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世界第一》辞筝

5、05

　　创新园内有一家担担面，生意火爆，常常座无虚席。

　　下班后，姚煦允带着郑起颜来吃面，捡了个角落的位置。

　　郑起颜吐槽：“我以为要带我去吃什么高级日料呢。”
　　姚煦允把微信余额给她看：“五十元，吃边角料吧。”

　　郑起颜不相信她全身上下只剩下五十块钱，姚煦允哼笑一声：“姐姐我有存款！给你看的只是冰山一角。”

　　郑起颜也不相信她有冰山那么大的金库。

　　言归正传，姚煦允问她最近什么情况，果不出其所料，失恋了。究其原因，郑起颜说：“他不想跟我一起还房贷，找了个西美本地人，有房有车，富二代，大千金。”

　　她不能吃辣，却往面里放了一大勺辣酱。
　　不知是被辣哭的还是难过哭的，一边吃一边擦眼泪：“狗男人！亏我还跟他谈了四年！谁说的大学恋爱好，我俩就是大学恋爱谈出来的！妈的，没责任没担当的狗男人！狗男人！”

　　她边哭边骂边吃，有人转过头来看，她擦擦眼泪，凶巴巴地说：“看什么？没见过人哭吗？”
　　别人把头调转回去，她又后悔不该对陌生人这么凶。

　　“我跟你说，失恋第一天，我跟保安大叔吵了一架，大叔平时待我跟闺女儿似的；第二天，我跟出租车司机吵了一架，大晚上的，我很怕他把我抛尸荒野，但他把我送到楼下，还给了我一颗糖果。”
　　“好人。”

　　“第三天，我跟徐诗佳吵了一架，是我的错，我跟她道歉了。第四天，我跟菜市场的大妈吵了一架，第五天，跟我妈吵了一架，今天，跟张冠龙吵了一架。”

　　张冠龙就是那个告状的程序员。

　　“你说我是不是神经病？跟个油桶一样，滚到哪里哪里就着火。”
　　“还好你没跟我吵架，不然我肯定揍你。”
　　“少来，”郑起颜不屑，“你一身瘦巴巴的，能揍人？”

　　姚煦允哼一声，往碗里舀了一勺辣酱。

　　“失恋嘛……”她被辣得吐舌头，“谁还没失恋过啊？”
　　“你有吗？”
　　“呃，我都没机会谈恋爱。”
　　“怎么会？”郑起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该不会像有的女生，说‘不是我喜欢的都不算是谈恋爱’，说是没谈，其实谈了好几个吧？”

　　姚煦允不分辩，只说：“我有想谈的人，没机会谈罢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高中毕业的时候特别喜欢他，后来在不同城市读书，也就作罢了。”
　　“现在还喜欢他吗？”
　　“不知道。”

　　郑起颜吐血，“认真点行不行？”
　　“没想那么多了。别说我了，说你，早上说什么活着很心塞，你认真的吗？”
　　“认真的啊。”
　　“为什么？”
　　“房贷。”
　　“既然这样，房子不要就行了，让自己轻松一点不好吗？”

　　郑起颜挑着一根面条，摇头：“不行，有自己的房子跟租房不一样，有房子就有归属感。”
　　“那你要是死了，这房子有用吗？”
　　“有用啊，我留给我妹妹。”

　　姚煦允不解地叹了口气，“遗产都想好了？你要是死在家里，房子成了凶宅，你妹妹还敢住吗？”
　　“我不死家里不就得了。”
　　“呸，什么死不死！”她发现聊偏了，“你再找个人跟你一起还房贷不就成了。”

　　郑起颜杵着下巴说：“哪儿有那么容易？”
　　姚煦允脑子一转，拍了她一下：“正是因为不容易才要认真找啊！要是好男人那么好找，早被人捡走了。那个背叛你的狗男人不要也罢！你能潇洒地吵架，还不能潇洒地往前走吗？”

　　她的音量颇高，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格外抓耳。郑起颜噗嗤一笑，抓住她的手：“第一次有人说我吵架潇洒耶。”
　　“呃，我也不是鼓励你要经常吵架。”
　　“我懂，我明白！”
　　“明白什么？”
　　“我吵架还挺酷。”
　　“……抓错重点了！”

　　郑起颜点点头，“你放心好啦，其实你不跟我说这些，我也要打起精神来了。刚才袁暮山问我还想不想干了，我去，吓死我了——！”
　　两个人心有余悸地低头笑，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感同身受。
　　郑起颜忍俊不禁：“你被他问过吗？”
　　姚煦允狂点头。

　　两年前她作为小白进入这家公司，有一阵子状态不佳，袁暮山也对她说了相同的话。从那以后，工作从不敢怠慢。

　　“袁暮山好像还是单身。”郑起颜说。
　　“大龄优质男青年，跟老总是同学，老总两个娃都有了，他还单着。”
　　“可能是太凶了？他未来的老婆肯定不简单。”
　　“清华硕士毕业的，在国外大公司当了几年工程师回来的，一般人还真配不上。”

　　说起公司的几个高层，郑起颜一下子来了兴趣。交流下来，姚煦允发现，虽然她早一年入职，但了解的八卦还没郑起颜多。

　　老总的女儿在学俄语，袁暮山跟销售部主管Cathy曾经相亲过，架构组的任轩在西美有三套房，人事组的Zoe未婚先孕，孩子爸爸不知道是谁……
　　诸如此类的八卦，姚煦允闻所未闻。郑起颜还给了个悬念：“你知道公司最优质的的男青年是谁吗？”
　　“不是老板吗？”
　　“老板不错，但那个人更帅，更适合当男朋友！”

　　肉眼可见适合当男朋友的人会是什么样子？温柔体贴？帅气多金？姚煦允根本不抱希望能猜中，于是请公布答案。郑起颜打了个响指，掷地有声：“前端组的何绎！”
　　“喔——！”姚煦允恍然大悟，“他啊。为什么？”
　　“帅啊。”

　　是挺帅的。

　　“他是西美本地人，家里有多少套房你知道吗？”

　　听说任轩家里三套房，姚煦允都惊掉下巴了。有钱人的世界她实在猜不透。于是谦虚求教：“多少套？”
　　“在最贵的那个地段有两套，普通地段拢总加起来有四套。一共六套。”

　　姚煦允唏嘘，在这个时代，有的人要租十来平米的小公寓，有的人有六套房。

　　“就这样？”
　　“你就嘴硬吧！”郑起颜说，“要是有这么个人来追你，你就坐着收租吧，还上什么班？”
　　“人品怎样？”
　　“我接触过几次，也听前端组的人说过，人品很不错，很有教养，家里房多，但不是暴发户。”
　　“这人条件这么能打，放到相亲市场分分钟就被抢走了，怎么还单着？”

　　触到郑起颜的盲区了，她耸了下肩，“谁知道呢？大概是单身自由吧。我的意思是，你不妨试一试跟他接触？那个没机会谈恋爱的男的，如果他也喜欢你，早跟你表白了，男的不主动就是不喜欢。”

　　姚煦允也不能否认，到处都听得到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
　　但也许看性格？她想。

　　“如果去接触那个何绎，不也成了我主动？”她说。
　　“我没让你主动，只是让你留意一下这个人，万一他跟你主动，你别傻傻地拒绝。”郑起颜操心地说。
　　“行行行，我知道了。”
　　“我这听说你没谈恋爱，心里急啊。”郑起颜捶胸顿足。
　　“装吧你。”姚煦允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

　　乘电梯上了17楼，姚煦允哈欠连天，看见1703的房门开着，她决定去跟新邻居打个招呼。

　　床简单地铺好了，两个26寸大小的行李箱立在门边，书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电脑盖上贴着好几张史努比的贴纸。

　　通往阳台的门上挂着窗帘，一个男人掀开窗帘走了进来，他戴着眼镜，一身悠闲短衣短裤，头顶扎着一小撮头发，额头光洁饱满，嘴里还叼着牙刷。

　　两人一对视，都不说话。一个淡定地刷牙，一个把眉头拧成一团，百思不解。不是说这间房已经租出去了吗？他怎么还能住进来？

　　“朱瞻？”她试探地喊，想确定是不是他。但转念一想，全人类都变成猪头，她也能清楚地揪出朱瞻棣是哪头猪。

　　朱瞻棣含糊地嗯一声，转身出去阳台，流水一阵阵的。

　　姚煦允站在门口想了半天，突然冲进去，扶着阳台的门框，说：“朱瞻，那天下午签合同的是你吧？你租到房子了还来问我有没有房源，就是想嘲笑我租房都没你快咯？”

　　朱瞻棣还在漱口，飘飘然地白了她一眼。吐掉漱口水，他评价一句：“我闲得无聊？”
　　“换作别人不可能，换作你再正常不过了。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租到这间房的？”
　　“签合同的人违约了，我朋友给我介绍这个房东，我就租下来。 ”
　　“喔。”

　　姚煦允讪讪地要往外走，朱瞻棣喊住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这个还不错。”
　　她接过，抱在身前：“以后要当邻居了。”
　　他看她：“不开心吗？”
　　“还好吧，”可一说完，唇角的笑意却溢出来了，“有点开心，以后夜宵有着落了。”

　　朱瞻棣嗤笑一声。

　　姚煦允伸出手，他问：“干嘛？”
　　“邻居握一下手呗，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我见过了。”虽然这么说，还是给面子握了下手。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刚到。”他打开行李箱，利落地收拾起屋子，“去创新园走了一趟，你们公司在39号楼吗？”
　　“对，A座39号楼。”
　　“我在B座16号楼。”
　　“Polar！大公司耶！”是一家做通讯的外资企业，“听说待遇特别好。”
　　“嗯。”

　　姚煦允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幻想：“我也想去Polar工作，听说不用加班，工作氛围特别轻松，待遇还特别好。”
　　“你去干嘛？当前台？”
　　“产品经理啦！”
　　“那你别去了。”

　　朱瞻棣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里。“产品和开发天天对接，我可不想下班跟你吵，上班还要见到你。”
　　姚煦允不屑：“按照互联网公司的生态等级排序，朱瞻你还要叫我一声爸爸嘞。”
　　她不知为何特别自信，像个小白痴。

　　姚煦允接收不到他不友善的目光，兀自说下去：“我听朋友说，他们公司的程序员和测试都围着产品经理叫爸爸。我当了两年产品，还没人叫过我爸爸呢。”

　　朱瞻棣背过身去继续挂衣服，忍俊不禁：“就你？”
　　她心情一好，小腿一晃一晃地，轻快喊他：“朱瞻”
　　“干嘛？”
　　“叫声爸爸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