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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身作泰山血作媒 ...


  •   “陈充!你放开我!反了你不成!”
      陈充趁着乱,拎着那周全迅速穿过外铺到了后堂。店里的伙计打手此时都跑去外头帮忙应对哄抢的人群,一时间根本无暇顾及被挟持的自家掌柜。
      “哎哟喂!”周全被他揪着衣领一下甩到了院中,脚下绊得一个踉跄。
      “掌柜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如果不把李叔李婶交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我不交出来又如何?你还有胆子杀了我?”周全甩了甩袖子,无赖地指着自己问道。
      “你!”陈充见他这般无耻,一时气血上涌,作势便要去打他。
      周全见状就地一蹲,双手掩着脑袋叫道,“你敢!我告诉你,我身后的东家可是朝中的贵人,你若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定让你全家陪葬!”
      对方的拳头果真没有落下来。周全伸出脖子见对方压制着怒气盯着自己,掸了掸衣摆趾高气昂道地站起了身来,“你若识相的就乖乖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把翠鸟卖给了哪家铺子,不然若是我家东家追究下来……”
      周全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陈充,嘿嘿一笑,“听说你家那婆娘就快生了吧。”
      陈充一听,立刻逼上前两步,吓得那周全连忙往后退去。
      “掌柜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什么不满的就冲着我一人来!那些朝中的贵人我陈充是得罪不起,但是如果你们敢打我娘子和孩子的主意,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与你们拼了这条性命!”
      陈充脸上的坚决和狠厉将周全的气焰吓去了大半。陈充见他左顾右盼,像是在找帮手,便将人拖到了更为隐蔽的井口旁,沉声道,“实话告诉你,我们根本没有卖什么翠鸟,那些钱都是在山上捡来的。”
      “捡来的?陈充,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你信不信实事便是如此,这些日子那山上的鸟儿都快被我们猎光了,哪儿还能卖的出这么些钱财!”陈充思来想去,只能编出个这么糊弄的理由来了。幸好实事本身也就是这般离奇,他说的也不算是完全骗他。
      好在小李他们也知道事情轻重,死活没敢招出灵鸟和那山洞。
      “好哇,那你们这钱是在哪里捡到的,倒也带我去瞧瞧?”周全自然不是好糊弄的,当下就提出了这般要求。
      “行,你先把人给放了,我便带你去。”
      “那不成,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诓我。我若把人放了,到了那深山老林里你们熟门熟路给跑了,我还上哪儿找人去?”
      “周全!你别欺人太甚!”眼看着拖得时间越来越久,陈充唯恐有伙计路径坏事,索性将那周全往井口一压,作势要推他下去。
      “你放是不放?”
      “放什么放!呸!你个贼贱虫,只懂张弓打鸟儿的下等货,也敢来上门来跟我要人?有本事你就把老子推下去,我倒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贼胆。”
      陈充知道他看穿了自己虚张声势,恨得咬牙切齿,拎起人来先狠打了他两个耳刮子,“好你个辱门败户的走狗犬才!我告诉你,今日你要么主动放了人,要么我陈充就把你这鸟铺子通个底朝天,亲自把人翻找出来!”
      “好啊,你自己找去,找到了正好给那两个老东西送终。”
      周全话还未完,便又被陈充从身后用弓弦勾住了脖子,勒得他白眼直翻,“好!我今日奈何不了你,便只能将你们枉顾皇法,私猎翠鸟之事说出去。就算要给你们陪葬,我也要看着,你和你那东家会是个什么下场。”
      “你说什么?!”周全这一听,倒是真急了。他只知道陈充一向性子倔,是个死脑筋,却没想到竟还是个不要命的莽贼,倒为了两个不相干的老东西要拼他个鱼死网破。
      “我陈充说到做到,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放是不放人?”
      周全想了想,觉得自己若是再不松口,这厮说不定真的会出去告发他。虽说以他背后那位的势力倒也不怕真的会把这事儿捅到朝堂上去,但他说到底只是个小小掌柜,总不好给东家惹出麻烦来的。
      周全想了想,只得答应道,“好好好,我放人便是,你出去可别乱说话,否则你我都讨不得好下场。”
      周全在陈充的胁迫下,带着他到了关人的地方,将两个老家伙给放了出来。
      关人的应是间弃置的柴房,房外并无人看守。可坏就坏在,小李的老爹中过风,半边儿身子都动弹不得,又在这阴冷潮湿的小屋里躺了半日,寒饿交加,屎尿失禁,此下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而他娘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更是被吓得三魂没了气魄,只知道扑在他爹身上哭,直到见了陈充,才缓过一丝神来。
      “婶婶,快带着叔离开这里,找了小李,立刻就躲到山里去,十天半月别出来。”陈充小声交代了一句,皱着眉又道,“顺道把我那浑家也带着,替我好生照料。”
      “诶,好。”老妇应了一声,颤颤巍巍背上自家老头子从后门往外逃了去。
      陈充见人安然离开,才松下一口气来。谁料还未等他想好接下来的对词,便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掌柜的,怎么回事儿?”
      “快,抓住这谋财害命的杀人贼!”周全见是自家伙计,立刻反咬了陈充一口,开始大声呼救。
      那伙计见状想要上前拿住陈充,陈充反应却是快,二话不说先扭头去逮那周全,周全则拔腿就跑。场面就变成了陈充追着周全,伙计追着陈充,一行人从后门排了一溜儿狂奔而出。
      周全原想着只要不被陈充拿住,等出了铺子,到了街上,怎么也安全了。可谁料前脚刚跨出后门,却从一旁忽然跑来一个人,正巧给他撞了个狗啃泥。
      “哎哟,你这人怎么走路不长眼?”阿宝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没头没脑地冲着地上的人便问,“喂,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面具的公子?”
      周全哪里有心思答他,一回头,陈充已经到了跟前,斗大的拳头照着他的脸就落了下来。
      周全被他一拳打在鼻梁上,疼得眼冒金星。身后的伙计见自家掌柜的再一次落入了对方手中,也不敢胡乱上前,只得顿住了脚步。
      阿宝见状一时也呆住了,他很快认出这个挟人的男人就是刚刚的那个猎户。
      “救……救命啊!”周全扯着嗓子大喊出一句。

      街道的另一端,魏渊正心事重重地低着头往前走,忽然听到街角处传来的一声呼救。军人的本能让他竖起了耳朵,冲着那处疾步走去。
      可谁知走到一半,却又被一人给唤住了。
      “魏将军,巧啊,今日没当值吗。”
      魏渊看着忽然从角落里拐出来的戴着面具的男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只见他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满是伤疤的脸。
      “张子初!”魏渊脱口而出,然后才反应过来此人已受诏入了翰林院,连忙改口抱拳道,“失礼了,张翰林。”
      “魏将军言重。”王希泽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虽穿着一身闲散布袍,可腰间却还悬着那枚耀眼的紫金鱼袋,显然是刚办完什么公事。
      “听说魏将军颍昌府一行,不是很顺利。”
      “嗯……”魏渊回答地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看到张子初,就想起了金明池,一想到金明池就不免联想起颍昌府之行,想起了颍昌府之行,自然就担忧起了至今下落不明的吕小凤。
      魏渊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刚撒下了他平生最大的一个谎言。而他方才就在大理寺的清平司里,被一个娘娘腔司丞足足盘问了半个时辰。
      “魏将军似乎有些心事,如果不介意的话,或许可以同在下说说。”王希泽的话让魏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来这事儿是万与旁人说不得的,二来他自认和张子初不过是点头之交,还没到需要相交谈心的地步。
      “多谢张翰林关心,魏某无碍,告辞了。”被他这么一搅和,魏渊也懒得再多管前面的闲事,转身朝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魏将军若无碍,却不知雏凤离巢,会飞往何处?”
      擦肩而过时,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魏渊浑身剧震。他下意识伸手一把反钳住了对方的肩膀,直到听见对方痛呼了一声,才又慌张地放开手来。
      “在下知道城北有个柳庄,所酿之酒甚为特别。若是将军有意举杯畅饮,亥时在下在那里恭候大驾。”王希泽甩了甩被捏痛的肩膀,丢下这句话后翩然离去,只留下惊愕的魏渊久久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雏凤离巢?!他是指吕小凤吗?不!他怎么可能知道!!
      恍惚之中,魏渊只觉得面前有一张大网慢慢朝他缩笼了过来。他拼命挣扎着想跑,四周却没有任何可逃窜之地。

      王希泽走到了宝德轩的后门,远远地看着和几个伙计对峙着的陈充。
      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王希泽刚想抬步上前,却听背后一阵喧哗,回头一瞧,只见两队军巡卫噔噔朝着这边而来。
      王希泽赶紧闪过身形,将自己藏进了一旁的店铺里,眼看着那些军卫迅速包围了挟人的陈充。
      “看来,想帮也帮不了了。”王希泽重新覆上面具,轻叹了一口气。
      “什么人在此作乱?给我拿下!”带队的班头见是个猎户挟持着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招呼了人就往上冲。
      陈充倒也没有理由当真杀了周全,反抗了几下,很快就被几个军巡卫按倒在地,束手就擒了。
      “哎哟喂,差爷你们可算来了!”那周全获救,立刻指着地上的陈充叫骂道,“这厮青天白日的,竟要勒索杀人,可不能放过他!”
      “去去去!军巡卫办案,还需要你来教不成?”班头一挥手,将周全推开了几步。
      周全见陈充伏在地上似是要开口,生怕他当众说出点翠之事,当下灵机一动,命人从铺子里拿了好些金银玉器,一股脑地塞进了陈充衣裤中。
      “你这是……”那班头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值钱货,当下眼花缭乱,连舌头都打结了。拿住陈充的几个军巡卫也一时目瞪口呆,无所动作。
      周全嘿嘿一笑,指着地上的陈充道,“各位差爷可瞧见了吧,这可是人赃并获。”
      “人赃并获?”班头狐疑地打量着这位掌柜,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热闹的阿宝也不解地歪了歪头。他们分明都是亲眼瞧见周全将赃物塞给陈充的,哪里来的人赃并获?
      可周全接下来的话,让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
      “是啊,这些赃物还请差爷拿回去一样一样细细查证,也好早日定了这贼人的罪名。”
      “这……也有道理。”班头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拍了拍周全的肩膀,“掌柜的放心,此人就交与我们处置吧。”
      陈充见这两人一来二去,这么片刻的功夫竟然就狼狈为奸,气得浑身直哆嗦。他一张口,刚骂出一个“呸”字,却被那班头用刀背狠照着脑袋劈了一下,瞬间就见了血。
      “好你个直娘贼,忒大的胆子,如今铁证如山还要出言狡辩,给我带回去严加拷问!”
      陈充晕晕乎乎地被从地上拖了起来,被鲜血染红的双目仍一动不动地盯着一旁的周全,将那周全看得有些发怵,故意挪开了目光。
      一旁的阿宝眼看着公差受贿,陈充蒙冤,想帮忙却又迟疑不敢上前。那些军巡卫见阿宝作厮儿装扮,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儿,伸手将他一推,大大咧咧拿着人往街上走。
      阿宝双手握拳站在那里,忽然回想起自家公子平日里对他的那些谆谆教导,什么君子该这样那样的句子,他本来一个字也记不住的长篇大论却在此时一股脑冲上了头顶。
      “你们站住!”阿宝挺起腰唤住了那些官差,“尔等食君之禄,却在此胡作非为,颠倒黑白,该当何罪!?”
      班头没想到一个小小厮儿竟敢同他们叫板,缓缓转过了身去,“小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差爷……我那东家和你们陆院使可是旧识。”周全见状不妙,又凑上前悄悄说了一句。班头听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阿宝看见班头朝自己走了过来,一边还拔出了腰侧的佩刀。当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快戳到自己跟前时,他的气势一下子萎了下去。
      “你……你要做什么?”阿宝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哆嗦,他看见对方举起了那把刀,作势要朝自己劈了下来。
      这是阿宝第一次感觉到对死亡的恐惧。银白色的刀片似乎天生便能勾起强烈的痛感,即使那片刀刃还没有接触到皮肤。片刻前的豪言壮语已被他抛之脑后,阿宝大叫了一声,抱头鼠窜了出去。
      那些人没有追上来,或许刚那一下子也只是想吓唬他。但他们成功了,阿宝听见身后传来了哈哈大笑,却加快了脚下逃跑的步伐。

      在军巡卫的驱使下,混乱的局面总算得了控制。宝德轩前,拧做一团的人群迅速被分离了开来,抢去的财物也追回了大半,包括那支被陈充充当诱饵的点翠簪子。
      等大街上重新恢复了秩序,阿宝却还是没找到自家公子的身形,急得原地团团转。
      “阿宝,我在这里。”
      王希泽笑着看着这个有些虎头虎脑的厮儿,冲他招了招手。阿宝见了他,一抹眼角,啪啪跑了上来,拔高了声音冲他喊,“公子!你跑哪儿去了!可吓死我了!!”
      “小点声儿。”王希泽掏了掏耳朵,无奈地道,“我这么一大活人,难不成还能丢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个人还到处乱跑,走了也不同我说一声,害我白白担心。”
      “你怎么了?眼眶怎么红了?”王希泽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轻声问道。其实他刚刚已经看见了一切,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公子,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阿宝听他这么问,终是忍不住一低头,眼泪吧嗒吧嗒滴了下来。
      王希泽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来,受了什么委屈同我慢慢说。”
      等阿宝抽抽噎噎说完了整件事,心情也平复了些许,“那些人真不是东西,还有那个掌柜的,怎能如此狠心!”
      “……有勇气是好事,但凡事不可鲁莽。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切记不可强出头,回来告诉我即可。”
      “嗯!那公子会帮那个猎户吗?”阿宝仰着头期盼地问道。
      “……会的,容我想想吧。”王希泽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心道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总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
      “那等公子你想好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同你一起去教训他们!”
      “好,好。”
      “还有公子,你下回可不能这样乱跑了。你若再忽然消失,我可要告诉姐姐了!”
      “好小子,亏我刚还安慰你,你掉个脸就来威胁我?”
      “那不管,姐姐可是再三交代过的,让我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你。”阿宝叉着腰搬出了张清涵,让王希泽苦笑着举手投降。
      “好好,又算我错。”
      “知道就好,咱们快回去吧,姐姐还在家等着你吃饭呢。”
      “……是。”王希泽作势一拱手,眼角却瞥向了街边的包子铺,“不过回去之前,你先去那里帮我买几个包子。要~两个蟹黄的,两个香菇的,两个豆沙的,两个芹菜的,两个猪肉的,两个粉条的,再要一个羊脑的,七中六大,可别记错了。”
      “啊?要买这么多包子做什么?!”阿宝抖了抖嘴角,却见自家公子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兀自走向了轿子。
      “等等!公子你再说一遍啊!……蟹黄香菇,七中六大……”阿宝掰着手指抓耳挠腮地跑进包子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买了一堆回来再说。
      “公子,你瞧瞧这些对不对?”阿宝捧着包子吃力地掀开轿帘,却见里头空空如也,一时傻了眼。
      “喂,公子呢?”阿宝没好气地一脚踹醒了旁边打瞌睡的轿夫。
      “公子?公子没回来过啊。”轿夫揉了揉眼睛,委屈地道。
      “……公子!!你给我等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身作泰山血作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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