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芳草遍江南

62、巧遇

　　凌墨又病倒了。
　　或者说，他也从未好过。断断续续的发着低烧，整个人也不算清醒，少有睁眼的时候，睁开眼睛，也不过是看着某个方向出神。医仙看了，也只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毫无办法。
　　恰逢新年，梁冷云刚刚吞并英族，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一时也没有再被清醒的凌墨碰到。
　　到了开春，凌墨的身子总算有了起色。旁人都穿上了漂亮的春裳，他还裹着厚厚的狐裘，手中抱着暖炉，惨白的脸才有了一丝血色。他的身体总算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了，冬月才敢让小冬来照顾他。
　　“公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说是帝君让人专门在这里种了凉族才有的花，竟然成活了呢！”
　　凌墨的下巴尖尖，皮肤竟然比雪白的狐裘还要苍白几分，琥珀色的眼睛总算带了几分神采。他虽然有些倦怠，却不愿意拂了小冬的好意，只是点点头。
　　小冬笑了笑，推着凌墨身下精钢制成的轮椅向花园走去。
　　小冬身后还跟着十余名婢女和侍卫，都是来护卫凌墨的，还有为凌墨遮风避寒，若是凌墨想要在哪里坐坐，就要提前布置帐子和暖炉，这不仅是因为凌墨身份特殊——此刻宫中恐怕只有他这位公子身份最高，堪比夫人的地位，他有如何受宠，十二月和二春都清楚得很，而地位越高的公子，越不适宜抛头露面，让那些地位卑贱的人看到。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凌墨身子虚弱，唯恐他受寒。
　　这轮椅也是有说法的，说是梁冷云专门派人研究出的。精钢用来做兵器都不够，如今用来专门做这轮椅，可以让人推了走，又安装了一些灵石，输入灵力也可以制动。再加上轮子上面裹了毛皮，没有丝毫颠簸的感觉。只要是了解其中内情的人，定然不会觉得梁冷云对无极殿殿主不冷不热，只会说，这人当真是被梁冷云捧在了心尖上，就连主殿都让了出来，让这病弱的公子长期居住。
　　凌墨似乎觉得这一日阳光不错，小冬提议在花园中的湖心亭喝喝茶，赏春景的时候，凌墨也就同意了。下人们连忙去把湖心亭用棉布围了一圈，若是寒风吹倒了这位病弱公子，帝君又是要大发雷霆。
　　凌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引起了怎样的兵荒马乱，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常理。他还在庆幸，原来他还是可以出来走动的，没有被关在那无极殿里——毕竟梁冷云从未提起过他可以干什么，如今梁冷云身为帝君，只怕规矩更大。曾经身为男宠的他都无法进入正院，只能在墨香阁中“缦立远视，而望幸焉”，直到成了暗卫，才可以跟着梁冷云进入正院，但是机密之地也绝不是他可以进入的。如今他不过一个废人，一个男宠，能够自由活动，还有小冬陪伴，凌墨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凌墨更不知道，若他只是“男宠”，这花园和湖心亭，哪里可以这么随意的闲逛？梁冷云宫中的规矩，从来都不少，只是对他来说，没有限制。
　　凌墨坐在轮椅上，怀中抱着暖炉，看着湖上偶尔飞过的几只飞鸟，还有那跳出水面追逐阳光的游鱼，竟然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他靠在身后的软枕上，这才明白了“惬意”二字是如何含义。
　　下人和小冬都放轻了手脚，生怕吵醒了这位贵人。一个下人匆忙去禀报春情姑娘，询问若是公子在湖心亭睡着了，又该如何？是打扰公子让他回去休息，还是再将这湖上的亭子遮的严实些，莫扰了公子的好眠。
　　下人也想不到，这几句话竟然听在了梁冷云耳中，让这位帝君颇有兴趣的打算前来看看。
　　梁冷云那边的事情先不提，凌墨刚刚睡了盏茶的功夫，就被一阵笑闹的声音吵醒了，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少年说道：“这宫中的花园当真好看，说是有的花是凉族的，我们还是第一次允许进来这里呢。”
　　一个时常出现在凌墨噩梦中的声音冷笑一声，不屑道：“见识短浅！”
　　之前的那个少年怒道：“砚侍人有见识，不也同为男宠，又有什么好说的？”
　　“你！”
　　这几个少年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小冬表情有些焦急，看向凌墨，果然凌墨皱了皱眉头，眼看就要睁开眼睛。小冬咬着唇，好不容易公子可以不用安神香睡一觉，竟然被这些人搅扰了，当真该死！
　　被称为“砚侍人”的少年突然收敛了怒色，得意道：“帝君不宠你，你嫉妒我，不止嫉妒我比你见过的好东西多，更嫉妒我比你受宠，我不与你说！”
　　之前的少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沐公子，砚公子，我们还是不要吵了吧。在这皇宫之中，莫要惊扰了贵人。”
　　砚侍人仍是冷笑：“后宫女宠都被罢黜，其他还都在凉宫来英族的路上，如今此间最高的不过一个美人，还多日未被宠幸，又能比我们高多少？十二月的几位大人和春情春意几位姐姐，又怎么会有闲暇在这后宫玩耍？”砚侍人话是这么说，语气中却对那些人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自己日后就是这凉宫的另一位主人，不过苦于自己之前的身份，才与这些色侍混迹在一起，又怎么真的是一样的人呢？就算是十二月，也不过是下属、侍婢。
　　砚侍人话音刚落，一个品阶看起来不低的宫女就在前方不愿的湖心亭前道：“大胆，是何人在此处喧哗？扰了公子清净，你们可担当得起？”
　　与砚侍人一起的两个男宠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跪下。那砚侍人却是心头一笑，不过也是一个“公子”，最高与他平级，也算什么厉害的人物了不成？砚侍人道：“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在这里，可否让我们三人拜见，总不能知道贵人在此处，却不拜见吧？”
　　这话说的其实无礼极了，侍人不过就是帝君发泄欲望的奴，真正的贵人又怎么是他们可以见到的？说到底，还是自恃身份不同，又或者，根本不相信前面有真的贵人。
　　宫女气的脸通红，就要记下那侍人的长相，上报给春情总管。
　　小冬却是发现凌墨彻底醒过来了，听到那叫嚣的最厉害的声音，竟然还是一抖。凌墨睁着眼睛，却好像根本没有清醒，不知道陷入了哪种梦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