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雅坊间纪事》阿宁宁

36、第三十六回

　　我凭空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与甄蓁道：“怎么觉着，很多人都对我们坊子的那位金主感兴趣？”

　　甄蓁被我说的脸颊一红，净白小脸上，显出比身后桃花更美好的色泽：“不是啦！你不知道，我记得小时候，曾经和哥哥去参加陆家的一次宴会，与陆欢他见过一次的，当时我年纪还小，不过却已经觉得，他长得很好看了。再者说，我哥哥也说过，这位陆老爷很有名仕之风，可惜就是太闷了，甚至很少与旁人熟识，挺大的年纪了，竟还没有婚配。”

　　我自然听得出来，甄蓁这个意思，就是对陆欢有意思。只是小姑娘家家不好意思说出来，我也懒得戳破：“我也是这样听说的，而且他真的很神秘，我到现在啊，也还没见过他呢！现在又去河阳治病，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一点消息都没有。”

　　甄蓁跟着点头：“是啊，所以我很担心，本来还想找你问问，没想到，你也不知道。”

　　我轻轻把玩着指甲上的蔻丹，低眉淡语：“不过得你所言，我却知道了，原来我的这位金主，是个好看的人，还很有名仕之风。”

　　甄蓁乐呵呵点头，全参解不到我言外之意：“是啊，陆欢哥哥他真的很棒，你不知道，很多仕家小姐都想着嫁给他呢！不过最近听说他生病了，有些小姐可能就不想了，但还是有很多喜欢他的，就算是没有见过他本人，也仍旧觉得，他定是人中良配。”

　　我暗自倒了口气，庆幸自己早早灭了对陆欢表哥的念头，要不然，谁知要和多少饿狼般的少女夺食。且如今，也好和甄蓁诚心劝道：“其实我觉得，有时候门当户对，也不一定幸福。要嫁人之前，该是先与对方了解一下的。”

　　甄蓁认真道：“我很了解陆欢哥哥的，虽然都是听哥哥讲起，不过他的家世，我可是一清二楚呢！他爹爹原是高官，手中经营着洛阳城诸多家歌舞坊和客栈酒家，他子承父业，却并未领受官职，这些年来，将家族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虽然自小体弱多病，但却习武健身，堪称文武全才，即便经营着世道生意，却从不沾女色，人简直正派地不能再正了！”

　　我与她呆呆望着，竟有些被她说动。正愣神时，眼前忽扫过一只修长骨感的手，衔起一个糯米团子复又撤回。

　　我顺着那只手往身后看，便见一华服美仪的翩翩公子，捏着手中糯米团子咬了口，与我望了眼后，礼貌着将手撂下，抬眼与甄蓁道：“你这丫头，请人家赏花不是？怎么拉着人家坐在这里吃起东西？”

　　甄蓁跳着起身，一手挽住这翩翩公子臂弯，亲昵道：“人家先聊一聊么！再说这到处都是花，坐在这里看就好啦！”

　　翩翩公子直将手中剩下的半个糯米团子塞入甄蓁口中：“还不与我介绍一下？”

　　我意识到对方是说我，忙起身与之欠礼，甄蓁咽下糯米团子，及时道：“这位就是上次在王宫里救我的姑娘，她是名雅坊的坊主，秦名雅。”随即，甄蓁向我介绍道：“这个就是我二哥甄璺。”

　　我点了点头，礼貌道：“见过甄公子。”

　　甄璺亦回礼，转即将甄蓁推开，几分不认真的恼怒：“你说你怎么回事？请的那些姑娘又不和你亲近，我往这边来时，差点被几个女子吃了。”

　　甄蓁窃笑，转即靠在我身边：“谁让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有女孩喜欢你也实属平常啊！小心哪一天啊，和那碧玉卫玠一般，被人看杀。你说是不是啊！名雅？”

　　我不知该作何回应，只好弯起嘴角，抖出几丝客气的笑。

　　甄璺这时又与我望了望，一只手勾起下巴，与我审视道：“不知秦姑娘为何以纱掩面？”

　　我刚要开口，甄蓁便替我道：“名雅受了风，脸上起了些疹子。”

　　甄璺“哦”了一声，与我道：“这样啊，前几日我有个表侄也是这样，之前帮他买药来着，书房里还剩点，要不要秦姑娘跟我去拿点来？”

　　我忙摇手，想不到这公子哥还挺客气：“不用劳烦甄公子了，其实也快好了，只是之前手贱，挠了脸，如今才不好见人。”

　　甄璺点了点头，我三人复坐下言语，一开口，听甄璺又与我道：“秦姑娘是歌舞坊的坊主，一个女子会做生意，很厉害的。”

　　我自客套道：“没什么，只是家事所累，若不出来做事，便没有出路罢了。”

　　甄璺倒显得不很吃惊，继续道：“自然，若是像甄蓁这种丫头，家人又怎么会让她去学做生意呢。不过比起那些仕家小姐，我个人要更加钟爱秦姑娘这种人，有才有貌，又有能力。”

　　我轻笑，起了些许兴致，反与他问道：“甄公子说笑，你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有才有貌的？”

　　甄璺从腰间抽出白折扇，道：“这个自然，要知名雅坊曾入宫献舞，那一曲《蝶恋花》，得王上青眼有加，不过我个人更加喜欢后一曲《观月此畔》。此外，之前在下便听人言，名雅坊自秦姑娘掌管后，出了很多比婵娟馆还要雅致的戏曲，想必是出自秦姑娘手笔。如此才能，便算是面纱下的那张脸再不济，对在下来说，也好过那些外面赏花的榆木脑袋。”

　　我虽是不解他这般恭维中，有几分真切实意，但这话好听，却是必然的。

　　甄蓁与一旁听此，忽而抬眼，撂下手中松糕，与甄璺嚷道：“哥哥怎么这样说，我也喜欢赏花，我也是榆木脑袋么？”

　　甄璺道：“你不是，你是我的妹妹，和那些外面的怎么能比。”

　　甄蓁方欢心一笑，咬了口松糕，复道：“对了哥哥，我昨日听爹爹说，你今日不是要和新上任的少府大人视察水库么？”

　　甄璺摆手：“早回来了，是你这懒虫起的晚。再有啊，都是你搞得游园会，知道我在门口遇见谁了么？一会儿还非和她周旋一番不可。”

　　甄蓁道：“娘说我要学会待人接物么！游园会也是娘让我办的啊！不过…你遇见谁了啊？不会又是……”

　　甄蓁欲言又止，二人表情忽而神秘起来，随即便听甄璺道：“就是那个戚彩月喽！也真是的，不知倒了什么霉，被她这女子缠上，我当时正与少府大人商讨水库一事，她跟她哥哥一起来的，终究是戚家小姐，为了水库的事，我又不好直接避开，爹非得让我和她相处相处，真是要死。”

　　我心头一横，刹时间，将身往一旁侧了侧，四下巡视着，看如何才好脱身，千万不能让那个千避万避的戚彩月发现。

　　甄蓁于一旁帮着哥哥叹气，甄璺这时却与我道：“秦姑娘恐怕不知，这位戚家的小姐，是比那些赏花的小姐，更加愚蠢的一类，性格又刁钻，我是真心想避着，可也不知，她是看上我哪一点。”

　　我虚声笑道：“这便是那位戚小姐自己的想法了……”话及此，我忽而捂住肚子，与甄蓁道：“我有些觉得不适，先行方便一下，你们兄妹二人先聊着。”

　　话毕，我起身离去，至了拱门外，又慌张往远处走了好久，直至与人群拉开距离，才算放心。

　　可毕竟初初来到甄府，只往后花园静谧处转了几个弯的功夫，我便不识得来路了。

　　一时无法，我只得抱着侥幸之心往远处继续走去，只盼着能找到个后门，就此离开算了。虽说这样有些对不住好客的甄蓁，但戚彩月，我是千万不能见到的。

　　这样想着，我已走到一处假山石旁，擎天而上的尖顶处被青阳遮住。我些许脚累，便上前挨在石头边缘歇了歇，这时见前方亦有两三棵樱花树，想必是还没走出甄蓁的园子。

　　至此，我不禁长叹口气，却听假山石的另外一边传来细碎声响。

　　我几分警惕着收手，抬脚往假山石后走去，当见其中竟有一山洞，却没什么人。正要回身，却听一沉静声色从我头顶传来：“你怎么在这？”

　　我回身，从那身熟悉的白衣看向那张那张俊魅的脸，顷刻定下心神，故作漠然道：“你怎么在这？”

　　花以城上前一步，肩膀蹭着我衣角，一扬手将我面纱扯掉：“我先问你的。”

　　我轻笑，反与他道：“今天怎么不问我，猜猜你是谁了？”

　　他将脸刻意挡在我身前，邪邪一笑：“你既然这样问，不就是知道我是谁了。”

　　不知觉，他已将一只手盖在我手上，柔软而冰凉的力度，像要从皮肉钻进我的心。

　　我却横声一问：“你做什么？”

　　他未答我的话，却与我反问：“你还是没告诉我，是如何分清我们两个的。”

　　说着，他将手撑开，将我整个拥入怀中。我没拒绝，心里想着，我并非名门家的小姐，就算与他做逾矩之事，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不知道。”

　　他将头磕在我额间，语色柔软至极：“我料想，你是真的不知道。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突然相见，一刻心颤，我能觉出自己是开心的。我喜欢眼前这个人，刚巧眼前的这个人也喜欢我，这世上，最值得欢愉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只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