还在愣神,没想到自己这把岁数了还能因为“斗.殴”进局子。
      她迷茫地往大厅看了一圈。
      然后对上了收银小哥满是歉意的无辜双眼。
      “我真怕闹出事,喊话之前就报.警了。”

      妙哉,厉害!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沈多多都要对他抱拳了。
      江湖中,哪个不是喊了招再出手,就这人聪明,他先动手再喊招,杀敌于无形。

      “啧,明仔你挺行啊!”项文德边说边扒拉头发。
      “别臭美了!”警.察推搡他出门。
      “不行,有人在看呢!”项文德执着地压上了发箍,换来四姐妹的八只白眼。

      “啊——”
      一群人沉默不语地走了出去,还挺低调,却不晓得触到了围观群众的哪根神经,那一嗓子嚎的,民警都要拔.枪了。

      唯独沈多多对这音量略觉耳熟,她心里慌乱了一瞬,扭头望去。
      果然是温柯。
      还有陈竞洋。
      沈多多对于他们的出现并不意外,毕竟这里是大学城,温柯的学校就隔了条街。
      但是她紧张得直冒冷汗。

      “天呐!”温柯不可思议地指着他们,“沈多多还有......项文德?”

      陈竞洋眼里阴鸷几乎要化为实质了,他撇下温柯,直接跑了过去。
      “沈多多你疯了?”他皱眉打量着她,又嫌恶地扫了眼四姐妹,不愿多看道,“你怎么和一群鸡在一起?”

      沈多多:“......”
      我当你死了也就罢了,怎么死人嘴还这么臭。
      她不想理会,可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道稻看似枯瘦的身躯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道,两只红爪子厉鬼索命般挠了过去,民.警险些压不住。
      “我干.你祖宗!你才是鸭!你全家都是鸭!你全家嘎嘎嘎!”

      “闹什么闹!老实点!”民.警把满嘴鸡鸭的一拨人押进车里,对围观众人挥了挥手,“散了啊!”

      “走了竞洋,你还在看什么?”温柯见他表情不对。
      陈竞洋却是笑了:“好。”
      只要沈多多的留了案底,法院一定会把孩子判给他。
      到时候沈多多的命根子在他这儿,他还能有什么不顺心?
      “你今天真美。”

      温柯穿着露脐吊带,搭配高腰短裙,长发束起,给人一种青春活泼的靓丽感,不过举手投足间自有妩媚。
      “你也特别帅。”她有些羞涩地放轻了声。

      陈竞洋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待会儿上了饭局,我中途可能要离开,你自己少喝点。”

      温柯眼中的柔情瞬间凝固:“你要去哪儿!你是不是要去找沈多多!我不去饭局了,我不想去!”

      陈竞洋丢下一句“随便你”,就径自走了。

      温柯愣了半晌,还是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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