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萧墙》灵咎

1、论出嫁

　　两宋末，商业兴起，官宦世家子弟不耽于父辈祖业，士农阶层亦多从商贾，百业一时极为繁荣。南沈北萧，盛极一时。

　　八月，秋。
　　糊在眼前的大红盖头遮了视线，低头间满身满眼亦被大红填满，摇晃的八人大轿并外面锣鼓喧天的热闹声，错不了，今日是本人出嫁的日子！
　　至于我为何至今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这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中元节是个令人哀思的日子，哀思完事后，阖家老小自然就聚在了一起，吃吃喝喝话家常，活络活络感情。
　　我本人也挺爱看人热闹，只是倘若这热闹要借唠叨自己加点佐料的话就不怎么讨人喜了，因此，我便在前厅用过饭一家老小正要喝茶起话头时钻个空子跑了出来。
　　至于这唠叨的起源还要从我儿时的一位算命先生说起，先生说我会较寻常女子晚嫁个四五年，因此自十五及笄之后，一直挨到十九，不，到了十八岁末时......
　　“孩儿啊，你也多出去走走，老闷在房里怎么能找到个好夫婿呢？”
　　“晚晚，不要挑三拣四了，你那世伯家的公子都挺不错的，不能好好与人相处吗？”
　　“这孩子心性也太高了！”
　　“晚晚，回头跟你表兄们出去见见朋友，说不定......”
　　这话听个三五次尚可，若被人整日见缝插针含沙射影的说三道四......罢了，说来，父母双亲对我尚算爱护，不至于如某某同僚们的爱女一般被随意配给一位未曾见过面的男子结百年之好，这百年能好么？我虽不清楚，却也是从不敢尝试的。
　　大家都提倡以和为贵，我也不便打破，况且这‘和’还有几时，看这日益见长的唠叨我是不敢再继续想了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日落西山，天边云彩美得出奇。
　　我一路小跑，眼瞅着大门就在眼前，突然就出现个美人，灵俏的容颜对我展开一笑，明眸流转。
　　“你是晚晚吧！”美人开口。
　　“你认识我？”我走近她很友好的笑了笑，虽然我一向不喜对陌生人笑，但见这美人甚是面善也就另当别论了。
　　女子侧身看向门外，原来如此，另一个我虽不认识，但抬步走来这个我还是熟识的。
　　“表兄？”
　　表兄走过来搂着美人的腰肢，“这是你嫂子。”
　　“啊？原来是嫂嫂，晚晚有礼了。”我夸张的福了福身子，“可好久没见你了，什么时候找了这么好看的嫂子？”
　　美人笑了笑，“你可以唤我嫂嫂，也可以唤我阿景，来时听习子提起，说晚晚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所以我方才一眼就将你认出来了！”
　　“哪有，嫂嫂才是美人！”夸奖的话我听多了，不过自她口中说出来却是听得人开心，况且是合眼缘的美人，说话自然都是中听的。
　　“你要出去吗？”
　　“不说我都忘了，你们先进去，我出去玩会就回来！”
　　走至门外时方才与表兄交谈那人还在，一席紫衫衬出白皙高雅的容颜，眉入鬓，眼含情。
　　我想他应该还在等表兄，虽然他的眼神直盯着自己有些奇怪，也只好点头示意一下，扭头冲着院墙内大喊，“茉茉，我成功了，你也快点！”
　　要说这出门玩乐的项目，茉茉一直是不乐意的。
　　我也忘记了从何时起就喜欢去逛逛道观和寺庙，听听经打打坐，费心参参世间道理顺便静静心什么的。但茉茉不这么想，还一度哭嚷着让我想开点，什么青春正好大好年华，可不能剃了头敲鱼撞钟去。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还没想好是修道还是出家呢，修道的不需要撞钟敲木鱼，寺庙里也只有男子才需剃度！”
　　“小姐！”茉茉抹着泪。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听听人家禅师讲得多有道理。还有，这哭呢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万物自有其定律，现世运命皆为前世因所结的果，一切顺其自然坦然处之就好了。当然啦，这今世因后世果，以后多做点好事老天也不会亏待你的，正所谓好人有好报，多通俗易懂啊！”
　　“小姐，你不要再说了！”
　　茉茉哭得更凶了，我只好闭了嘴。大师大概讲得就是这些，为什么我听了心静，茉茉听了就大哭呢，我猜想她约莫私下里做了什么亏心事。
　　“好好，我不讲就是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日后痛改前非就好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言罢双掌合十，还没等我说出‘阿弥陀佛’四个字来，茉茉作势就要朝我冲过来，我只好闭嘴跑掉了。
　　后来表嫂又来找过我，不过我喜欢喊她阿景，当然也只能在私下里，不然会招一些旁人拿所谓的道理来说三道四。
　　“听茉茉说，晚晚你想出家？”
　　“哈！茉茉这样跟你说了？”
　　“你不要怪她，她也是见我同你走得近才央我劝劝你。”
　　“我并未想过出家，只是瞧着他们讲得有道理就多去听了听，至于堕入空门之事我还不太感兴趣。”
　　阿景笑了笑，“若我这有一门姻缘，华儿可会怪我多嘴？”
　　“嗯？”我趴在桌上歪头看她，“若是阿景说这话，我倒是有兴趣了，是何人？”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初见你那日门外还有另一男子。”
　　“是他？”
　　“不错。”
　　“有大半月了，倒是记不清容貌了，他叫什么名字？”
　　“萧南。”
　　“萧南......”
　　“说实话，先前来时便听姨母和嫂嫂们提起要我帮忙留意着身边的好男儿，不过我总觉得要尊重晚晚的意愿，谁知那日就被阿南找来了，所以就......”
　　“让你见笑了。”
　　“华儿是否真的不愿出嫁？”
　　“出嫁？”不是愿与不愿，而是我从未细究过这二者有何不同，直至后来众人反复的催促已然到了不友善的地步。“并无不愿，既是阿景愿意出面，应是不错的。”
　　“这是阿南托我交于你的。”阿景掏出一块血色玉佩，“他本想着当日来找你，只是突遇急事才拖至今日。”
　　“这么急！”随手拿起桌上的血玉，却个价值连城的宝贝，这人也忒大手笔。
　　“他说如果华儿愿意赏脸，今晚清风阁顶楼相见。”
　　“今晚？”
　　“我也觉得奇怪，阿南平日里不像这么沉不住气的人。”
　　“......待我想想，今晚几时？”
　　“酉时。”
　　清风阁是一座临江阁楼，专供文人雅客喝茶赏风景，因着周围景致好，楼层越高俯瞰愈全风景也愈美所以布置也愈发华丽，意即有钱人呈上升趋势。
　　“顶楼啊，果真是大手笔！”
　　我这一抬头自然也引得搂上许多人观望，对此情此景见怪不怪的原因是我先前被茉茉鄙夷过。
　　“小姐，你竟真的不知？府里下人每每夸您那容貌是白夸的吗？”
　　“额......原来如此。”
　　茉茉白我一眼，“哼，虚伪！”
　　咳咳，虚伪真不敢当，因为我自小听下人这些话长大，但总觉得其中大半是恭维的意思。
　　自那以后便带蒙纱出行，看来今日这面纱摘得早了些。
　　好不容易走至清风阁顶楼，累得我双腿打颤。这人真是颇不懂体谅。
　　一曲琴音传来，闻香寻去，繁花锦簇中是明亮的大堂，橘光映衬下一席白衣端坐，琴弦之上十指分明挑捻挥拢，坚毅的侧颜自带气场。
　　不得不说这幅画面着实美妙，我自小我便喜欢花花草草——因此还起了乳名为：华儿，亦颇喜欣赏美妙曲目，只冲此情此景我心里已然把萧南当个知己看待了。
　　唇角浅笑的男子抬头看来，淡雅之下是略微不羁的笑意，竟颇为面善。不知是不是错觉，亦或是我对他已有了作为知己的好感。
　　萧南颔首示意，我只好走过去坐在一侧，只手撑在矮几上打量他，曲子好听，人也好看。
　　正打量间，萧南走了过来。
　　“晚晚来了！”
　　“弹得很好听。”
　　“你喜欢就好。”
　　“......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这句话问得有点没水平。
　　“晚晚愿意嫁给我吗？”
　　萧南蹲在矮几前抬头笑看我，霸道却不失温柔。
　　额！我一口茶含在嘴里猛咽了下去，当然，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会被几句话惊得面目改色。
　　“为何要嫁给你？”
　　“晚晚日后也要嫁人的不是吗？”
　　“嫁，自然还是要嫁的，至于......”
　　“至于个人家世脾性，挽挽可以细细斟酌，余下一切事宜权凭挽挽而定！”萧南一直是笑意盈盈。
　　“哦？”我一下来了兴趣，让你放大话！“看得出你家世不错，但你又有多少诚意？”
　　“金银万两。”
　　“迎亲仪仗若是铺满东城区大街呢？”
　　“好！”
　　“府上在何处？”
　　萧南只愣了一瞬，“京城与墨阳是常住之地，至于别处宅院只是稍作停留，所以不曾费心装点，若是......”
　　“明白了——”
　　问这许多奇怪的问题，现下诧异的倒是我了，萧南如此果断的合盘托出是我没想到的，且据以往经验来看，这类公子哥可多是酒囊饭袋，莫说金银万两，及至千两已是双亲大人恩惠了，这厮竟如此做主了？
　　“既然总要嫁娶，不如找个同自己相合之人。初次相见我便觉晚晚面善，方才琴音也正合你意，看来你我二人也算得上有缘分，晚晚觉得如何？”
　　我瞧着他颇为自信的面容，与先前见过的公子哥们确是大有不同，他们或是卖弄才情或是卖弄家世，太过温雅的木纳了，太过活跃的轻浮了，总之还不曾见过萧南这般沉着有条理之人。
　　最重要的是他所言与我本意相同，看来这人大约同我一样被逼紧了，不然似他这般男儿多是以找乐子至上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
　　“或者晚晚还有何顾虑？如此的话，我愿意等，晚晚何时嫁我便何时娶！”
　　我正待提醒他太过草率时，楼梯处传来沉闷的噔噔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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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
这篇文风较之前不同，尝试着轻松搞笑些（比如我最近头一次买卫衣类休闲装，换换感觉），希望后面不会跑偏！但人物写作风格还是本人的，这个不容易变。
关于文，看猪脚名字可以看出，跟先前的短篇四世类似，也确实打算给四世写个后续，不过并不打算连接太深，故事是完全独立，丝毫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