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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正兴之难(拾肆) ...


  •   在陆观的打点下,宋虔之穿戴整齐,戴上一顶狐狸皮的帽子,围了一圈狼皮围脖,走出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
      是个好天气,第一缕阳光照过来,洒在宋虔之的帽子上。
      陆观看着他,微弯嘴角。
      宋虔之:“???”
      陆观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头,看了他一会,低下头去亲他的鼻梁。
      “像个山老大。”陆观说,侧着头端详宋虔之片刻,摇头,“还是不像,像山老大抢的压寨夫人。”
      宋虔之哈哈大笑起来,跳上去抱住陆观的脖子,在这一刻,一股冲动在他的胸怀中激荡奔涌,朝阳从陆观身后徐徐露出,宋虔之把头埋在陆观的脖子里蹭来蹭去,帽子蹭掉了,陆观一手搂着他,一手去捡起帽子给他戴好。

      宋虔之径自去接周婉心,陆观指挥安定侯府里余下的下人们把行李搬上马车,也没有多少东西,宋虔之带了一箱子书。
      倒是衣服有五口大箱子,人不可能都带走,但随行的四名婢女两个好手,总要穿衣服。茶具、洗漱用具带了一整箱,陆观自己赶路都是光手上路,不免好奇,看到一箱子的炉子铫子竹篾结成的筅,码得整整齐齐的锡制茶罐,各式各样的精巧盒子让陆观看得眼花缭乱,不禁感慨:这才是上等人的精致人生……
      结果宋虔之还是从车马行雇了两辆大马车,差点跟人打起来,一问是兵部的。
      回来的路上宋虔之还在跟秦禹宁派的车夫调侃,底下人跟他扯皮,他秦叔还不是派车来给他使了。
      临走前,宋虔之派人去了一趟乌衣巷,给许三一家送去一百两的银票。
      派去的小厮回来时,宋虔之正把周婉心抱上马车,周婉心疲倦地蜷在他怀里,身上一袭粉色蛱蝶锦缎带帽披风,将她整个人裹着。
      宋虔之本想去后面的马车与陆观一起,让丫鬟们在车上照看母亲,要起身时却被母亲握住了手。
      宋虔之笑了笑,反握着他娘亲的手,捞开窗帘,朝马车旁吩咐车夫的陆观说:“舜钦。”
      陆观抬头,金黄的一道光落在他的脸上,照得他双眼如同琥珀。
      “我要陪我娘,你到后面去坐,别骑马了,这么冷。”
      陆观脸颊有些红,嗯了声,走到车下来。
      宋虔之动情地看着他,只是也做不得什么。
      谁知陆观并起剑指,在唇间一抹,轻轻按在宋虔之嘴唇上,流连地停顿片刻,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同时移开眼,头也不回往后面找别的马车去坐。
      宋虔之脸通红地坐了下去,忐忑地看他娘。
      对上周婉心的眼神,宋虔之脸更红了,低声道:“娘。”
      “外面是谁?”周婉心虚弱地问,“你的好朋友?”
      宋虔之本来不想说,看周婉心精神还好。
      马车颠簸起来。
      宋虔之欲言又止地一会看一眼他娘。
      婢女往周婉心肩下垫了一个软枕,周婉心的手一直握着宋虔之的手,也一直在看他。突然,她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咳喘,整张脸庞都随着柔柔的笑意亮了起来,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绝代风华的模样。
      “舜钦是他的字?哪两个字?”还是周婉心主动问。
      宋虔之往周婉心掌心里写了两个字,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是秘书省的同僚,也是我的上官。”
      周婉心又咳嗽一阵,握着宋虔之的手心出了一层湿汗,宋虔之让婢女把帕子递过来,将母亲的手摊开,认真为她擦干。
      “你们关系很好?”周婉心问。
      “他很照顾我。”宋虔之开心道。
      “哦?”
      于是宋虔之捡着在容州发生的事情给母亲说了,对几次险些送命轻描淡写,本来想略过不提,犹豫再三还是提了,重点突出我这位上官对我很照顾,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翘翘啦。
      说到好玩之处,宋虔之着重描述了在容州黄五家里吃的那盆酸辣鱼汤。
      周婉心咳嗽道:“沙塘鳢,也有许多年不曾吃过了。”
      宋虔之奇道:“母亲知道?”王府中没吃过这鱼,应该是他娘年轻到外面去玩时吃过。闺阁女儿不常出门,宋虔之却听周太后含蓄隐晦地提到过几次,这两位太傅的女儿常常扮作男人出去玩耍,周太后身手还不错,只要是她带着妹妹出去,外祖不会反对。
      所以周太后那段陪先帝御驾亲征的传奇经历,在宋虔之看来就很寻常了。
      “不仅吃过,你说的这味酸辣汤,我还会做呢。”周婉心目光变得幽远,想起来什么,沉默着没有说话。
      宋虔之也不催她。
      周婉心回过神,问:“我只听说要和黑狄人打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虔之想了想,说:“母亲记不记得有一年,姨母被人下毒,差点丧命。”
      “记得,说是大皇子主使?”周婉心常年卧病,很多印象还停留在从前,即使苻明懋后來被贬为庶人,在她看来,身份的变化不能影响苻明懋是先帝亲生儿子的事实。
      这也是大楚民间许多人的想法。
      “现在苻明懋回来了,他的母舅出兵,让黑狄从白明渡口攻入,破了风平峡口,我回来之前,孟州东界已经失守。我们到夯州之后,得立刻面见李相,请他奏请皇上,让镇北军分兵到孟州支援。”
      周婉心:“那不是很急?”
      “到夯州也不远,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周婉心松开儿子的手,视线有一瞬的模糊,数息后恢复正常。她板起脸道:“正事要紧,等送我们到驿馆,你和你那位长官,骑快马去夯州报信。昨夜就该先走,怎么不早说?为娘以为你长大懂事了,怎么还是如此不懂事。”
      宋虔之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周婉心把他赶回秘书省去,她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你忙去吧,娘没事”。想着,宋虔之眼眶红了。
      “还冤枉你不成?怎么?委屈了?”周婉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才说了儿子一句,他就要哭了。周婉心勉强坐起身来,将宋虔之抱在怀里,她已有些抱不住宋虔之,她一只手轻轻抚过宋虔之的耳朵,失神地低语:“那时你小小的一个,在娘怀里,也不哭闹,从早到晚都很安静。我记得你才三四岁,就谁也看不上,成天缠着太子要与他玩闹。你们哥俩感情是最好的,想不到……”
      “娘……”怕周婉心难过,宋虔之出声打断。
      一抹浅浅的笑意浮现在周婉心嘴角,带着难言的惆怅。
      “人自无中来,还无中去,有无之道,不到那一刻,是怎么也堪不明的。”
      听到这话,宋虔之强忍着难受,抱着周婉心的腰,像小时候那般撒娇道:“母亲这么喜欢小孩子,将来我的儿子女儿,都要缠着母亲。”
      周婉心将宋虔之耳边一小卷头发捋到耳后,笑道:“你小时候,耳朵边这搓头发,也是怎么都不听话。娘其实不喜欢小孩。”
      宋虔之正在向,要是和陆观一辈子在一起,那当然不会有小孩了,只有找人过继一个。找谁现在想似乎为时太早。谁知道听他娘说压根不喜欢小孩。当年周婉心好不容易怀上第三个孩子,赔着千万般的小心,孩子没有了,就像将她整个人打碎了勉强粘好,过得这许多年。宋虔之一直以为他母亲是喜欢小孩子。
      “可是女人若是不生孩子,多奇怪呀。”周婉心孩子气地说,嘴唇还微微噘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内疚几乎把宋虔之淹没。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过他娘心里有这么多新鲜好玩的想法,也不知道她还会做容州民间的酸辣鱼汤。
      “娘只是不想以后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
      宋虔之眉头一皱,抱紧周婉心,埋在她怀里:“不许这么说!娘再这么说,我就……”
      “你就不理我啦?”周婉心忍不住笑出了声。
      旁边的丫鬟本忍着鼻腔中一股酸意,也不禁破涕为笑。
      宋虔之心中难过至极。
      周婉心轻轻的声音说:“要是有人陪着你,娘就放心了。”她的手指带着些汗,顺着宋虔之的耳朵,摸他的脸,微微虚起眼睛。周婉心觉得一阵恍惚,什么时候,又小又瘦躺在他怀里的小东西,就长这么大了,足够为她遮风挡雨。
      话冲到宋虔之的嘴边,他抬起头,正想将和陆观的事情和盘托出,看到周婉心已经闭上眼睛。
      宋虔之心里一凉,伸手去摸她的呼吸,那颗提起来的心旋即重重落下,惊出一头的汗。
      周婉心已经睡着,宋虔之小心将她身子放平,眉峰隐忍地蹙着,坐在一旁看了许久,出外让车夫停下。

      一口大箱子堆在马车上,陆观头与肩枕在垫子上,腰与臀躺在大箱子上,环抱着双臂,车一停他就醒了,只是没有起来。
      马车重新上路,更不用起身了。
      宋虔之扑上去,一把捏住陆观的鼻子。
      片刻后,陆观微微张开嘴。
      宋虔之分出另一只手,捏紧他的嘴。
      陆观忍了一会,终于破功,睁开双眼看着宋虔之,看到他眼睛发红,便想问他,偏偏嘴巴被宋虔之紧捏着,没法说话。
      时间过去越久,宋虔之自己忍不住把手送了,陆观双目一鼓,呼吸如同拉风箱,好大阵仗。
      宋虔之笑得从他身上滚下去,被陆观一把捞回怀里,让他坐在腿上,陆观依然是躺着,眸色温和地注视宋虔之,刚才想问的事情,现在不想问了。
      “我要是不松手,你就憋死了。”宋虔之止住笑,捏陆观的鼻子。
      “不会。”陆观自信道。
      “怎么不会?你练了什么龟息功吗?”
      陆观:“???龟息功是什么?”
      “传说中的秘法,可以憋气,但是没有人可以不吸气还不死,我觉得最多能多憋一会。”
      “那练来何用?”
      “如果在水下或者侦探敌情,多憋一会也许就不会被人发现,可以抢回一条性命。此法还可以假死。”
      陆观感兴趣了。
      “怎么练?”
      宋虔之翻了个白眼:“不传之秘,我知道怎么练,早就上深山当隐士,谁都得叫我一声祖师爷爷。”
      陆观嘴角弯翘,摸宋虔之的脸,他很爱碰宋虔之裸露在外的皮肤,平时就喜欢摸他的脸颊,或者脖子。
      宋虔之亲了亲陆观,叹了口气。
      陆观抱着他,坐到榻上去,很窄,稍微一动两个人都要滚出去,中间停的那口箱子与坐榻中间只有窄窄二刀的距离,于是两个人战战兢兢一脸忐忑,以免掉到夹缝中。
      “大夫说开春以后,我娘要是没事,就会好起来了。”
      陆观亲着宋虔之的耳朵,低低嗯了一声。
      “等我娘身子好些,我就跟她说我们在一块了,到时候你给我娘敬杯茶,好好磕两个头。”
      陆观浑身都僵了。
      “你不想磕?”宋虔之瞥了他一眼。
      “磕,你说磕就磕。”
      宋虔之哼道:“你又不能生孩子,磕两个头委屈你了?”
      “磕,没说不磕。”
      宋虔之不吭声。
      陆观顿时慌了,忙道:“马上磕,现在就去磕,你说怎么磕,磕多少都可以。”
      宋虔之哈哈大笑起来,陆观愣了愣,反应过来被玩儿了,无语地看着宋虔之在榻上憋笑,想打滚又不敢动,陆观两手抄在他的胳肢窝下,狠狠把人压住亲了上去。
      啃着啃着,陆观温柔下来,一手撑在坐榻边缘,免得宋虔之掉下去。
      宋虔之眼圈红红的,皮肤白皙,呼吸交错间,两人顶在一起蹭了一会,亲吻变得像是两头雄兽在争抢地盘,宋虔之试着把舌头伸过去,反而碰得舌头疼,索性张嘴放陆观过来,柔软的舌一触就分,陆观粗声喘息着,肆无忌惮地亲他,手在他的腰上用力抚摸。
      分开时两人都是一身的汗。
      苦于不可能在这狭小空间里做,一是不舒服,二是周婉心随时可能醒来,抓奸在床就太窘了。
      宋虔之窝在陆观的怀里睡了一小会,让人停车,回到周婉心的车上去。
      天将黑时,周婉心醒来,好好吃着药,突然想起来,还是命宋虔之与陆观骑马先走,宋虔之无法违拗母亲的意思,将周婉心安全送到驿馆歇下,吩咐好随行的下人好好照料,挑了两匹快马,和陆观带好干粮,晚饭也没吃,即刻就出发先一步赶往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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