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止副cp》沧海氏

18、第十八回

　　零零碎碎的阳光从婆娑树叶之间渗出，却偏生在苏还身上裹了一层疏离与凄寂。
　　墨发悄散，右手依旧执着骨扇，或许是因为经常一副无所谓的笑脸，即使抿着唇，看起来也是挂着淡淡笑意。
　　鸦雀无声，当真是鸦雀无声。
　　见此，原本还打算离开的弑苍止住了脚步，在距离抉迷一丈外的距离处待着，目色暗淡。
　　抉迷此时情况不大好，若是苏还那厮一时冲动动手了，抉迷定不是他的对手，而万一抉迷有个三长两短，苏还日后还不得闹腾死她？
　　思至此，弑苍便倚靠着身后的古树，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步伐缓慢却不踉跄，苏还走到抉迷面前，依旧抿唇不语，但握着骨扇的手分外用力，骨骼清晰。
　　“抉美人……”知道抉迷定然不会先开口，苏还迟疑了片刻，目光不离开他分毫，道：“我刚才见到了一个幻境。”
　　“我知道。”
　　“哦。”苏还颔首，右手食指摩挲着骨扇扇柄，眼中神色万变，“我想问一些事情……在你眼中，我是谁？”
　　“……”
　　两两相望，抉迷不言，双手藏于袖中，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淡然性子，苏还见此，没由得想要冷笑一声，吼道：“抉迷，我问你话呢！”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关心过，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喜欢你……”
　　“然后你一直高高在上，冷眼看着我一步步沦陷。”苏还再次上前一步，左手成拳状，愤恨道：“那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却又不说！你明明容忍了我的靠近，容忍了我在别人面前挑逗你，那现在呢？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接受，为什么不早早拒绝！”
　　“因为不懂得拒绝。”
　　抉迷一句话将苏还噎住，他后退一步，嗤笑一声，道：“不懂得拒绝？那我问你，是不是自始至终你都没有打算喜欢过我？”
　　“是。”
　　这个清冷如莲的男子还是如此决绝，而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如此决绝，苏还从一开始便知道了，可还是将错就错。
　　步伐终于有些踉跄，苏还咬唇后退，抬眼便见抉迷右手抬起，缓缓靠近他。
　　不喜欢，凭什么还要碰他！
　　骨扇一展，苏还迅速将他手打开，而后将他一推，双目血红，道：“离我远点！”
　　转身决然离去，苏还不再管身后的人，而同时，抉迷因为他那一推，身子不稳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弑苍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上前，蹲下了身子，目光扫过他藏在衣袖中的一双血手，微微摇头。
　　“禁灵封印开启，你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见他挣扎起身，弑苍眉头不禁蹙起，声音冷淡，道：“抉迷，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思留在他身边的？”
　　“幻象之中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起身扶着古树，抉迷声音淡淡。
　　“白衣华衫……是哪个时候的样子吗？”
　　“苏还从未有过关于神主司的记忆，那个幻象很是简单，可是他并没有怀疑，明明没有见过那样的人，却依旧沦陷在内……”抉迷抿唇，继续道：“所以，你要我和这样一个蠢傻的人计较什么？又或者，怎么计较……”
　　弑苍不明，看着他的背影，眼色一暗，道：“即使会死，你也要过去吗？”
　　步子微滞，抉迷并未回头，而是微微仰头看了看天空，原本藏匿在云层之中的太阳已经显露出来了，有些刺眼，却温暖的舒心。
　　脖子微酸，抉迷继续往前走，“弑苍，他们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为了一己之私，我手上沾染了六界四族的鲜血，肮脏到了地狱尘埃之中。”
　　不管有多少种借口，有多少种缘由，有些事情，错了便是错了，不可饶恕。
　　弑苍默言，其实抉迷从未在意过外界人的言语，从一开始便是，但是人言可畏，他不在乎，不代表旁人不在乎。
　　有些时候，就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比如现在的抉迷，以后的苏还。
　　他与他之间，难以跨越地，又何止一个妖界与神界，更有几千年的羁绊与欺骗。
　　“喂！仲孙离，此一行，不管能否归来，都不要差人告知我了。”
　　是生是死，是伤是残，与她何干！
　　前面的人微微摆手，见此，弑苍坐在原地，鼓了鼓腮帮子，一手托着下巴，半晌不肯离去。
　　总觉得，自己有些太不地道了。
　　抉迷刚一消失在弑苍眼中，涂魂山的天便变了，乌云盖顶，狂风大作，仿佛一双手一般，紧紧扼住了芸芸众生的喉咙。
　　微微仰头，弑苍觉得还是不要乱参和其中了，起身抚了抚广袖，一个掐指便消失不见。
　　风，肆虐。
　　地之怨灵四蹿，直飞九天，天地混沌，而借着南冠之躯的上古魔物伫立于涂魂山上，发丝狂舞。
　　在他的身后，是万千魂灵及上古魔物，乌云之上，渐渐涌现出六界四族众人，见到这番情形，不禁面色一暗。
　　各方法器齐聚，忘川之水倒灌，吞天毁地，银光挥洒，与四方之恶灵紧紧纠缠在一起，天地昏暗。
　　银色的符文渐渐聚合在一起，不断地吞噬着恶灵，凄厉的尖叫声不断，男女不辨。
　　沉天负手而立，一双目子如利剑一般望着下方，许久之后，右手抬起，整个人跃向了南冠之处，手成刃，狠狠击向了其人。
　　身体陡然碎裂，南冠体内都是怨气，黑色的怨气从他身上窜出，面颊分裂，嘴角是诡异的笑容。
　　从南冠身体中跑出来的怨气开始聚合在另一处，悬浮在空，发出阴邪的笑意。
　　“没用的，上古之魔独立于六界四族，不伤不死，尔等蝼蚁之辈，能奈我何……”
　　因为地之恶灵的缘故，那团怨气不断膨胀，仅仅是笑声，便已是让众人承受不起了。
　　“只要你们活着，我便不会死，有足够的宿主便好……”
　　“当心！”见那团怨气开始四蹿，似乎要寻找宿主，沉天厉喝一声，迅速后退。
　　“不生不死，不生不死……”尖叫声不断，震耳欲聋。
　　仙品低下的人已经承受不了了，横尸遍野，血腥味弥漫，比人间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扇站在一侧，突然遥望到远处的苏还，眉头一皱，不知道他是何时过来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家伙站在了很危险的地方。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让人省心。
　　微微偏头，平扇趁乱赶到苏还面前，右手一个用力，便将苏还整个人提了起来，迅速撤离到了妖界的保护圈内。
　　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平扇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妖君，您能不能不要瞎折腾了？”
　　冷眼看了平扇一眼，苏还回头，道了声：“滚。”
　　像是已经习惯了苏还如此的不屑神情，平扇毫不在意地转过了身子，看着下方的危境，目色冷冷淡淡。
　　“小心，它过来了！”在场的人皆是一脸警惕，有人大喝一声，听闻此言，便迅速散开。
　　“妖君！”
　　平扇一声惊呼，让其余人的注意力放到了苏还那里，不过因着那团怨气在苏还那里，旁人不注意都不行。
　　天降鹅毛之雪，纷纷扬扬地，陡然成了这般异象，苏还侧身，步子微移，右手骨扇一展，舔唇冷笑一声。
　　黑色的怨气在苏还四周漂浮，却始终接近不得他半分，只能漫无目的地窜动。
　　雪，越下越大。
　　所有的邪灵开始会聚，最后一拥而上，迅速从苏还左肩划过。
　　“妖君！”平扇一惊，而后右手一挥，妖界众人形成的结界迅速破碎，却不想步子只移了半步，右肩便被人狠力一按。
　　左手本能性的后劈，平扇目光阴冷，却在看到身侧的人时，怔愣了片刻。
　　碧衣墨发，带着一鬼面具，只是一眼，平扇手指尖凝结的灵力便尽数消散，他偏头，有些疑惑道：“仲孙大人……”
　　没有得到回答，但平扇还是松了松眉头，微微颔首，道：“求大人能看在先王的份上救救我家妖君。”
　　“平扇，你可知在我面前提宁胥有什么后果吗？”
　　平扇不语，只是头越发低，目光无意间瞥见了远处的苏还，已经半跪在地了。
　　难不成是他猜测失误？先王宁胥君的遗体不是神主司带走的？
　　“你没有猜错。”
　　“啊？”平扇讶然，实在是不知面前的这位大人何时竟会了读心术，不禁头冒冷汗，战战兢兢道：“那，如今的妖君……”
　　“我从不食言，至少对他如此。”
　　鬼面具在这般景象下确实有些骇人，但是那双眼睛却犹如雨后初晴的阳光一般，清亮。
　　平扇目光放在抉迷身上，默默思索着，等他还想要问些问题时，身侧的人已如风掠去，顷刻间没了踪迹。
　　平扇讶然，听闻神主司身上有三道禁灵封印，如今看来，三道封印已经压制不住神主司身上的神力了，也难怪众神会顾忌。
　　但是……
　　抬眼看了看抉迷袭去的地方，平扇又觉得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