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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little twinkle star ...

  •   缓慢悠长的下课铃唱响放学的喜讯,同时爆豪也收拾好东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对着在通路上闲聊的切岛几人吼了一句“别挡路!”后,就这么拎着包快步走出了教室。

      今天的同学们也无可奈何地沐浴着同班同学的暴言暴语,切岛揉了揉耳朵,感觉耳膜被震得生疼。

      “爆豪咋了,心情这么差。”

      “是不是还在想临时执照考试的事情?”叶隐无声无息地凑过来,上鸣则干笑一声作答。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吧,话说,他是从今天开始才这样的。”

      “还觉得他被玲衣驯服之后性格也比起以前圆滑不少呢,结果玲衣不在了这么快就打回原形……”切岛一拍脑袋,特意造型好的短发被他压下又弹起,“不可能吧,他是因为玲衣不在太寂寞了?!”

      说起这样的话题,自然少不了A班行走的十八禁。峰田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端坐在几人中间的课桌上,频频点头:

      “也就是说这是思春期少年特有的,因为对女朋友的身体欲求不满而感到春心荡漾……”

      “拜托你不要歪楼。”耳郎嫌弃地啧了一声,“今天开始就是乐队的排练了,爆豪那个样子没问题吧?”

      “……”

      绿谷在思考着。

      *

      爆豪和玲衣吵了一小架。

      内容如果要细细说来,真的有点无聊。这点就连爆豪都这么觉得。
      起因是:玲衣不知是哪根筋和哪根筋搭错了,忽然旧事重提说想要称呼爆豪为「小胜」。
      发展是:爆豪坚决不同意。
      结果就是:两人的通话不欢而散。

      ……太无聊了。

      爆豪手握着的铅笔在作业本上行云流水地移动,他用另一只手撑着脑袋,几乎是用惯性在一步步解数学题,同时脑海深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着这场争执。

      忽然想起来这回事的玲衣,有够无聊。

      而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她的自己……也很无聊。

      因为爆豪之所以不愿意,其实只是玲衣这样称呼他,会让他觉得自己「被她当做年下看待了」。仅仅如此而已。
      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被女孩子加「小」字称呼,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更遑论喜欢的女孩子,更遑论这个喜欢的女孩子还比他大。这是爆豪理所当然的思维方式。

      但话又说回来,在玲衣皱着脸问他“为什么”的时候,这个理由爆豪却又说不出口。让他亲口说出「年下」这个单词,不如立刻天上劈下道闪电把他变成货真价实的小学生算了。

      回过神来时笔尖落在最后一个字上已经停留许久,爆豪将笔扔回桌上,脆脆一声响。然后他把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转椅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他在暑假时,被招待到了时空管理局的本局。
      被带着参观了那样巨大的组织,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航空队的训练。

      还有透过最外层的窗户看到的世界,那里是混沌不清,无限延伸的次元之海。

      一艘刚起航的次元航行船缓缓驶向那幽深的大海,即使逐渐被无穷的黑暗吞没,依然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存在感。

      “在看什么呢?”玲衣凑到窗边,“啊,那是LS级呢……这种小型舰应该是出任务的吧。”

      那巨大的舰船还是同类中的小型吗。
      只看两眼,就能从一片昏暗中判断出舰型吗。

      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认识到自己和玲衣至今为止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爆豪十几年来的常识,并不适应于这个他从未踏足的地方。

      尽管他就是为了让自己清楚地了解这一点才去的,但是事实摆在自己眼前时,还是感到内心如同被谁揪了一下,瞬间的疼痛后,留下漫长的酥麻感。

      所以他极其自然地问出了这句话:

      “LS级?怎么认?还有些什么级?”

      “欸欸……那我们接下来去次元航行部队看看?”玲衣掉头带路,边走边绞尽脑汁地说明起来。

      他是爆豪胜己,不可能有他不认识的东西,记不住的名词,做不到的事。
      所以就算有,也绝不可以有第二次。

      像这样,能够争取的东西,他全部都会得到手。然而只有年龄的距离,除非天上忽然一道闪电把玲衣劈成小学生,否则是无法拉近的。

      因此爆豪知道计较这几百天的差距毫无意义,不如说大部分时候,他才是两人中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那一方。但是当平时最纠结身份差别和年龄差距的玲衣反而主动提起这种事时,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联想到,下意识地拒绝。

      看吧,爆豪胜己什么都能做到,却也依然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这种思考方式和言行才真的显得他比玲衣要小——爆豪是在对这样的自己不爽。

      他昨天根本不是在对玲衣生气,玲衣要是像往常那样死缠烂打,对,比如今天也依旧不气馁地打电话来的话,爆豪心知自己大概就……

      问题在于,回宿舍完成了定额锻炼,没花多少时间写完了作业,甚至扔开笔在这思考了一会人生。

      一个联络也没来。

      “妈的……老子干嘛要为这种事心烦!”

      明知道房间里除了他没别人,心烦气躁的爆豪还是忍不住自问自答地开始骂人。
      时针转过八点,到排练的时间了。

      玲衣知道雄英文化祭上,A班要表演节目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这段时间,爆豪晚上都要去参加乐队的排练。
      雄英自开学以来翻车次数过多,便缩小了今年文化祭的规模以策安全,已经不是学生的玲衣无法参加,也只能听听爆豪的转述。

      这家伙就连被他揍趴下都不会生气,这次居然因为这种事闹别扭了吗?爆豪在心中狐疑。
      他们平时并没有频繁联系,即使是爆豪能外出的周末也因为忙碌还没有见过面,但很难想象那个玲衣会放着这件事不管。

      哐哐。

      “爆豪!走啦!”

      敲门声后接着切岛的声音,爆豪终于放弃再继续用这不符合他人设的无聊问题折磨自己,起身开门。

      “……”

      没任何应答声地猛一开门,把正欲再次敲门的切岛吓了一跳:“呃,你那啥,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爆豪看弱智一样地看着他。

      “那走吧。”犹豫片刻,切岛还是决定关切一下这位中距离恋爱中的亲友,“缺小菜可以找我,大家资源共享嘛,注意排解。”

      ……爆豪听懂了。
      他的脸色瞬间黑下来:“闭上你的嘴!!!!!”

      他们整天都在瞎JB猜些什么玩意啊!!!

      *

      第一天晚上。
      全班都是刚开始着手准备节目,乐队的排练也磕磕绊绊,上鸣和常暗从来没摸过乐器,耳郎在一旁操碎了心。一不小心大家都超过了预定的结束时间,回到房间时爆豪也累得不行,躺下便睡了。

      第三天晚上。
      就算爆豪的技术天衣无缝,要与乐队的同伴们协调配合却是一桩难事。八百万的琴风优雅温和,与爆豪狂野的原生态架子鼓合奏起来实在不堪入耳。一边耐着性子配合其他人的节奏,爆豪一边在想玲衣也差不多该打电话来了。

      第七天晚上。
      说起来这几天还是执行官资格考试,玲衣所有工作以外的时间几乎都花在准备这场考试上了,结束后都不来报告一声。爆豪不得不开始怀疑,玲衣是不是接到什么紧急任务,现在正在前线对敌?手握通讯器琢磨了一会,他反而不知道该不该去主动联系她,最后把它丢到了一旁。

      第十二天晚上。
      连续十二天没有联系,这在他们认识以来好像还是头一回。三个月来作为同学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已是过去,现在,双方都维持着自己的步调不断前进着。爆豪在临时执照考试上失利,玲衣并没有安慰他(不如说,在得知原因之后还隔着屏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是因为彼此都知道,这道障碍根本不足以成为未来的绊脚石。

      所以,玲衣如此重视的考试结果,爆豪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行。到了这个地步,谁先开口就算谁输!
      爆豪在内心这么对自己说,开始了没有对手的拔河。

      然而,文化祭当天早晨,当爆豪随班上的同学们走出宿舍,顶着金秋的阳光走进校园内时。
      那个在他脑海里一丝不苟地和他拔了几天河的身影也灵巧地迈过学校警备森严的大门,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地站在他们面前。

      “呀吼~”

      玲衣的笑容一如往常,就好像昨天放学时大家还互道了再见,只有她身上松散的卫衣短裤和对面学生们一溜整齐的表演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登场,所有人哗啦啦地一股脑围住了她。

      “玲衣!?哎,你能进来啊!”

      玲衣正稀奇地看着丽日她们身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演出服,闻言拉起了脖子上挂着的牌子。

      “我收到通行证啦。”

      在她废寝忘食地沉迷书海时,快递敲响了她的家门,送来了这张通行证。
      寄出人的名字是根津校长的。除了相关人员,一律不许入内——她想起爆豪说的话,看着通行证上自己的名字百感交集。
      这是她赢得的权利,是她赢得的信任。是那个把学生的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校长在长时间的角力后,终于愿意给予她的认同。

      ——玲衣摇摇头赶走拆包裹时的景象,收起通行证,开始对女孩子们身穿的演出服赞不绝口。

      “爆豪同学有跟你讲我们今天要表演的节目吗?”芦户十分大方地在玲衣面前转了一圈,飘扬的裙摆转出俏丽的弧度。

      玲衣笑意盎然地点头:“说了说了。爆豪同学他们是乐队,你们负责跳舞对吧。据说会很热闹。”

      “除了音乐和舞蹈,效果方面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我们是今天的必看节目!”芦户一指后面的轰,很明显他的个性对打造场景效果再适合不过。

      “当然一定会看了。对了,”玲衣视线扫过一群人,“怎么不见绿谷同学?”

      “他趁晨练帮我们跑腿买东西去了,还没回来。不过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眸子一转:“这样啊……”

      玲衣陪着A班一行人边走边聊去往教学楼的准备室,校道两旁热情的吆喝声伴随着食物的香气组成了最欢快的音乐,让她忽然怀念起不久前身穿制服穿梭在这里的那段时光。

      “哎!爆豪同学,吓到了没?”

      爆豪懒洋洋地走在人群最后面,玲衣一转身跑到他身边,脸上依然笑盈盈的。
      爆豪的视线像扫描仪似的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开口时的声音依然一派冷漠:“吓到了,你还活着啊。”

      “为了亲眼瞻仰敲打架子鼓的爆豪同学的英姿,我也要努力活着啊。”

      “……那你这么久没个声响是干嘛去了!?”

      他咬了咬牙,猛地提高声音,却又是不想让走在前面的同学们注意到的微妙音量。玲衣的手指卷上肩头的一缕长发,万般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想给爆豪同学一个惊喜嘛,要是联系你的话感觉会说漏嘴。而且为了今天能调休,我加紧去做了后面几天的工作,就有点忙……”

      “只是因为这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爆豪皱着眉问。

      “……嗯,只是因为这个。”

      微笑的弧度是四十五度,细雨般的银杏叶拂过她的发旋,温柔而无奈地飘落在地。

      *

      从寂静无声的舞台上爆发出一阵富有力量的紧密鼓声,激昂到想要席卷一切的节奏带出了热情的吉他和电子琴,合奏响起的瞬间,“轰”的一声架子鼓上方炸出了灼热的红云,台上被聚光灯照亮的少年少女们脸上泛出了艳丽的光彩。

      玲衣站在最前面几排,身体随节奏打着节拍。坐在她周围的学生们在欢快的音乐中仍然小声地交头接耳,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听说其他科的学生们对英雄科多少抱着些不满,因此这些座上宾们也许并不是纯粹来欣赏节目的。这也是爆豪接下鼓手工作的主要原因,他难得地和他的同班同学对上了电波,都打算在这次的演出中大闹一场。

      身穿亮眼演出服的舞蹈组踏前一步,将整齐的舞步带向观众席的各个方向。宽阔的舞台再次变得清晰起来,爆豪正在乐队的最后方,认真地用力挥动鼓槌。

      他踩住一次次精准的节奏点托着乐队活力四射的歌曲渐入佳境,敲响一声声吊镲为舞蹈组的脚步找到所有定点的位置。B调后,爆豪一阵炫技般的击奏在会场内疾驰而过,玲衣感觉到他手中鼓槌敲下的重音声声敲击在她的心脏,震得心肺间的空气都似乎要被挤压而出。

      然后耳郎用力踩过地板,吉他华丽的音色铺出副歌的画卷,与此同时轰的冰山卷着濑吕的胶带飞出了舞台,台上的舞者们也随之跃向空中。

      冷静而疯狂的鼓点在炸开了锅的喧闹中丝毫不停歇,歌声与伴奏相合,音符与碎冰共舞。从头顶飞过的丽日向玲衣伸出手,玲衣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与她击掌。肌肤相触的瞬间伴随着一串畅快的吉他变奏,她不由得进入了他们的世界。

      ——他们,是真的在大闹一场。

      本应只属于台上的表演正在卷入所有事不关己的观众们,让整个会场都成为跃动的因子。

      玲衣怔怔地站在原地,环顾分散到会场各处的表演者们。

      这个舞台并非用来接受观众们复杂的心思,而是他们用来全心全意地释放他们自己的心思的。他们要与场下这些带着偏见而来的观众们正面对决!

      而玲衣的心,正被这二十颗拼尽全力的心撞击着。或许技巧还并不纯熟,或许细节还不够完美,但这二十份汇聚到了同一处的心意,火热得让她甚至无法呼吸。

      英雄科A班的演出,最终在瀑布般倾倒的掌声中结束。

      幕布合上的刹那,爆豪放下鼓槌,缓缓舒了口气。开场前赶时间套在衣服外面的班服T恤总让他活动时有点不习惯,但看到台下那群南瓜们的笑容,疲劳背后的满足感不言而喻。

      他有自信,这个会场已经被他们「完美压制」了。今天的这场战斗,毫无疑问是他们的胜利。

      大家走下台阶,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确认着彼此脸上的表情。刚才的正式表演中谁跳错了舞步,谁踩错了节拍,谁不小心走了音——已经都不重要,没有人提起这些,擦去脸上的汗珠,他们组成圆阵,在后台爆发出属于自己的欢呼声。

      爆豪并没有主动去向谁靠拢,但是这个瞬间,他确确实实感到了。面前这十九个人的心,在这一刻距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每一次呼吸,都在感受他人的心跳,每一次眨眼,都在记忆他人的风景。

      圆阵散开,他把毛巾搭在脸上,倒退两步在走廊的长椅坐下。毛巾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替他挡住了同学们的注目。

      这些家伙,只有今天……做得还不错。

      毛巾挡住含有笑意的眼睛,一丝笑容却不知觉中浮上嘴角,若有若无如湖面荡起的波纹。

      事后的收拾自然也都是自己动手。观众们退场后,大家在会场打扫着演出时弄出的彩带、冰块、胶带、葡萄(?),爆豪和上鸣合力把架子鼓搬下舞台,刚想回外头,忽然被人从背后毫不客气地拍了肩膀。

      他烦躁地扭头,发现是芦户和丽日:“……干嘛!”更烦躁了。

      “爆豪,玲衣人呢?应该没走吧?”芦户晃了晃手机,“趁还没换演出服我们想一起拍个照,不过找她没反应,刚才她不还在看来着吗?”

      “鬼知道啊,自己多打两遍电话。”

      他没好气地下意识回答完,忽然闪过刚才表演中的画面。歌曲的第二段结束,间奏由乐队每个人的独奏组成。在常暗指尖颤动的贝斯被拨出了黑暗的低音,爆豪暂时放松了手上的力气,终于有余力环顾全场。
      冰雕伸展成螺旋的形状,倒映出观众席的姿态。他感到自己似乎一瞬间与坐在那里的玲衣视线相对,那双湛蓝色的瞳孔点过粼粼波光。

      ‘……嗯,只是因为这个。’

      那时的微笑在镜中裂成了一片片,爆豪挥开脑海中的景象,低声说了句“我去找找”后便大步从后台离开。

      *

      正午时分,十月的天空澄澈到无法分辨天高的距离,来往的人群在晴空高照下欢闹。玲衣静静地站在窗前,以旁观者的身份注视着他人的快乐。

      哐的一声,门被粗鲁地推开。她回头望去,爆豪一脸家里遭贼了似的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还真他妈在这?”他瞪着眼。

      “是啊。”玲衣回过神来用手指抵住唇,示意他小声点,“好像不能随便进,你行个方便嘛。”

      走廊空无一人,毕竟这一层只有英雄科,大家现在都在外面表演。爆豪神情有些僵硬地走进教室,然后顺手关上了门。
      他已经脱掉了印着巨大A字的班服,随着玲衣的视线望去,黄金色的银杏树在校道两旁摇曳。

      “爆豪同学,”玲衣轻声说,“可不可以碰碰你?”

      爆豪怔了怔,似乎在心里飞快地犹豫了一下,随后他面向玲衣微微展开双臂。少女一步步走进他怀里,细长的手指拉起比她略大一轮的手。

      ——通过肌肤传递的温度,还是如此令人安心。

      “喂,你考试没过?”爆豪的脑子里不存在咬文嚼字或者挑选措辞,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玲衣疑惑地松开他。

      “考试?没有啊,我满分过了。”

      “哈!?你心心念念的考试考过了还一句报告都没有,逗老子!?”

      “……什么心心念念的考试?”玲衣满脸茫然,“我没说过吗,这次考的是执行官辅佐资格,我只是当做保险姑且考一下的嘛。反正早就知道肯定能过,就想也没什么好报告的吧……”

      “啊?”

      “嗯?”

      爆豪的表情看似不变,在阳光下却比抽象画的内容还要丰富,两人彼此沉默几秒后,他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下次讲话给我讲清楚。”

      玲衣已经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考的是正经的执行官资格考试,但还是给面子地点点头:“嗯。”

      玲衣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就又收了回去。爆豪似乎是刚想起来还有同学存在的样子:“芦户?”

      “不是……是绿谷同学。”

      爆豪的眉毛跳了跳。

      “废久找你?”

      一个“是”或“否”便可以回答的问题,玲衣却迟迟发不出声音。不得不承认,她没有去看B班的节目,躲在没有人的——早已没有她存在痕迹的A班教室,是期待爆豪能来到这里。
      桌椅已撤,八百万的座位后面只有空气。黑板上值日的位置下方再也不会出现她的名字。上鸣和峰田午休玩牌的同伴变成了叶隐和濑吕。
      玲衣的一切从教室里消失了,就如同她从来没有突然出现过。然而这间了无痕迹的教室里,却的的确确保存着她曾属于这个空间的回忆。

      回忆已经不只是单纯的「过去」,而是经过美化后,成为了组成「现在」的一部分。
      所以从今以后,无论是爆豪还是玲衣,依然会无数次地被回忆指引,来到这个地方。

      如果说,他们真的心意相通的话——玲衣从心底祈祷着,来到了这个地方。

      “……对不起,”她望进爆豪的眼中,“我去问绿谷同学有关你的事了。”

      空气不知不觉中安静起来,窗外的喧杂似乎在逐渐远离。爆豪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却没有改变与玲衣对视的目光。

      “我想如果「小胜」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的话,我就应该尊重。但是去问绿谷同学时,他说并没有。那么爆豪同学为什么始终不肯松口呢,绿谷同学回答说‘也许是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并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在玲衣略显烦恼的问题后,绿谷沉默了一会。那究竟是因为不知如何回答,还是连他自己……也不想说出这句话。玲衣感到了心口的压抑感,不禁深呼吸。

      “……绿谷同学的声音听起来好寂寞。但是,我什么都,什么都没能对他说。”

      不是的哦。

      爆豪同学他没有这样想哦。

      ——诸如此类的话,如果玲衣能够充满自信地说出口该多好。但只有这件事,只有爆豪和绿谷的关系,是她和爆豪之间沉默的协议。
      称呼的事情她一点都没有生气。只是因为她和爆豪在一起的时间,比起称呼他为「小胜」的绿谷,比起称呼他为「胜己」的亲人和初中好友都要少……而这样时间上的擦肩而过,今后不可避免地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所以她也想尽可能地接近他的内心,为成为他最特别的人多做些什么。这件事不行,再想别的办法便是了。
      只是——对绿谷有点不一样。

      “他真的,把你看作很重要的人。合宿的那天,给他施与治疗魔法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在透过他遍体鳞伤的身体,触摸那颗心。”

      那孩子,真的是——真挚地,诚恳地,纯粹地重视着这份友情,在不知为何两人逐渐变得龃龉不合之后,也依然理所当然地爱护着、尊重着。
      玲衣的魔法阵笼罩着他的身体,还有和她一样担心着爆豪,为此横冲直撞到失去最后一丝力气的灵魂。她的魔法尽管一定程度上修复了身体,而终究没能修复他的灵魂,没能架起缩短他们心灵上距离的桥。

      “你相信我的感觉吗,爆豪同学?”她定定地直视爆豪闪烁的眼睛,那双眼睛反射着无数光彩,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人的心与心,真的能在某一个瞬间,因为某种特定的感情而贴近,引发共鸣。就好像——”

      “就好像,每一次呼吸都在感受别人的心跳……”爆豪怔怔地说到一半,忽然回过神来,蓦然闭上了嘴。

      “……”

      玲衣也眨了好几下眼睛,她吃惊爆豪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月色真美以来的第二次冲击。所以,他也相信吗,相信一点也不了解绿谷的内心世界,一点也不清楚他与爆豪之间过往的她在那短暂期间感觉到的心情。

      玲衣从他一瞬间的反应中得到了勇气,继续开口。

      “我相信你,所以我想成为在绿谷同学感到受伤时,能代替你告诉他「没有这回事」的人。我想得到这样的力量,想拥有只有你才能教给我的魔法。”

      她揪住爆豪的衣服一角,指间不自觉地用力。感觉到似乎有动摇时的泪水想要盈入眼眶,又仰头看向他逼退:“是你说的,比起在一起的时间,不在一起的时间更加重要,对吧?”

      即使人不在一起,也可以心意相通,不是吗?

      每个音节都坚实有力,每个表情都美丽动人,一年A班尝试传达的话语,因为奔放地「拼尽全力」而如此耀眼。
      ……她要压过那二十人份的火热,将她感受到的心意融入自己想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
      温暖的胸膛拥她入怀,不是她主动走入,而是爆豪胜己沉默地揽过她的肩膀。一个人的身体与另一个人的身体重合,玲衣隔着衣服感觉到爆豪的骨骼、感觉到血液在他身体中流淌。从他双手抱住她的惊人力度,猜测他此刻埋在她肩膀里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因为她知道,要成为第一英雄的爆豪胜己,也绝不是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心意碰撞的少年。

      “将来的某一天……”她伸手拥住他微微起伏的后背,温柔地摩挲过每一寸血液流过的地方,“某一天就行,把你的回忆,你的痛苦,你所有的想法都告诉我吧。”

      到那一天,细数他的回忆,讲述所有他与绿谷相册上有和没有的故事。分享他的痛苦,让她知道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的内心。
      将来的某一天,总有一天。

      爆豪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内低回盘转。
      “总有一天,一定。”嗓音如同干涸的喉咙中被剥离的最后一片瓦,他缓缓说,“全部都告诉你。”

      玲衣知道,要将凌乱不知去向,甚至自己都看不清的感情整理成形,是一件超越想象的大工程。
      当同僚死亡,当她的自信摧枯拉朽地崩塌,她又用了多少个日夜来整理自己。
      爆豪说出口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愿当那一天到来,是他和绿谷也像玲衣一样,重拾过去,开始走向未来。

      爆豪抬起头,玲衣与他目光触碰时,便自然地凑近。柔软的唇如同秋天的阳光,供养着蜜柑色的热度。贪恋于这种能平静人心的温暖,玲衣在亲吻中感觉到他在尝试收起身上的荆棘,以他现在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温柔包裹着她。

      从心底涌出的爱恋之情,让玲衣尽管无所适从,仍旧忍不住回应这份温柔。如同终于放晴的雨后,这个吻交换了彼此的温柔与无法形成语言的情感,在无言中直到结束。

      玲衣还没有缓过神来,忽然感觉被轻轻一推,背部抵上了墙壁。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仰头望去,感觉视线中忽然覆盖上一层阴影。

      “……嗯?”
      爆豪将她压在墙上,这个场景似乎曾经在哪见过。但从上方俯瞰她的爆豪此刻的表情,却让玲衣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表情怎么……有点危险。

      “……喂,”爆豪按住她的肩,又轻而易举地捏住欲推开他的手腕,同时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允许玲衣转开视线,“你害得老子……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更危险了。

      玲衣顿时脸色发青,她小心翼翼地提议:“我们去找大家吧……”

      “别动。”以强硬的命令型说完,爆豪似乎想起了什么,漠然地自言自语起来。

      “的确,偶尔也要排解一下。”

      “什么?什么……?你要排解什么——!!!?”

      多出来的一年阅历,有时候能让人做到很多事。
      也有时候,它并没什么用。

      *

      雄英高中毕业典礼这一天,A班全员在结束后一起吃了晚饭。

      “你不去啊?”切岛叫住爆豪。
      大家走出餐厅,决定续摊去唱个歌,让今日变成不眠夜。爆豪一点也没有身为新鲜毕业生的自觉,果断拒绝之后便打算和大家走向相反的方向。

      “哪来那么多忆苦思甜,一群矫情鬼。”爆豪露出嫌弃的表情,“老子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就真的走了,只剩大家看着那个一如既往的背影。忽然人群中有人开口:“啊,今天是不是……她搬回地球的日子?”

      “好像是说过这回事,不过赶这么巧,毕业这天。”上鸣好奇道,“绿谷你咋知道的?”

      绿谷温和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猜的。”

      “既然是爆豪同学的事,那么就不是猜的,是小久同学推测的吧。”

      丽日说完,和绿谷相视而笑。

      ……

      两人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记下了这样的回忆。

      ——“他们成为了英雄。”

      ——“她成为了执行官。”

      ——“今天也会用「个性」。”

      ——“今天也会用魔法。”

      ——“在这片土地上……”

      ——“在那片天空下……”

      今晚,城市的上空星辰璀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little twinkle s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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