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雅坊间纪事》阿宁宁

46、第四十六回

　　不知晕了多久，我仿佛又回到了戚家。遇见了戚家那群人，冷眼与我望着，均做出一副不欢迎我的姿态。

　　我心里还好奇，怎么又回到这里了？还是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正挣扎着想要逃走，猛地一睁眼，只望见一处木头隔板，与我空荡荡对视。

　　再次感触到真实的自己，我率先抬手，紧忙擦去额头惊汗。身子来回动了动，忽而发觉头痛地厉害，像是受了风寒，脑袋上的每一寸穴位，都钻了心的疼。

　　复而，我将目光往身下望，一块厚厚的绿红花色大棉被正在我身上盖着，我从来认为这花色土丑，见它扣在我身上，一抬手掀开。

　　这时才有声响于我耳畔跃动，先是一阵篝火的闪烁，再是由远及近的沉稳呼吸声：“醒了？”

　　我惊得从床上坐起，这时匆忙望了眼四周，才见是一方圆不过五六步的小木屋。最后将目光落到眼前，是一身白衣的花以城，正坐在篝火边，其上挂着我的绫罗衣衫。

　　我稍许一愣，继而往自己身上看，竟只剩一套陌生的白色内衫覆体。我吓得将那丑陋花被挡到身前，与他气冲冲喊道：“你…怎么脱了我的衣服？”

　　他与我望了会儿，忽而笑道：“不然呢？不给你将衣服脱了，你会冻死的。再者说，你的…我又不是没看过。”

　　我脸颊一红，心想倒也是，方缓了缓神色，与他问道：“你怎么找到我？”

　　“我下山去采蘑菇，正好下雨了，我采些东西，不然的话吃什么？”

　　这时我望向角落一旁，竹条编的篓子里，果真满满装着蘑菇野菜。再一旁是些不根本认不得的工具，估计是用来挖野菜的。

　　而后，我复望见摆在架子上的衣裳，裙角上的绫罗暗线清晰可见，和新买的一样漂亮：“你帮我洗了衣服？”

　　花以城望了眼我的衣裳，复低下头继续摆弄着篝火：“不然呢，捡到你时，跟个泥人似的，我不将你衣服洗了，你恐怕直接就将这衣服扔了，看你下山穿什么。”

　　“你！”我怒声刚要吼他，复想到他帮我洗了衣服，还救了我，我该压压性子：“那…谢谢你了。”

　　花以城将手中所剩的柴木扔到篝火中，惊起的烟气，徐徐往木屋上口的通气孔钻。他甩了甩手，起身走到床边，与我问道：“不过你怎么上山来了？”

　　我见他这个淡然态度，自然不肯说是来特意找他：“我…也是听慧娘说，山上有很多珍稀的野菜蘑菇，所以上山来采啊！结果东西没看到一个，还掉下了山。”

　　花以城复回头望了眼我的绫罗衣裳：“你穿成这个样子来采蘑菇？”

　　我自理直气壮：“怎么了？人家没采过蘑菇，哪知道要穿成什么样子！”

　　花以城嘻嘻一笑：“倒也是，可你怎么不找阿雪或慧娘跟着你，自己就跑来了，不怕山上有狼，将你吃了？”

　　本来晕过去前，我也没想着会活下来，如今看着眼前的花以城，渐渐意识到，又是他救下了我的命，心头起了暖意，与他说话时，也温和起来：“我怎么知道山里有狼么！那我又没来过。”

　　“哎！傻丫头！”花以城哀叹一声，后与我教训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没出来采蘑菇，你就死定了！”

　　我可怜巴巴点了下头，身子仍是虚弱，眼见着心上人，纵是清楚和他之前生气，如今也像不记得了似的，与他乖巧道：“我知道，那我谢谢你好了。”

　　花以城也是吃软不吃硬，见我这样听话，登时没了气焰，抬手将我身上花被掩了掩，与我关切问道：“身子现在还舒服么？”

　　我摇摇头，太阳穴忽一抽一抽的疼，不禁扶额皱眉，令他在意：“是不是头疼？”

　　我只得又点了下头：“可能是下雨浇的，多睡会儿就好了。”

　　这样说着，我便要卧身睡下，他却又将我拎起来，道：“不能这么空着肚子睡，明日会更难受的。等我给你煮点野菜蘑菇，你吃下再睡。”

　　我乖乖听了，将身埋入花被中，便见他于屋前屋后忙活起来，很快于篝火上夹起陶罐，为我煮野菜蘑菇汤。

　　我于闲暇时，将这四方小木屋瞧了个遍，晓得这就是花锦城跟我说过，花以城每隔几日就会来居住的山上住所。也不知他都在这山上做些什么，竟然还在用这么难看的被子，就算只是睡几日，也不好这么对付啊！

　　这样想着，我与他开口，怯生问道：“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他用木头汤匙舀着锅中汤水，道：“上次和你分开后，我就上这里来了，睡了几天后，就到了现在。”

　　“睡了几天？”我有点吃惊，不禁道：“你怎么那么能睡啊？”

　　他不与我应，隔了一会儿，才道：“贩盐的买卖没戏了，后来又想了很多门路，可没有钱什么都做不成，我想不到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心里烦，就来山上待着。”

　　我往一旁紧闭的窗口望了望，只能摸见一层模糊月光：“这里蛮好的，这个小木屋是你自己盖的么？”

　　花以城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总之我有记忆以来，这个地方就在了。”

　　“那就是你找到的么！”彼一时，我已闻到了野菜蘑菇汤的清香味，可能是有些饿急了，如今闻到这样朴素的食物香气，也诱的我头脚发昏：“虽然这个地方好，又安静，但你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吧？你要是缺钱，可以向我先借啊！”

　　花以城这时已将陶罐从炉火上拿下，一旁端起小瓷碗，将汤往碗里盛：“你不是还要攒钱买名雅坊么？”

　　我道：“没关系啊，我又不急着买，你不是急着做生意么！而且表哥都跑去河阳了，还生病了，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见他。”

　　花以城似乎是想了想，复与我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就算是和谁，我都不喜欢欠人家的。”

　　他这样说，我也只好不再提借钱的事。暗自思量片刻，与他道：“其实我觉得，你有没有钱根本不重要，我只是和你在一起，又不需要你照顾我呢！”

　　他望向我：“那我要娶你呢？”

　　“娶了我，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了，我们不就都有钱了？”

　　他这时将汤端到我眼前，舀起一勺汤匙，吹了吹递到我嘴边：“可我不想，我是个男人，要照顾你的，更加不想做那些戏词里的小白脸。”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汤，觉得味道不错，才张口喝下。想不到，新鲜的野菜蘑菇，也能熬出这么好的汤头，一时沉醉，竟忘了与他应话，直道：“好好喝啊！原来素的东西这么好喝。”

　　他木了木，也只得接下我的话：“加了些猪油和盐的，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好喝。”

　　我点了点头：“真的好好喝。”

　　“是我手艺好，总归这山上，你想要吃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明天早上还是这个，你可受得了？”

　　我肯定着点了点头：“自然了，这个很好喝，又很清淡，我觉得喝不腻的。”

　　他当我玩笑话，喂了我一碗汤后，又捡了汤里的菜喂我时，末了与我问道：“吃饱了么？”

　　我点点头，实际头还疼着，只是想快些睡下：“饱了，我想睡了。”

　　他便为我盖好被子，独个收拾起陶罐碗勺，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我忍不住脑袋抽痛，模模糊糊便睡了过去。

　　中途醒来时，屋中已没了声响，只是篝火还亮着，想必若是没有那把火，这山中阴凉，木屋里会更加难熬。

　　隐约翻身时，我刻意望了眼，见花以城还在篝火边，累得打着瞌睡，看得我好生不忍。

　　“喂！”我用尽全力，虚虚唤了他一声。

　　他迷糊睁眼，忙与我道：“怎么了？哪里难受？”

　　我窝在花被里摇了摇头，定定与他望了片刻，憋出一句：“我有点冷。”

　　他忙从身后揽来柴火，往篝火中送：“你等会儿，我刚忘了添火。”

　　我莫名一阵失落，想了半天，才想到自己想要什么，复与他开口：“你过来一起睡吧，两个人暖和。”

　　他愣了一愣，送柴火的手慢了些，待将手中最后一根柴火扔进火堆中，才与我应声：“好。”

　　说着，他从地上起身，简单理了理腰间衣摆，走到我床边坐下。

　　我害羞起来，转过身不去看他，待了一会儿，才察觉到他与我渐渐靠近的身子，如旭日朝阳洒在身上，舒服得很。

　　花被下，他将我双手环住，正要不老实时，我忙与他道：“我生病了，会过人。”

　　他“哦”了一声，身子却与我更是紧贴：“那么就睡吧，我不扰你了。”

　　我点点头，放心闭上眼。与他之前的那些别扭，转眼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