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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五十一只鬼 ...

  •   这就是国师府。

      陶致远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揪住缰绳,仰视着这高高的府邸。

      这里很幽静。

      今上为了能留住国师,府邸选址不远不近,建府后,各路奇珍异宝也是尽数往府里送,哪怕只是墙角的一棵树,也是价值连城的。

      可无论这里多美,陶致远都全无心思去看。

      他只是望着那扇黑色的、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浇筑过的大门,心里都是一阵压抑不住的退却,可是现在还得把自己还未足月的亲生女儿送进去。

      尽管心里在滴血,陶致远也不得不翻身下马,亲自叩响了这扇门。

      小童露出一张脸,看见来人不惊不诧,稍稍俯身,抬起左手,“师尊已恭候多时,城主请随我来。”

      越往里,陶致远的胳膊就收的越紧。

      拐了好几条道之后,小童停在一条石子路前,弯下腰行礼,“师尊,人已带到。”

      “进。”

      随着话音的落下,陶致远眼前的景象就彻底变了。

      不再是奇珍异林,也不再是草木芬芳,有的,只是一个高高的瞭望台。

      而台上,银发银眸的男子一身白袍,目光竟分毫未错的紧盯着他的怀里——他的女儿。

      稳住心神,陶致远知道,他该放下了。

      眼前一花,眨眼还没落下,国师就已到了身前,正对自己伸出了手。

      “给我。”

      陶致远抬眼。

      对方表情漠然,双目似淬了冰渣,多看上一眼就嫌冻得慌,可是陶致远还是想看看,看看这个人对自己的女儿可有一分温情。

      半晌,陶致远泄气的低叹一声,把怀里暖乎乎的小团子交了出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出去,而后向国师鞠了一躬,俯身道:“小女命薄,下官不敢贪心,不求她大富大贵一世荣宠,只望她此生无病无灾便心满意足,还请国师大人珍之重之。来日若得重逢,下官以性命起誓,无论国师大人有何需求,下官哪怕粉身碎骨,也定然会全力以赴!”

      “至于这荷包,”陶致远抬眸看了眼自家女儿,咽下满心的苦水,叹道:“……还请大人在小女岁满豆蔻之时,交予她。”

      十三年,怎么也够了。

      陶致远眼底满是决然。

      “可。”国师淡淡颔首。

      在离开之前,陶致远不再踌躇,提出了取名之事。

      “小女取词一字,牌字为意,还望国师大人……”

      话一出口,陶致远心里就有了微妙的压力,他顶着头上冰冷的目光继续说着,“……莫要擅自给小女改名。”

      刚说完就感觉空气压抑了起来。

      陶致远不由屏住呼吸。

      “可。”

      然后国师大人转过了身体,衣袍宽大,他竟再半点都看不到女儿。

      陶致远后退了几步,垂在袖口里的手死死握着,指骨都泛着青白。

      然后,眼前的景象再度一变,石子路出现,他的周围,空无一人。

      *

      唯一还算熟悉的人已经抽身而去,桑槐也不是什么习惯伤春悲秋的人,尽管目前身量不足无法行动,还辗转在另一个陌生的怀抱里,她也依旧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点声响。

      倒是现在有时间好好看看抱着自己的人。

      她抬眼,倏地怔住。

      这人的眉眼仿若雪山之巅,极静,也极冷。

      而此刻,他也正垂眸看她。

      桑槐望着他眼底的那抹冰雪,不知怎的,竟觉得一股寒气自背心散开,直至四肢百骸。

      不消片刻,她就仿佛置身在了冰窖里,周身再回不暖一丝热意来。

      或许,这并不是什么错觉。

      就在桑槐冻得迷迷糊糊之际,终于听到了对方说话。

      “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父。”

      她听见他这样说。

      快被冻僵的脑子勉强转了转才明白过来,桑槐努力把胳膊从包着自己的小棉被里抽出来,指尖触上一抹滑凉,不由分说拽住,用力往下一扯。

      还是个婴儿不代表她不会反抗了。

      银色的长发肆意缠绕在指间,男人头颅不动,手往上抬了抬,桑槐就只能看到他的脸了。

      她已经冻得连哆嗦都打不出来了。

      这是一个完全不会照顾孩子的人,桑槐生怕自己活生生被冻死在这里。

      试着张了张口,桑槐默默运气,一串“咿咿呀呀”的声音连续发出,对方终于有了动作。

      “可是饿了?”他看着婴儿憋红了一张小脸,思考片刻,将桑槐放置在一张石桌之上便走开了。

      脚步声越走越远,桑槐看着头顶的天空就一直等,等到身体又开始回暖,移动冰窖回来了。

      跟着他的,还有一个白袍小童,和,一个冒着热气的托盘。

      隐隐嗅到了奶香,桑槐才惊觉自己饿的厉害。

      她独自在石桌上咿呀着,小手小脚踢踏着,厚厚的被子也跟着她动,男人就要来伸手抱她。

      桑槐很绝望。

      跟在后面的小童看见这一幕,心里惊讶不已,却还是尽职地呈上托盘,“师尊。”

      唇边凑近了热源,桑槐本能的就开始吞咽,结果刚咽下第一口,就立马被呛住了。

      乳白色的杏仁羊奶顺着婴孩的唇角一路滑落,有些渗进了衣服里,还有些……

      小童看着自家师尊沾染上奶渍的衣袖,和能夹死蚊子的眉心,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将新晋的小师叔扔了出去。

      就在他考虑以什么姿势去接小师叔的时候,看到师尊放下了碗。

      没有发脾气。

      也没有原地消失去换衣服。

      而是——

      小童猛地睁大了眼,托盘都险些拿不稳。

      桑槐咳得很难受。

      嗓子眼儿火辣辣的痛不说,鼻腔里也酸痛的很,她还太小,纵使再想忍着,可还是难受得头晕目眩的,一时悲上心头,眼泪就那么流了出来。

      正在她感慨自己命运多舛的时候,眼角被什么柔柔的东西擦过。

      那触感,仿佛能将眼泪结成冰。

      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桑槐脑袋一扭,对上了一双瞪得奇大无比的眼。

      小童浑身一僵。

      却又无法自然地移开目光。

      两人对视良久,小童看着小师叔越来越青的脸,恍然大悟道:“……师尊,小师叔被您冻着了!”

      师尊修习的功法特殊,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可小师叔只是一个尚不足月的孩子,长久下去定然吃不消。

      桑槐送了小童一个几乎看不太出来的感激笑容,然后对上银发男人的眼。

      小童敏锐的察觉到周围安静了些,正待说些什么,师尊就向他看了过来。

      “备一桶热水在我房里。”

      小童领命。

      桑槐不由松了口气。

      “以后,不准对旁的人笑。”

      要不是不能动,桑槐已经把他按在地上打了。

      洗了一个羞耻无比又手忙脚乱的热水澡,换了一身柔软的衣服,桑槐终于热乎了起来。

      重新再被他抱起来,虽然还是不那么暖和,可也再不是之前的寒凉刺骨了。

      桑槐的目光飘向桌上的玉色小碗,满眼渴望。

      心有所感,男人抱着她换了个坐姿,这回不再鲁莽的拿着碗直接灌,而是用起了勺子。

      一碗奶喝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见底了,勺子才重新落回碗底。

      桑槐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

      回应他的,是属于孩童稚嫩的咿语声。

      身体被换了个姿势,大约是被竖着抱了,桑槐想。

      房间里满是沐浴过后的清雅香气,房门紧闭,只留有几扇得以透气的窗户大开着,不时有几缕携着凉意的微风吹进来,似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花香。

      桑槐正在努力辨别这花香是什么,脸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不由看向对方。

      离得近了,桑槐才发现,这人连睫毛都是银色的。

      真像一个冰雪堆砌的人。

      正看的认真,对方突然说道:“你可知,你的出生,将是大隐的劫难。”

      “我本该杀了你。”

      桑槐疑惑地眨了下眼,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不动手。

      她并没有等来回应。

      男人也不说话,抱着她起身,走到门外,站在了一颗大树底下。

      他似乎看了这棵树很久,久到桑槐都开始犯困,眼睛快要合上,才听见他重新开口。

      他清冷的音色如珠撞玉,声声分明,不远不近地传到了她的耳边。

      他说,“吾名桑落,你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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