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猪浪迹十二宫》手中鼠

22、脚踏实地

　　朱亥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只感觉整个身躯不停的摇晃着，虚弱的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间木制的顶棚，鼻尖环绕着浓浓的药味。
　　视线回落，身旁是一位正背对着自己的妇人。妇人并没有发觉朱亥醒来，正专心忙碌着手中的事物。
　　妇人身旁是一堆又一堆摆放整齐的药材，属于常见的物种，很多朱亥在随申屠的丛林生活时，都经常遇到。
　　这里应该是一间马车的车厢，空间不算大，看得出它本来是用于承装药材的，即便是妇人也是勉强寄身，而现在这里又多出了一个朱亥。好在朱亥的身躯不大，叠放部分药材后，可以腾出一些空间供他躺卧在此。
　　朱亥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浑身上下已经被包扎了很多绷带。以朱亥的眼光来看，这种包扎很专业，或许是这妇人所为。
　　朱亥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体的状况，除了浑身多处酥麻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感觉，应该是妇人为他用了药。
　　妇人仍在忙碌着，朱亥没有打扰，闭上双眼，陷入沉思。
　　朱亥当然知道自己是被妇人所救，只要还活着，就有报答她的希望，现在他最为担心的是灰毛的情况。
　　除了申屠、瑶情和素青，灰毛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较为看重的伙伴。而且灰毛最后的举动明显是在掩护自己，引开追击的仙人，只是不知道仙人的目标究竟是他还是灰毛。
　　可他只是个凡人，一切由命不由己。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妇人并没有任何停顿，仍旧继续着。
　　朱亥躺在车厢里，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人从马车的前端跃下，应该是赶车人的身份。
　　不多时，马车后方的车帘被掀开，随即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到金鸡岭了，这孩子怎么办？”男子问道。
　　妇人停下手中的事物，声音有些犹豫：“他…还没醒。”
　　“没醒又怎样？你该不会是想一直带着他回镇里吧！”男人的声音有些震怒。
　　“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
　　“生子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可全仰仗着这车药材了，若是掌上不肯提供凝源石，他的病可又要发作了。”男子打断道。
　　妇人没有立即开口，显然是在犹豫，半晌后才道：“这样吧，你先进岭采药，若是等你回来，他还没醒，我想……”
　　“这可是你说的啊！”男子再次打断妇人，随即传来车帘重重甩落和男子离去的脚步声音。
　　耳边传来妇人的一声叹息，朱亥能够感觉到妇人为他重新紧了紧胸口处的绷带，然后又继续忙碌起来。
　　朱亥的心底闪过一丝悲凉，再度睁开眼，正看到妇人的背影，和先前没什么区别，只是手中忙碌的事物，似乎没有先前那般熟练了，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朱亥咬了咬牙，想要支起上半身，可费了半天劲，却只能勉强抬抬头，脖颈之下的身体尽皆麻木不已。
　　朱亥无奈放弃，犹豫一阵，还是选择了开口。
　　“大娘…”
　　“啊！”妇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随即迅速转回身。当她看到朱亥已经醒来时，眼中尽是惊喜。
　　“孩子，你终于醒了！”
　　“嗯！”
　　“现在感觉怎么样？”
　　“浑身酥麻，使不上劲。”
　　“哦，瞧我这记性，你被我男人封了天源穴，理当如此。”妇人自责了一句，随即脸色有些不自然：“你…什么时候醒的？”
　　朱亥知道妇人的意思，也不隐瞒，直接坦言道：“大娘，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这没什么，等那位大伯回来，麻烦您让他帮我解穴，我会离开。”
　　妇人略显尴尬：“孩子，你误会了。其实我们不是不愿带着你走，只是你也看到了，这车里实在没地方了，一会等他回来，还会带回更多的药材，就连我也需要步行赶路，你若迟迟不醒，恐怕……”
　　朱亥恍然大悟：“大娘，是您救了我吗？”
　　“是我家男人，他在林中采药，无意中把你捡回的。”
　　“那…大伯有没有提到，在发现我时，是否遇到了其他的东西？”
　　妇人回忆了一下，道：“没有，他只说那里曾有仙人争斗，而你应该是被殃及到的。”
　　“嗯？大伯是仙人吗？否则他怎么会知道？”
　　“唉！”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算不得，只是略通一些事物而已。”
　　“噢，还不知大娘的姓名呢？”
　　“我夫家姓朴，你就叫我朴大娘吧。”
　　“朴？朝族人？”朱亥几乎脱口而出，随即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冒失了，赶忙改口：“不知朴大娘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星相镇，我们住在那里，对了孩子，你家是哪的？等你病好了，我让你大伯送你回去。”
　　“我？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朴氏看出朱亥的情绪，劝慰道：“唉！又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如果你愿意，就随我们一起回星相镇吧。我看你身体还算结实，在药坊做些闲事，也能有个营生，你说呢？”
　　朱亥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他根本无处可去，灰毛不知所踪，唯一的包裹挂在灰毛的犄角上也一同丢失了，现在的他，除了碾骨、剥皮的手艺，几乎一无所有。
　　“朴大娘，您听说过仙相城吗？”
　　“当然了，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城，仙人居住的地方。怎么？你家是那的？”
　　“噢，我也是听说而已，仙相城离这里远吗？”
　　妇人掀开马车侧面的窗帘，指着一个方向道：“从这个方向走，大概三天的脚程。”
　　朱亥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已经距离仙相城这么近了，要知道原本的距离可是要耗费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他只是乘着灰毛，狂奔了片刻而已。
　　“那…星相镇呢？”
　　“星相镇在另一个方向，不过距离仙相城也不远，大概五天左右就能到。孩子，你想去仙相城？”
　　“呃，暂时还不想。”
　　“不想就好，孩子，听大娘劝，每个人都想成仙，但更要脚踏实地，明白吗？”
　　朱亥当然知道妇人的意思，点点头没有说话。
　　随后，朴氏考虑到朱亥身体尚未痊愈，一会或许还要步行赶路，便嘱咐他先行休息。
　　朱亥再次合拢双眼，原本心中的千头万绪，在朴氏的一句“脚踏实地”后，舒缓许多，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梦乡。
　　朱亥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可却被阵阵刺痛惊醒过来。
　　常年的警惕让朱亥几乎下意识的爬起身，却撞翻了身后层层叠叠的药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眼前是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此时正怒视着自己。
　　“小子！没死就起来干活！”
　　中年人说完，已经猫着腰走出车外，随即传来朴氏责怪的声音。
　　朱亥收敛心神，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才注意到自身的变化，先前的伤势已无大碍。
　　朱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好得这么快，也根本懒得去想，未知的事物实在不知凡几，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朱亥用力的呼吸着，像是要一口气换掉胸腹中所有的杂乱。
　　前后两世离奇的经历，让朱亥始终抱有一丝幻象，可素青的离去和眼前的现实让朱亥知道，他不能再空想下去，必须正视所有的一切。
　　“脚踏实地吗？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