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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命之线 ...

  •   天空灰蒙蒙地飞着零星碎雪。剧组全员乘坐租来的旅游巴士进山,所幸地面干燥尚未积雪,而且驾车的是名经验丰富惯行山路的老司机。蜿蜒曲折的盘山路时有状况凶险无比,一向被当地人称为“生命之线”。见鬼的是,他们上山前还看到了一则即时新闻——九寨沟内一处发生塌方,道路堵塞正在清理。可尽管如此,由于拍摄行程紧张,众人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上山足足花了八个小时,直到接近黄昏一车人才算接近了那神奇的九寨。雪也一直是细细碎碎地飘着,一路尚且有惊无险。吴意一天下来都戴着墨镜靠在车窗上打盹,分明是刻意降低与人交谈的可能,也不见得真有多困。陆凉坐在他身后的座位上,清晰感受得到前面那个灰色的背影有多萎靡不振,那墨镜下的眼睛也许是红了吧……满心不安的陆凉不知该看向哪里。

      一行人简单用过晚餐后,天上的毛毛细雪渐渐变成了片片雪花,出于安全考虑,夜间的拍摄任务只能暂停,全员入住旅店休息,明日再看情况进沟。

      旅行中再次被分到一间屋子的吴陆二人,这一晚却只是安静地睡觉,大半夜过去了各自相安无事。刚躺下时陆凉还惴惴不安地偷瞄着吴意的床,吴意却非常老实地躺在一边不出一点声响,不知睡没睡着,反正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陆凉连着几日没有休息好,翻了几个身就沉沉睡去。

      陆凉睡着以后,旁边的吴意却悄悄下了床,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慢慢走过去在陆凉的床边蹲下,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他的五官,就这样静静地看了良久,他忽然小心翼翼地扶着床沿站起来,探身过去轻轻地靠近陆凉睡梦中紧抿着的唇瓣,正踌躇着该不该亲下去,忽然睡梦中的陆凉不安地颤了颤眉,接着就反复急促地低低呢喃着几个字……吴意低下头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只听陆凉一遍一遍迷迷糊糊低唤着的,都是那两个字——吴意……吴意……

      吴意把微弱的声音收入耳底,心脏跟着就是一阵揪痛,情不自禁低下头轻轻吻上了陆凉的嘴唇,蜻蜓点水般浅浅一触,正欲悄悄起身离开,陆凉却忽然伸出一只手,在虚空里不住地探抓着。吴意见状知道他是发了癔症,大着胆子上前去握住了陆凉的手。陆凉抓到实物,猛地惊醒了过来,正看到吴意坐在自己床边,握着自己的手。他半梦半醒之间头脑混沌,一时忘了自己和吴意的现状,呆呆地任由吴意握着他的手,自己还沉浸在那个恐怖的梦中无法自拔……

      梦里的陆凉身在一处空旷的巨大木屋,里面光线昏暗气味腐朽,样式古老的家具表面都是一片漆黑色,他在间间相套的屋里不断找寻着出口,又屡次碰壁回到原地。却原来……这是一处没有出口的所在。陆凉看着屋里唯一有门的衣柜,下意识地走到它前面,伸长胳膊抓住了门把手,随着门缝的逐渐拉宽,陆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脱口一声高喊!张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是哑的,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挣扎着想用手抓住点什么去支撑自己发软的双腿——只见漆黑的柜子里居然空无一物,除了赫然摆放在正中的一颗头颅……那是吴意。依旧是眉眼浓丽顾盼生情,一双葡萄眼正滴溜溜地在上面转动着,看见陆凉的脸仿佛突然有话要说想张开嘴,只是那两片唇瓣却不知何时粘在了一起,吴意的表情越来越着急,拼命挣动间,那相连的唇瓣居然被撕裂开来,顷刻间嘴上血肉模糊……陆凉心里又怕又急,不停地重复着吴意的名字,想大喊一声让他停下,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吴意……是谁把你变成了那个样子……醒来的陆凉情绪一时恢复不过来,他目光涣散地对上眼前的吴意,忆起梦中那孤零零被关在柜子里满嘴鲜血的头颅,如果不是自己偶然打开柜门,说不定它就那样继续在黑暗里睁着眼,枯守上千年万年也无人知晓……陆凉想到这处不由地怔怔流下泪来。吴意见他醒来就忽然哭了,晓得一定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当下也不再管陆凉会不会拒绝,长臂一伸一把将他搂在了胸前,陆凉奇迹般地乖乖闷在他胸口很久,没有作任何挣扎,最后只低低地问了一句,“吴意……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吴意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陆凉,恨不得把他整个揉进自己身体里,变成自己身上的一根肋骨,用自己的血肉包裹起来,去温暖他,去保护他。吴意轻轻地把嘴唇贴在陆凉发丝上蹭着,“阿凉,我不能为你做任何决定,你可以练习着不爱我,但是我只求你,不要拿走我爱你的权利,让我不爱你,我真的……死也做不到。”陆凉还是静静地窝在他怀里,没有说什么,却也没有挣脱,吴意看不到他的表情。

      “对了……你后面几期的录制,还是找个借口自己单独一屋吧,这样说梦话会被人发现的。”吴意突然想起了这事情的严重性。

      “我刚才说什么了吗……”陆凉有些迷惑地带着鼻音,“之前电影剧组订的宾馆都是单独一人睡。”

      “你……在叫我的名字。”吴意声音低哑地说着,渐渐靠近陆凉的嘴唇,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忽然邪魅一笑,“不过我更希望是在另一种情况下叫。”

      陆凉听了这话只觉得耳朵根子都烧红了,所幸是在黑暗里谁也看不见。他在心里默念着,“反正过了这几日,我们就要分开了,以后合作的机会也并不多……暂且就由着他吧,何苦每天狠心折磨他,又眼睁睁盯着他伤心的样子来折磨自己。”

      人生海海,惟有在那一件事面前,我们的原则会被一次次打破,一开始所谓的底线,也在不知不觉间越放越低。

      吴意注意到陆凉没有反抗,心里一甜,揽着那个沉默的人一起在床上躺了下来,又拉过被子盖住了彼此。吴意从背后紧紧地把陆凉圈在怀里,探过两只手去抓住陆凉的双手,把自己的十指缓缓地插进了陆凉的指缝里。听到陆凉忽然变得剧烈的心跳,满足地在嘴角溢出了一个笑容,心里默默叹道,阿凉,我很好哄的不是吗……你看,你都不用回应我,只要不拒绝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第二天清晨吴路二人早早起了床走到外面,剧组的其他人还没有出动,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雪,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声,两人大口呼吸了几下清新的空气,伸出手去发现气温也不太冷,想必沟内正是景致最好的时候。他们相对默默无语,却有一种久违的默契暗流涌动。众人都探出头后,大家一起去吃过早餐,收拾行装徒步进沟。

      一路上的枝头挂满了积雪,银装素裹的景色清丽宛若仙境。九寨沟的冬天是旅游淡季,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剧组也乐得清净。到了预定的地点,游戏道具已经由当地的藏人布置好,准备工作做完的他们留在了景区内,配合节目组完成游戏。有美景的地方就免不了要拍照片,其中一个游戏就是几人一组,进行同框拍摄,谁被挤出镜头外即为淘汰,先被淘汰完毕的一队下一环节会失了先机。

      两队人马还是第二期的那些人,彼此已经非常熟悉,一路上大家插科打诨好不热闹。一行人来到景区内的第一个景点日则沟,一边感叹着喀斯特地貌的清奇,一边穿过原始森林里的林间栈道,来到另一头的珍珠滩,珍珠滩旁边的空地则是他们的拍摄点。此时的珍珠滩当真名副其实,一眼望去雪白晶莹,近之唯恐亵渎。

      拍照游戏几个回合下来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进行下一环节需要沿路朝箭竹海方向而去。陆凉一路上嘴唇微张,难掩惊叹地盯着背风地方没被白雪覆盖到,结冰的蓝绿色海子,吴意偷眼看着陆凉不时侧头惊讶的样子,只觉可爱万分,自己心中立时一片柔软,恨不能当即上去咬一口那微启的朱唇。因担心陆凉分神摔倒,吴意一直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从冰面上还能看到躺在下面的参天巨木,很久以前的一次大地震造就了今日的美景……越美丽的画面背后越会有非常惨烈或者悲伤的故事,吴意的思绪不由得飘远——正如日本樱花外表绚丽迷人,传说是由于扎根尸体之上。

      空中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奔跑的人们隐隐有了担心,互相激励着只望尽早拍完出沟。吴意瞬也不瞬地盯着陆凉的背影,偶尔出声提醒他脚下慢点小心摔跤。

      又过了大约两三个小时,一群人匆匆忙忙拍摄完毕后,沟内忽然起了大风,狂风卷着雪花来势汹汹地直往脖子里钻,跟队的几名藏人眼望天空露出浓浓的担忧,连忙用生硬的普通话招呼大家赶紧出沟。剧组人员也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跟着藏人快步离开。吴意和陆凉的助理都等在沟外,没有跟着进来拍摄,此时两人没有备用的帽子围巾,在风雪里一前一后蹒跚而行,各自冷得缩着脖子。

      前面的队伍越走越快,吴意腿长步子却迈得不快,陆凉心下焦急也顾不得许多,伸出一手抓住吴意的手腕,拉着他跑了起来。吴意瞬间感觉自己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结界,周遭的雪片狂风再不得近身。他不合时宜地嘿嘿笑了笑,手下紧了紧陆凉的纤长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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