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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   一行人下山后,已经接近中午了,顾家大宅也办起了宴席,当作亡魂的安息宴,生人的洗尘宴,总之是一场风雨燕归来的盛宴。
      来宾很多,携伴拖儿,满园笑语盈盈,宝祥站在堂上,有点恍惚,恍如昨日,那条长长的长廊上,顾章曾欺负过自己,拿着三小姐的小狗,吓得不敢说话,还有那张太师椅,顾老爷时常点着烟,吞云吐雾地看报纸,五小姐老是哭着跟她娘撒娇。
      他转眼看到顾章,一脸稚气未脱,依靠在门前笑而不语,记忆犹新,渐渐地模糊了,王夫人他们慢慢模糊散去,只剩下打闹调侃的宾客,只有顾章还在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只是稚气褪去,平添沧桑。
      顾章低头头,与他平视,用手指刮刮他的鼻子,“想什么?都入定了。”
      宝祥笑笑,搂住他的腰,“吉吉和贝贝呢?”
      “在后院和几个小孩玩泥巴去了。”他忽然作出一脸委屈,“你心里都只有他们了,还有我的位置?唉哟,唉!”
      宝祥拧了一把他腰侧,硬梆梆的,腹肌健美,“瞎说。”
      顾喆一屁股坐在泥地上,新衣服弄得脏兮兮的,肉乎乎的小手,搓揉出一颗颗形状千奇百怪的泥人,指甲缝里黑乎乎的。他递给一颗给顾贝,顾贝一把推开,她揉得更高级,照着饭桌上的碗碟,用泥捏出来。
      几个和他俩年纪差不多的小孩,被带偏了,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搓泥搓出了革命友谊,不管随从丫环怎么劝,依旧要团结一致,不肯起来,非得和泥土做伴,玩得嘻嘻傻傻,高级定制的面料抹得一片狼藉。
      人有好斗心,小孩子也有,你搓一颗小丸子,我就搓两颗。几个无师自通地用泥土搓出一大堆番薯鸡鸭鹅,玩起了过家家。
      家里卖烟草的那位小孩,揉出长长一根烟,趁着他奶娘不注意,黑溜秋地塞进嘴里啃,吃地一口泥沙还笑嘻嘻地嚼着,剩下几个也有样学样,把那些富含想像力的泥土造型塞进了嘴里。
      顾喆嚼了几下就呸呸地吐出来,小脸皱巴巴地龇牙咧嘴,“好难吃,好难吃。”
      闻言的奶娘低声惊呼一声,“小祖宗哟,放着山珍海味不吃,非得要吃泥,你爷爷知道了,不打死我呀。”边说着,边往他嘴里抠出泥。
      各自的丫环奶娘发现后,都蛮力拉起自家的小少爷小小姐,小孩难免挣扎几下,敌不过大人,唯有使出杀手锏,哭,扯着嗓子哭,滚着地赖哭。
      在一片狼嚎鬼叫的哭声中,顾喆顾贝显得遗世而独立,就静静地看着一切,小脸还是不是作出鄙视嫌弃的表情。
      晚上,宴席散去后,宝祥给他俩洗澡时,忍不住呵斥几句,顾贝湿漉漉地从水里站起来,软绵绵地搂住宝祥,“叔叔,我们很聪明,很乖哦,他们哭了,我都没有哭嘛。”
      “我也没有哦。”顾喆扬起小脸说,完了又把把头缩进水里,咕噜咕噜地吹出一串泡泡。
      “哥哥吃泥了。”
      “你也吃了。”
      “我吐出来了。”
      “我也是呀。”
      “哈哈哈。”
      “哈哈哈。”
      宝祥有时候真的被逗得苦笑不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兄妹俩又长大了一点,顾喆说话也越来越流利了。
      那天夕阳西下,残红如血。
      顾喆顾贝兴冲冲地跑去找钱荫,“荫叔叔,荫叔叔。”
      “妈咧,叫钱叔叔,再叫一句揍你们,信不信。”说完,钱荫挥起拳头,在他们眼前晃晃。
      自从被黎叔叔教了叫他荫叔叔后,一直改不了口,张嘴就自然而然的“荫叔叔”前,“荫叔叔”后。气得钱荫又去跟黎川决斗一番。
      “叔,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一句话让钱荫结舌,惊叹不已,觉得他们长大了,会思考着高深的哲学和生物学,他决定在教育孩子上,要勇于想西方学习,不能学其皮毛,而略其精华,取其形式,而忽其究竟。
      钱荫干咳两声,在两双亮晶晶闪着智惠之光的眼睛下,大概地说了一下人类生命的起源,果不其然,听到两声高呼声,大大地“啊”了两句。
      顾贝道,“怎么会这样,哥哥他们说是从北平来的。”
      钱荫,“……”
      顾喆听了很感兴趣,“那我还想要一个弟弟,我去叫小宝叔生一个,不要爹的种,”他歪着脑袋想了会,“黎叔叔第二好啦,要跟黎叔叔生。”说完他就兴冲冲地蹦哒出去。
      钱荫马上揪住他的衣领,“不行,不可能的。”
      “为什么?”
      钱荫看着他纯净又很有求知欲般的眼神,心咯噔了一下。
      “反正不可能的。”
      “不,我一定要小宝叔和黎叔叔生个弟弟给我!”他嘟长小嘴道。
      “哥哥,你为什么要弟弟啊?”顾贝扯扯他衣裳道。
      “弟弟好玩,妹妹不好玩,你老是哭,烦死了。”顾喆推搡了一下顾贝。
      顾贝带着哭腔,翻手就拍了他一巴,“我也不要哥哥你了呀,我也要姐姐嘛。不要你了,老是欺负我啊。”
      顾喆被抨击到了,可嘴巴偏偏不及妹妹利索,极其有限的词汇量中,想不出怎么怼回去,直接武力解决。
      两兄妹打得不可开交,钱荫笑笑着看着,没觉得是伤和气,相反,打打闹闹更现天真烂漫,是的,就眼睁睁看着两个不到三岁的小孩,打得嚎啕大哭,摔得脸青鼻子肿。
      半夜,他们两个从张春茗房间里,悄悄走出来,自从顾章回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宝祥劝阻,也不管两个哭得怎么撕心裂肺的,硬是把人塞到张春茗处,让她照顾夜里起居。
      两个小身影来到宝祥房门前,用力推推,推不开,他们大了,经验不断丰富了,虽然丰富得有点歪。
      顾喆踮起脚尖,用力蹬着砖块间的缝隙,成功地爬进了窗台,顾贝也接着爬进去了。
      顾章有生以来唯一一次被吓到萎了。
      当时,顾章活力正猛地激战着,忽然,身后,哇的一声哭出来,还是二重奏,接着有东西砸到自己后背上,和有手推着自己的脚。
      力度不大,但惊吓得很刺激。
      他赶紧用被子裹住宝祥,自己胡乱套上裤子。
      顾章忍不住一个小孩往屁股上赏了一巴掌,哭声更大了,扯开喉咙,哀嚎着。
      夜很静,衬托着哭声很大,同时,顾章充满教育的骂声,充斥着黑夜。
      几名站岗的哨兵,隐约听到好像是争执声,又看到张春茗匆匆忙忙跑过来,赶紧拍醒队长报告情况,队长报告团长,团长报告给了黎川,黎川拍醒了钱荫,浩浩荡荡一批人马涌进房间。
      结果看到的情景是,两个小孩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虽然口齿不清,但来人都听得清楚,总结出来的,他俩以为顾章“打”宝祥,要救他们的小宝叔反而被揍了一顿。
      众人还注意道他们的军长,□□半身,裤子都穿反了,床上的被子下还隆起一个人形。
      “呜呜,小宝叔不动了,不动了,呜呜,是不是被爹打死了?”
      宝祥烧得满脸通红,“……”
      顾贝踉跄站起来,小奔着跑过去,要掀起被子看看宝祥。
      顾章一把揪住她后衣领,用巧劲将人甩在地上,站在床沿边,一副忠犬看家的表情。
      一时之间,一大群人,寂静得尴尬,面面相觑,钱荫摆摆手,“都散了吧,散了吧。”最后,还是憋不住,带着笑腔,脸皮扭曲。
      “我不要爹!”顾喆是个耿直孩子,被他爹打到屁股红肿了,还是要说出心里话,他扭头冲着黎川,奶声大喊,“黎叔叔!你跟小宝叔给我生个弟弟吧!”
      瞬间,几十个脑袋蓦然回首,眼睛里闪着精光地看着顾章。
      顾章,“……”
      妈的,不揍到你知错,老子不当你老子了。
      顾章怒气冲冲似火山爆发的征兆,李洪涛赶紧打个圆场,“童言无忌!顾喆真会瞎说!”
      “哥哥,没有瞎说哇。”耿直二号出现了。
      顾喆梗着小脖子,扬起小脸,一脸正经地道,“荫叔叔说,睡一觉就会有弟弟了啦,黎叔叔你去跟小宝叔睡一觉,明天给我生个弟弟嘛。”
      宝祥,“……”
      钱荫深觉不妙,趁着众人目光不在自己身上,拔腿开溜了。
      “不,我要姐姐!”顾贝揪着他耳朵道。
      顾喆也揪着顾贝的耳朵,大喊道,“不,就要弟弟!”然后又冲着黎川道,“去睡两觉吧,要一个弟弟,一个姐姐。”
      黎川,“……”
      他大写着无辜,失笑看着顾章,发现顾章看着钱荫飞奔而去的背影,火眼金睛一样,冒出熊熊烈火。
      于是,钱荫整整洗了一个月的猪圈,两个崽打得屁股山河壮丽。

      临过年前,天津城刮了一日夜的寒风,呼呼的,顾章早早从营中回来,老大爷的躺在那张祖传的太师椅上,悠悠摇着看报纸,他在家中穿得随意,棉衣棉裤,不复当年风采穿着西服在风中荡漾了,倒不是怕冷,只是走上了一条像大部分已婚男子一样的道路,对穿着的要求随着生活的幸福程度而不断下降,稍稍有点油腻迹象了
      顾喆穿得像一只球一样,趴在小床上,摆弄着扑克牌,翻来覆去的数着有多少张,十一十二十三十五十七……他一数到十几位数,脑子就不大好用了,数得混乱,有周始往复重来一遍。
      那张小床是顾章自己拼钉而成的,加大型,放在偏厅上,可以容纳得下他们一家四口,平时午睡,就直接睡在这里。
      顾贝睡着了,趴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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