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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送别 ...

  •   顾阿瞒办休学的那一天,刚好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她费尽了所有的力气,争取到了一年的疯狂。

      她说,她想背上把吉他,跟着乐队,远走他乡。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她把生活幻想成了小说中的章节,那样叛逆,那样不切实际。

      临走之前,他们去送她,在火车站,秦梓纯四目张望去寻找阿瞒的家人,可来送别的,只有他们。

      阿瞒和秦梓纯说过,其实她的爸爸妈妈一直都在,只不过他们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妈妈远嫁又生了个弟弟,已经没有多少联系,过了几年,爸爸也娶了阿姨,阿姨不太喜欢她,所以她自己一直和奶奶过。

      秦梓纯问她,你以前有和你的爸爸说过你想做的这件事吗?

      她摇头,没有。

      秦梓纯想起了音乐节之前的那段时间,阿瞒整天低落的状态,便能猜到,那段时间,她应该是向她的爸爸坦白了。

      “音乐节那天,他也去了。”阿瞒细声说,她在台上唱歌那天,她站在舞台上,看到了角落里还在赌气偷偷来看她的爸爸。

      爸爸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顾阿瞒,一个从来都没有认真去了解过的女儿。

      他回想起这些年的亏欠,想起了当年她出生时,他抱在怀里的小婴儿,那时,他只想让她健康快乐地长大。

      爸爸妥协了。

      阿瞒终于做回了那个最真实,自己最爱的自己。

      秦梓纯又问,陈建华知道这些事吗?

      她点头,知道,他从小就一直跟着我,所有的事,他都知道。

      秦梓纯欲言又止,一直想为小华争取点什么。

      她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轻笑一声,“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相信我,我的确是疯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可他还是这样偏执地支持我,我就更得离开了。”

      “最舍不得你的应该是陈建华。”

      “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是没有我影响他的时间,这样他才能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发疯,总不能拉着他一起疯。”

      “顾阿瞒,我现在觉得特别不真实,休学去流浪这种事,竟然真的可以发生。”

      “我没有羁绊,没有顾忌,我已经送走很多对我来说重要的人了,现在也是该别人送我的时候。”

      “如果没有成功,你还会回来吗?”

      她想了几秒,“回啊,这里还有你们大家呀。”

      她们都笑了,就像即将要发生的离别也可以坦然面对。

      火车站里,李仓南依依不舍,这场冒险,不知道是该为阿瞒开心还是担心。

      “票我帮你取好了,包你背好了,可千万别被人偷了。”许韩风把车票交给阿瞒,虽表面不怎么在乎,但依旧是嘱咐万分。

      “你好好照顾你同桌,我不在,就没人上课提醒她不要打瞌睡了。”

      “用你啰嗦?”

      最沉默的是陈建华,他帮阿瞒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安静地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瞒走过去,拿过自己的行李,他抬头,忍不住问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阿瞒拉行李的手顿了顿,“不知道,但总会回来的。”

      “那我等你回来。”他迫不及待道。

      “你不用等我回来,你好好考试,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不要再像从前那样吊儿郎当的了。”

      他就像个被训斥的小学生,低着头,默默听着她的告诫。

      “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试的,你在外头小心点,别被别人给骗走了......”

      许韩风听不下去,插着腰的手臂推了推陈建华的胳膊,“你当顾阿瞒是秦梓纯啊?人家哪有那么容易被骗,你别磨磨唧唧的了,她都快赶不上车了。”

      “你才容易被骗,你才是个大傻子!”秦梓纯恶狠狠地鼓了他一眼,然后挡在陈建华面前不舍地抱了抱阿瞒。

      “阿瞒,我还是舍不得你。”她在她耳边浓浓细语。

      她拍了拍她的后背,极尽安抚,“我要去成就我的美梦了,你的美梦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好好珍惜眼前的人,我回来的时候,希望是你美梦成真的那一天。”阿瞒松开了她,最后捏了捏她难过得尽失血色的脸蛋。

      许韩风听不到她们拥抱时的窃窃私语,他知道虽然可能是些小姐妹之间矫情的留念,但他还是充满了好奇,尤其是讲到最后一句,抱着秦梓纯的顾阿瞒对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便越想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而她又听了些什么。

      阿瞒过了检票口,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背着行囊,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快步而去。

      等到尽头的小小黑影慢慢消失,李仓南忍不住失落:“不知道下一次的告别,我们送走的又是谁。”

      “晚修快开始了,我们也该走了。”许韩风看着时间,秒针滴答滴答地过,没有任何人能在原地停留。

      最后一场冬日的考试就要到来,每个科目的一轮复习已经接近尾声。

      这座小城的冬日没有细雪,只有寒彻入骨的冰雨,慢慢渗透进最温暖的屏障。

      期考的前一天,许韩风接到一通电话,没有姓名,只有陌生的数字在屏幕上闪烁。

      他起身离开座位,旁边的人在认真地写着题目,丝毫不受打扰,他只把后门拉开一个小口,自己缩着身子出去,然后马上关上门,尽量不让外头的冷风吹进教室的后排。

      应该不是骚扰电话,这个陌生的号码一直在响,不等到他接起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楼梯口的走廊边,他接起电话,发出试探地一声“喂?”

      此时还在上课,高三的这栋楼都是在自习的状态,到处都是一片安静,偶尔听到的动静也只是某个班级在散发试卷,或者某些同学不畏冷风抱着课本在走廊上轻声细语地一遍遍背诵着古诗文言。

      对方说话的一瞬间,许韩风的面色先是一惊,然后又转为担忧和不安。他的目光空无一物地一直落在那位背书的同学身上,像是只是找了个定点,然后才能把自己全身心的注意力放在电话上。

      阵阵寒风吹过,走廊上背书的同学缩了缩脖子,他实在是受不了这刺骨的冰凉,抱着书回到了班上。

      走廊上的许韩风,冷风吹过的时候,反倒是揪着的一颗心引得浑身灼热起来,最后所有的紧张和疑虑转化为一句坦然:“我会按时到的,也会和您说清楚的。”

      挂断了电话,他没有马上回到教室,等到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才站在走廊上吹够了这里的风,然后双手插着大衣的口袋回到班上。

      座位上的人仿佛未曾发现他有离开过,依旧埋头在那计算着同一道函数题,就连后边的陈建华都对他没了往日般热情的问候。

      他拉开椅子坐下,深深叹了一声气。

      “你刚刚去哪了?”秦梓纯头也没抬,水性笔还在草稿本上写写划划。

      他往后一仰,高傲得不行:“你还关心起我来了,数学题会写了吗?”

      “嘁!阿瞒临走前教我的,我当然会。”说着又想起了阿瞒,她抬眼一望前面,只有李仓南守着那张桌子,阿瞒的座位已经干干净净,就像这里从来都没有人坐过一样。

      “有把握考北大吗?”他调侃。

      写完这道题,她翻过试卷另一面,轻松道:“七八成吧,你不影响我,我就九成了。”

      秦梓纯的小棉衣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衣连带着的帽子搭在她肩膀后,帽子尖缝制上了个毛绒的白色小球,许韩风总喜欢靠在椅子上把玩着那个小球,她一直笔直端着地坐着,丝毫也没有察觉。

      “说认真的,你妈妈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她笔尖一顿,奇怪道:“说什么?”

      他随意:“就什么成绩啊,想让你考什么大学吗?”

      “以前说过,但是最近这阵子说得少了,八成是见我高三太自觉努力了,就不忍心唠叨我了吧。”

      “怎么了嘛?”许韩风忽然问到她这些问题,她觉得有些惊讶。

      “没什么,随便问问。”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秦梓纯。”他手里抓着那颗柔软的毛球,低声唤道。

      “嗯?”她轻答。

      “你还记得的吧?”

      “记得什么?”她停下笔,微微侧头看向他。

      “你好好学习报效祖国,我有话和你说的。”

      她记起很久之前的那件事,当时她一直满怀期待,可现在日子久了,她把这件事早就抛之脑后了。

      “噢!然后呢?”他又勾起了她的兴趣,可她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怕自己表现得太过热忱,结果他又得寸进尺,吊自己胃口。

      许韩风放开她帽子上的毛球,坐直身子,一只手撑着下巴搭在桌上,“你等等我,我很快......”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眼神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秦梓纯知道又是他吊人胃口的烂招,于是懒得理他,毫无耐心地又继续埋头写题去了。

      最近的雨越来越多,今年的冬天是一个多年未有的严寒。

      因为三班的地理位置比较优越,旁边就是一间空教室,所以期考安排座位时,那些要出去走廊考试的同学都安排在了隔壁的空教室考试。

      不用在走廊吹一天的冷风,三班的同学都松了一口气。

      考试两天,许韩风照例没有参加。

      李仓南偶尔还说,许韩风真是太狂妄了,就算是艺考,这高中的最后一场期考,怎么也得参加吧,他艺考也得参加高考的呀。

      这两天,许韩风一句话也没留,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陈建华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最后一科考的是英语,英语听力的时候,外头的雨淅淅沥沥,忽大忽小,偶尔唰唰的雨声会打扰到听力的录音,考场上的学生们都眉头紧皱。

      好不容易写完了最后一篇英语作文,秦梓纯放下手中的水性笔,离考试结束还剩十五分钟,她看了看窗外,外头的雨势变小了,丝丝点点地飘落在紧闭着的玻璃窗上。

      这次期考她自我感觉不错,过两天讲完试卷就是寒假,这一次应该可以过一个舒舒服服的年了。

      回想起去年过年,她因为考试不好,整日闷闷不乐的,就连回外婆家也没有多大的安慰,不过去年的除夕夜,她偶遇到了许韩风,然后一起放了烟花,烟花绚烂,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当时许韩风还送给了她一副他画的卡片,卡片是那张拍立得的照片,她一直有好好保存,原本想存着以后要是许韩风功成名就了可以拿去卖钱,但现在她只想把它占为己有,偷偷藏在钱包的最底层,谁也不能发现。

      这个年,不知道还能不能在外婆家的楼下碰到许韩风。

      要是碰到了,她一定还要再放一回当年的烟花。

      收卷的铃声响起,高中的最后一场期考结束。

      秦梓纯交完卷,收拾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陈建华抱着包想过来邀请她一起去吃饭,好好回报一下这几天的辛苦。

      看样子,他也考得不错。

      她打开手机,刚刚考试一直关机,现在想打个电话问一问任青兰,她考完试了,感觉还不错,今年的除夕她们是不是还是回外婆家过。

      手机信号恢复的一瞬间,无数条来电提醒的短信涌入她的手机里,里面有很多陌生的号码,还有几条何老师的未接来电。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有些不安。

      她提着一颗心在嗓子眼回拨了何老师的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屋外的雨又变大了,雨声和教室里考试解放的欢呼声融成一片,陈建华还在一旁等着约饭秦梓纯的回答,李仓南收拾完东西急急忙忙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郑雪还拿着试卷一遍一遍地和班上的同学对着答案。

      四周的嘈杂,让秦梓纯觉得很不真实。

      她好像掉进了个无底的黑洞,那颗被提到嗓子眼的心脏不断失重坠落,电话那端的声音还在继续,她浑身发软,一口气也提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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