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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人间疾苦 ...

  •   一过了秋,湿冷的寒冬就骤然而至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学校里的氛围就开始紧张了起来,高三的只剩下半年就要上战场,而高二的也不轻松,期考过后,就要迎来一次重要的家长会。

      期考、寒假、过年和家长会挂钩,对一些人来说这就是活生生一场酷刑。

      十二月份,教室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偶尔下课有人进出教室不关门,都会惹来一片骂声。

      可能是期末的原因,许韩风已经安安分分在教室里上了一个多月的课了,偶尔也只是晚自习的时候请假出去画画,不过温暖的教室配上刺骨的寒天,待在教室的时候也大都困意绵绵。

      秦梓纯也差不多,下课铃一响,她就塌下身子,加入了许韩风的阵营,可常常她一倒下,许韩风就醒了过来,起身拿着他们俩的水瓶去接满热水。每次秦梓纯醒来,水瓶里的水都会被重新打过,热腾腾的。

      几天下来,秦梓纯觉得这样太占便宜,于是和许韩风商量,热水,下课轮流打。

      许韩风随口答应了,可是后来的每一天,秦梓纯都醒不来,热水,照旧还是许韩风每日在打。

      陈建华常常见到下课铃一响,前面的桌子,右边的人很自觉地倒下,左边原本倒下的人很自觉地站起来,一起一倒,配合得很是默契。

      他看着许韩风拖着慵懒的身子拿着水瓶走到门口,他的手在长长的衣袖下缩成一团,然后隔着衣袖的面料拉开冰凉的门把,寒风吹来,他会下意识地缩一缩脖子。

      每次他拿着他同桌那个粉色的水瓶接完水,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就把水瓶放在秦梓纯趴在桌上的臂弯中,然后自己坐下揉揉眼睛,倒在她旁边也睡了。

      陈建华满心期待地卷起书本戳了戳他前面的许韩风。

      被打扰的许韩风眉间有三分怒气,转过身来冷冷问:“干什么?”

      陈建华喜滋滋地问道:“下节课也帮我打一瓶水呗,我也困,也怕冷。”

      许韩风微微眯了眯眼,“你想得到挺美。”然后他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过身去,剩陈建华一个人在孤独的后排伤感。

      当然,这种冬困持续得不久,随着期考的慢慢到来,整个班都精神了起来。

      下课的时候,秦梓纯都会凑去前面那桌,和李仓南一起向阿瞒请教问题,阿瞒也很耐心讲解。有时候陈建华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装模作样地选了道题目特别长一看起来就特别难的数学题来找阿瞒问,阿瞒看了一眼就拿出铅笔在题目旁的图形上画了条辅助线,然后又写了计算的过程,总共不超出三行字。

      李仓南忍不住笑了:“你不是吧,那么简单的题,我都会,你别不是想故意找阿瞒套近乎然后专门找这种字多的题目,以为很难然后觉得问这种难题很长面子就过来问阿瞒了吧?”她把陈建华的心思挑破得毫不留情面。

      “你懂什么啊,问题不分高低贵贱!”陈建华红着脸辩解。

      李仓南挑衅:“你不信拿给许韩风,讲不定他都会。”

      “拿就拿!”陈建华拿着题目转身蹲到许韩风的桌旁,然后指了指那道题目,问:“风风,这道题你会不会?”

      许韩风冷眼看过去,“这道题,你竟然不会?”

      陈建华心态崩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哈哈哈——”李仓南快笑疯了。

      秦梓纯觉得小华有点可怜,憋着笑安慰他道:“许韩风讲不定是刚刚偷听了阿瞒讲题,你再换道题,说不定他就不会了,你摆正心态。”

      许韩风侧过身,勾着唇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笼中之兔。

      “哦?看来同桌你好像很看不起我?”

      秦梓纯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压迫感。

      “哪有,我怎么敢看不起您,只不过觉得您的艺术细胞那么丰富,可能数学细胞就比较薄弱了。”她讨好般地笑着。

      “来吧。”许韩风抬起只手,示意让秦梓纯从练习题里选一道然后再递给他。

      “秦梓纯,选道最难的!”李仓南起哄道。

      秦梓纯翻着这几天的练习册和试卷,找到了一题最难的函数题,这道题她可是找数学老师问了一个大课间整整二十分钟才解算出来的。

      她把题目用铅笔圈了起来,放到许韩风的手里,然后得意地笑了,期待着看到许韩风冥思苦想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陈建华李仓南和阿瞒也都这样期待着。

      看到题目的一瞬间,许韩风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他手中的铅笔在纸上列着算法,写着公式,他就像画画那样行云流水。

      秦梓纯傻了眼,笑容渐渐消失。

      阿瞒看着他的解题步骤,一步一步,就像是标准答案那样完美。

      只有陈建华还在一旁不明情况,“诶呀,风风,这种题不是你写得多就能对,你别挣扎了,让阿瞒教教你怎么算吧。”

      算完题后,许韩风噘着嘴,两手一摊,冷静自在。

      “是这个答案吗?”李仓南看着一版工工整整的计算,颤抖着声线问秦梓纯。

      秦梓纯点点头,目光空洞地看着那道题。

      以前许韩风因为是艺术生的关系,所以常常不能来参加考试,再加上他又常常不听课,所以秦梓纯虽然对他的成绩很好奇,但心里多少也有点数,可今天这么一下来,她的世界观都崩塌,就好像在华山绝顶上,她遇着了梅庄四友丹青生,以为他和自己武功平平便与他称兄道弟喝酒快哉,当华山群雄毕至,决一生死,她才发现自己眼瞎认错了人,人家分明是高岭之花独孤求败!

      秦梓纯小声在李仓南耳边嘀咕:“你以前不是和他一个班的吗?你怎么也这么震惊?”

      李仓南也小声回应:“我怎么知道他藏得那么深。”

      许韩风故意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双手抱头仰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我从来不喜欢参加考试。”

      “那你这次期考来不来?”秦梓纯问。

      “不来。”他答。

      还好不来,不然她的名次又得倒退一名。

      果真,到了期考那一天,许韩风真的没来。

      考试像高考那样安排,两天四科。一中考试不分考场班级,因为桌子都是两张单人的拼凑在一起成为一桌,所以一到考试,大家通通都是把桌椅分开距离,教室里单人单桌六列,外边的走廊上四列。

      大家按照学号一列一列地顺下去做好,因为天冷的关系,坐外边走廊的同学多少有些吃亏,所以两天考试,正序倒序轮着来,比较公平。

      第一天的考试,秦梓纯位置是坐在教室里面。

      教室里暖和,考试也进行得顺利,早上的语文一考完,老师还没收齐试卷,外边的同学都急忙跑进教室里,他们在外头被冷风吹得脸都僵了,还很多人抱怨,天太冷,写作文时手都抖得不听使唤。

      秦梓纯算了一下,她的学号在末尾,明天一倒序,坐在外边受苦的肯定是她,况且明早是动笔最多的文综科,处境艰难得很。

      考试期间,一中不安排晚自习,所以下午考完数学后她回到家,发现自己常年在外出差的妈妈任青兰也回到了家里,正在做晚饭。

      任青兰一看她回家回得那么早开口就嘱咐:“你们期考了吧,好好考啊,过两天是不是有个家长会?”

      果然,每次一回来第一句问的就是成绩。

      秦梓纯低头换着鞋,闷闷地“嗯”了一声。

      任青兰最不喜欢她这幅敷衍了事的样子,于是叹了声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你这段时间有认真学习吗?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精力把你送进一中吗?你们老师上次可是说了,今年一本率81%......”

      “上次你们英语老师说每天背完单词要......”

      “数学也是,你要动手算,不要总是愣在那看题目,你看得出什么.....”

      “寒假我给你报个班吧,你那个成绩不提高......”

      任青兰边切着菜,边厉声唠叨着。

      秦梓纯嫌烦,就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她只敢轻轻地掩上,要是关得用力大声,她妈妈听到又得过来和她吵上一架。

      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的日子过了很多年,她早已不记得有爸爸在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了,爸爸在很小的时候去世,如果他还在,那现在妈妈在骂她的时候他会不会出来劝上一句话?会不会对胡搅蛮缠的妈妈说上一句“我都说了让她顺其自然,你为什么要把孩子送进那根本不适合她的学校?”

      “为什么要让她在一次次的对比和屈辱中成长?”

      这些好像都是她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

      她一回到家就格外敏感,如果任青兰的语气稍微严厉了一点,她都会眼睛泛酸,然后躲进房间里,谁也不理。

      晚上她待在房间里复习,任青兰也没有打扰,背完了政治题,她看了一眼时钟,十一点,然后就刷了牙钻进被窝睡觉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特意穿了厚厚的衣服,又裹了个围巾,把自己包成一个熊样。

      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餐,家里没人,任青兰一早就出门上班了。

      她吃了几口包子喝了杯豆浆就往学校赶去。

      开门的时候,冷风一吹,今天的气温好像比昨天还要冷一些。她一路小跑着来到学校,进到教室后看到,许韩风竟然来参加考试了。

      看着秦梓纯这一身臃肿的样子像只笨拙的大熊,他好笑道:“你干嘛?儿童节给小朋友表演节目?”

      “你不来考试遭罪你不懂。”

      她看向许韩风今天的衣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他慢慢地翻看着昨天没来参加考试秦梓纯帮他留着的空白试卷,举止竟有几分优雅的样子,她又看向自身,棉衣鼓鼓的,里面起码穿了三件秋衣,这样一对比,真像一个贵公子和一个落魄妇。

      “你怎么今天来考试了?”秦梓纯拉开椅子坐下。

      “我来体验体验你说的人间疾苦。”

      秦梓纯算了一下,昨天许韩风的位置是出去坐的,今天他的位置是在教室里,他还真会挑时间。
      铃声一响,教室里的同学就开始挪起了桌子,开始收拾桌面。

      秦梓纯垂头丧气地在走廊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看到有几个女生跑进教室,想抢许韩风里面的位置坐,不过很可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许韩风来参加考试,于是那几个女生又失望地出了教室。

      过了十分钟,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进教室,同学们纷纷把包放在讲台上,然后回位置做好等待着发卷。

      秦梓纯低着头,围巾把她的半边脸都遮掩住,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忽然间,两只水性笔扔在她桌上,她抬头望去,许韩风站在她的位置旁。

      “你进去,我和你换个位置。”

      冷风中他身影修长,面容像这天气一般冷峻,声音低哑。

      “啊?为什么?”她愣了愣,怎么会有人愿意出来受这份罪?

      他二话不说就把秦梓纯拉起来,然后理所应当地坐在她的位置上,位置上还有她残存的热气,暖暖的。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玩世不恭地搭在桌子上,好像对寒风无所畏惧。

      “我来体验体验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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