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番外 兄弟爱人》绿窗寓客

6、第六章 大哥回来了

　　那晚港生没有回家去，而是留在了Julian的病房陪他，为此还特意放了护工一天假，护工很是感激，临走前特意帮他买了晚饭送上来，港生推辞不过，只得收下，虽然他完全没有胃口，比起自己吃饭，他倒是更怕Julian饿着。尽管在他到来之前护工已经用注射器喂过Julian流食，港生却还是用热水热了牛奶喂他几口，生怕他过度依赖注射器喂食而丧失吞咽能力，有朝一日Julian醒来，他们兄弟还要一起下馆子呢。这十年来港生由于工作的缘故，早已走遍台北的大街小巷，对这座城市的大排档和小酒馆倒比虽在这里生活多年却很少出门的母亲更熟悉些。刚来的那几年，Julian病情稳定之后，他也曾带母亲去光顾那些大排档，陪她去士林夜市，买各种美味小吃哄她开心，只是那些美食经常会勾起母亲的回忆，每次都是自己吃不下多少，却总要打包一份，说是要带给Julian，说Julian小时候也曾对街边的摊档很感兴趣，吵嚷着要这要那，可是他爸爸总不许他吃那些东西，一是怕路边摊不卫生吃坏了他肚子，二是他认为男孩子爱吃零食是没出息的表现，决不能娇惯了儿子这个毛病，导致Julian十一岁之前都没去过士林夜市，更没沾染过大排档的烟火气息。母亲说那时她不是不心疼Julian为此哭闹，但对他父亲的这个安排倒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却没想到如今的Julian连一块小小的甜不辣都无法下咽，纵然把夜市上所有美食都买了放在他的床前，也是无可弥补，想到伤心处，每次都免不了搂着儿子哭泣一场，港生便不敢再带母亲去，只说等弟弟醒了，母子三人再一起吃遍士林夜市。如今母亲虽已不在，港生却依然记着这个心愿，他对Julian说，你乖乖吃东西，虽然哥知道这些流食的味道不怎么样，可是为了我们的美食之行，为了补偿你小时候不能吃路边摊的遗憾，你一定要忍耐一下，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去走街串巷，把你小时候没吃到的那些统统都补回来，只要你吃得下。

　　那晚港生在病房里支起了行军床，紧挨在Julian床边，如同每次他在这里过夜那般，牵着Julian的一只手静静睡去。那一夜他睡得很沉，模模糊糊的似乎梦见他和Julian在医院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并肩而行，Julian还是那一身西装革履的商务精英打扮，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港生看他这样子，还觉得有点好笑，吃个大排档而已，又不是出席什么重要场合，穿这么正式干嘛？也不怕被油星子溅到身上、脏了西服？可惜这个梦没有做到结尾他便悠悠醒转，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忙着起身帮Julian准备流食、热牛奶，然后一点点喂他吃下，又帮他擦身按摩，不知不觉便忙到了晌午时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港生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每天往返于出版社和医院之间，只是晚上他并不回家去睡，而是留宿医院陪着Julian，就连书稿也都一并带来，做完Julian的护理工作，便守在他床前奋笔疾书，偶尔还和Julian交流几句写作心得。护工因此又得了闲，优哉游哉在医院附近闲逛，甚至还跑去看了场电影，他的那些同行们见了，无不羡慕。

　　这一周港生完成了《兄弟》下卷头两章的初稿，拿去出版社给林青审阅，林青一见到他便递过一封电报，说是一早送来的，发报地址是香港。港生接过一看，果然是京生发来的，说是要带阿容母子同来台湾，兄弟团圆指日可俟。港生读罢电报，知道大哥那段跨越十一年的恋情终于修成正果，也颇为他高兴。林青问起电报内容，他也便如实告之，林青听了京生和阿容的故事亦深有感触，还问港生能不能跟大哥商量商量，让他们兄弟俩的婚礼在同一天举行，来个好事成双，正好两对新人也可一起去度蜜月，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港生却淡淡一笑，摇头否决，林青奇怪地问起原因，港生脱口说道：

　　“我们倒是好事成双了，可那样的话，谁来照顾Julian呢？”

　　林青听了一愣，不过很快便笑着问道：“不是有护工在吗？你不是说过，你请的那位护工为人很好，又细心，Julian有他看护着，你还不放心吗？”港生道：“护工再好，始终不如家人，那么多天不去看他，我还是放心不下。”

　　林青被港生那副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她没有生气，只是温柔地拉着港生双手，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弟弟，没关系啊，大不了我们结婚那天，也带着他一起参加，你看好不好？”港生苦笑道：“别开玩笑啦，Julian那个样子，怎么能让他参加婚礼呢？”林青正色道：“港生，你怎么能这么说？Julian是你的亲弟弟嘛，很快也是我的小叔子了，就算他病着，我们做哥嫂的，又岂能嫌弃他，连婚礼都不许他参加？”港生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婚礼现场那么多人，万一Julian去了，被传染上什么细菌病毒可怎么办？他现在免疫力太弱，尤其赶上这乍暖还寒时候，我是担心他会感冒发烧。”

　　港生一口气说完这番话，林青似乎没料到这一点，思量一番，也是无话可对，便笑笑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好吧，那婚礼那天就让Julian在医院等待我们的好消息，等家宴一结束，我们就到医院去看他，如何？”港生心底涌起一阵酸涩，却也无法拒绝，只能点了下头，并把话题转移到书稿上，林青又提起去机场为京生一家接机的事，港生也都一一点头同意。

　　京生、阿容还有两个孩子是在三天后的晚上抵达台北机场的，港生开车带着林青去接机，兄弟相见自是免不了一番寒暄，阿容和林青虽是初次见面，但二人性情相投，倒也一见如故，林青虽是土生土长的台北姑娘，却也按照香港的习俗，给小成、玲儿一人包了一个红包作为见面礼，见那两个孩子乖巧可爱，更是十分喜欢，不多时便与兄妹俩混得熟了。港生带着这一大家子人回到市内，他事先已订好酒店，为大哥一家接风洗尘，席间京生感慨他们兄弟兜兜转转、终得团圆，终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港生与大哥对饮，听到“团圆”二字，心中又想起Julian，因了他的缺席，这场团圆在他眼中总是带了缺憾，他的快乐里也不免掺杂了些伤悲。

　　那晚港生将大哥一家安排到他在台北的房子住下，又送了林青回家，顺路在711买了些生活用品给大哥送去。小成和玲儿坐了一天的飞机已是困倦不堪，这会儿早已睡下，京生把港生买的东西交给阿容，嘱咐她也早点休息，便送港生下楼。

　　兄弟二人在小区里找了张长椅坐下，此时夜色已深，明月当空，四下一片静寂。京生从怀中掏出烟盒，很自然的分给港生一根，又帮他点上，港生心中颇有感触，这十年来当着Julian的面他是从来不抽烟的，久而久之，烟瘾竟也渐渐淡了，只是此刻他不愿拂逆大哥的好意，也就接了过来，随便吸了一口便将那烟捏在手中，再没碰第二下，京生见他如此，便笑问：“怎么，戒烟了？”

　　港生笑笑：“算是吧，医院不让抽烟，我也怕对Julian不好，索性就不再碰了。”

　　京生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有些黯然，吐出几个烟圈后，轻声问道：“Julian……还是那样吗？还是不见起色？”

　　港生胸口陡然一痛，他向来最怕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先前李sir问起，他已是无言可对，这会儿面对的虽是大哥，却也不能让他的心里好过多少，思来想去，只能低低地答了一个“嗯”字，便陷入沉默。京生叹道：“今晚吃饭的时候，我看你脸上虽然在笑，却总像是心不在焉，我猜就是为了Julian的事。”

　　港生不语，却把那支烟递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虽然他极力克制，可他那微微颤抖的手依然暴露了他的内心，而这一幕并没有逃过京生的眼睛，京生将手中的烟掐灭，又搂住港生肩膀，对他说道：“港生，别想太多，天无绝人之路嘛，走，我跟你一起去医院，我去看看Julian。”

　　京生说完便要起身，港生拉住他，劝道：“大哥，已经这么晚了，你也赶了一天路，还是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我来接你去医院也不迟。”

　　京生想了想，便点头说道：“那也好，你别太操劳了，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

　　兄弟俩在月色下起身道别，一个驾车离去，一个独自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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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就好，我自动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