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都是你》螃蟹腿子

56、番外一：许韩风

　　番外一：

　　许韩风晚上失眠了。

　　今天白天，他的素描老师给他布置了份作业，画一双你觉得最好看的眼睛。

　　他闭着眼凭空想象了很久，每一次那双眼睛就要呼之欲出，可画笔顿在白纸上，怎么也画不出一笔。

　　他熬到深夜，画了几十张草稿，始终都找不到最满意的一幅。那双眼睛，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他说不出，也道不明。

　　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他心里已经生了几分怒火，不满意的废稿揉成一团扔满了一地。

　　陈建华打来一通电话，他不耐烦地接起，然后回头一望墙面上的时钟，已经半夜十一点半了。

　　“风风啊，明天开学了你记得起早点。”陈建华声音里都是兴奋。

　　“哦，还有别的事吗？”他揉了揉眼睛，一直画画，眼睛也酸涩了。

　　电话那边的陈建华喜滋滋地说：“明天去的是高二三班，你可别走错了，咱们一个班，还有顾阿瞒......”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陈建华自从知道分了文科班和顾阿瞒一个班以后，整整一个暑假都在缠着许韩风，天天在他耳边说顾阿瞒，听得他耳朵都起茧了。

　　“诶诶诶，你说明天换座位我会不会和阿瞒一桌啊，要是你被抽到和阿瞒一桌，你和我换换呗......”许韩风把手机放在一边，然后去洗漱了，陈建华以为他还在听，继续喋喋不休。

　　第二天起床时，手机闹钟响了好久，一阵又一阵，许韩风不知道按了多少次“稍后提醒”。

　　真正从床上坐起来时，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但他也不急，按部就班地穿好衣服、刷牙洗脸，然后捡了几本书丢进书包里就出门上课了。

　　今天是九月一号，星期三，阳光很烈，八点不到街上就弥漫着阵阵躁意。

　　一中今年扩招，高一多了五个班，路过高一的教学楼时，听到的都是吵哄哄的一片，直到往里走到高二教学楼，气氛才渐渐安静下来。

　　预备铃已经打响，许韩风慢悠悠地走，身边常常有怕迟到赶着去教室的同学经过，他倒是一点也不急。

　　一班、二班、三班，顺着顺序，他找到了新班级的位置。

　　里边的班主任好像在讲话，他懒洋洋地站在前面门口，大声喊了声：“报告。”

　　班主任皱起眉，眼睛里带着不悦，点头让他进来。

　　这双眼睛太难看，他边走进教室，边研究起班主任的那双遍布细纹的眼睛。

　　大致往班里扫了一眼，他看到了最后一组最后一个角落里的空位，陈建华在那，想来他是给他留了位置。

　　他走过去，把包搭在了桌上，陈建华还压着声音问他是不是又熬夜了。

　　他很没精神，一个晚上睡不着，眼睛里都是血丝。

　　讲台上，班主任的讲话仍在继续，他毫无顾忌地抱着包，然后大半边脑袋埋在臂弯里，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他没注意到班上的其他人，他也以为，班上的其他人也不会注意到他。

　　睡了很久，他睡得很沉，一个早上就这样悄悄溜走。

　　被吵醒的时候，他听到的是一阵书被推到的声音。

　　随即，他感受到了脖子和腰间因为太久没动而产生的剧烈酸痛。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

　　然后听到耳边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睁开眼，正午最热烈的光线刺进他的眼里。

　　那个女孩子神色紧张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一地杂乱的书籍很是慌乱。

　　他下意识盯着她的眼睛细细地看了起来。

　　她说：“同学，放学了，该回家了。”

　　女生眼里是小心翼翼地期待，好像在期待着他不要生气，然后起身乖乖回家。

　　他没动，也没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她。

　　女生收拾完地上的书，就匆匆离开。

　　他还在回味，刚刚那双眼睛，温柔又明亮，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片段，他好像忽然能形化出脑子里一直重印的那双“最好看的眼眸”。

　　他急急回到画室，一个下午都没出来。

　　傍晚的时候，陈建华又打了个电话来。

　　“诶风风，换座位了，你今天上晚修吗？”

　　“不上。”

　　“那我帮你把你的东西搬到你座位上，第二组倒数第二桌，这可太巧了，你知道吗，我坐你后边，你前边还是顾阿瞒，对了，今天阿瞒......”

　　他耳朵在听着电话，但脑子里的思绪一直守着眼前这幅他刚刚完成的画作，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画出来的这双最满意最漂亮的眼睛，好像和今天早上吵醒他睡觉的女生一模一样。

　　第二天，许韩风起了个早。

　　来到学校，他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的人还没来，他看了一眼他同桌的位置，几本书和练习册杂乱地放在桌上。

　　他对自己的新同桌，毫无期待。

　　早上是最困倦的，他继续趴着桌子，埋着头睡着了。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又被惹醒，这次好像是陈建华和他同桌起了些小争执。

　　朦胧中，他听到身边的人发出细细小小的声音。

　　哦，是个女生。

　　他眼睛都没睁，又沉睡过去。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本来语文老师讲课的声音最是催人眠，他睡得好好的，可老师偏偏爱点人起来读书，教室里各种声音响起，他这回是真的被吵醒了过来。

　　他换了个姿势，把头转了过来。

　　他仍趴在桌子上，睁眼的第一瞬间，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旁边的女生也在打瞌睡，脸朝着自己这边，眉头紧皱，睡得很不安心。

　　女生闭着眼，但他完全能清清楚楚地想象出眼皮底下的那双眼睛，那双眼、那幅画，好像已经刻在了心里，怎么都忘不掉，到哪也都会想到她。

　　语文老师点到了第二组倒数第二桌的女生，她瞬间被吓了一跳。

　　许韩风也慌张地立马闭起眼，假装自己还在熟睡。

　　女生睁大了眼睛，像是在掩饰自己刚刚在打瞌睡的模样。

　　“你读一读这首《离骚》。”老师问话。

　　许韩风记得，刚刚老师点了很多同学起来读书，没有一个人能顺利读下来的，大多是磕磕碰碰，很不顺畅。

　　他眼睛偷偷睁开一丝丝的缝隙，然后看着身边的女生镇定自若，放下了课本，背下了整首《离骚》。

　　她的声音细腻又坚定，他很享受地趴在一旁聆听着。

　　语文老师非常满意，女生坐下，他又闭紧了眼睛，可这一回怎么也睡不着了。

　　体育课结束的时候，他先跑回了班上，站在讲台上看了一眼座位表。

　　秦梓纯，噢，是他的同桌。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着迷于这种装睡和她相处的方式，开学快要一个礼拜，他们甚至连个照面都没打过。

　　偶尔听到她说她喜爱喝百香果雪梨汁，那时候他也口渴，于是跟着好奇了起来。

　　中午放学的时候，他带上陈建华，一同去了学校门口的奶茶店，点了一杯百香果雪梨。

　　在等待的时候，他看到秦梓纯和她朋友一起走进了店里。

　　她也是要点一杯百香果雪梨吧，他在远处偷看着她，揣摩着她的心思。

　　店员和秦梓纯说，百香果雪梨已经没了。

　　女孩有些失望。

　　那原来是最后一杯，他二话不说，果汁也不等了，就走出了店里。

　　这几天他憋得慌，他很想认识这个叫秦梓纯的女生，他也不想每次都在课上装睡，这样对他的形象也不好，可他没办法，甚至有些害羞，害羞到不敢和她打一声招呼。

　　自毁形象的事还有一件。

　　那天，他被陈建华拉着去门口的小巷子里打架，他本不想参加，只是要回画室，路过了巷子。
　　可对面班的李浩文话语挑衅，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陈建华当然护着他，于是双方就开始争吵打骂起来。

　　最混乱的瞬间，他敏锐地看到了转角畏畏缩缩在偷看的一张脸。

　　他们对视了几秒，几秒里，他在想，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毕竟都看到了。

　　可几秒后，秦梓纯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晚上画画是人像素描，阿瞒来画室当兼职。

　　一间小教室里挤了挺多人，当时间到了下课时，他看到前门秦梓纯进来。

　　她是来找顾阿瞒的。

　　许韩风他想，要不要现在上去打个招呼，毕竟，都见了好几回了。

　　还是装作偶遇吧，例如：“咦，你怎么也在这？”

　　他把所有的台词都想好了，然后缓步走到她的身边。

　　谁知何老师忽然来查访，秦梓纯一急之下，看都没看就拉着他的手腕狂奔而逃。

　　她拉着他跑了好久，跑了好长一段路。

　　直到脱离了危险，秦梓纯才气喘吁吁地回过头。

　　他记得，当时的他和她说：“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的同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