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能是本宫的影卫》容晚

31、第 31 章

　　这场雪陆陆续续下了大半月，终于在临近年关的时候彻底停了下来，然而，由寒雪引起的灾难却没能停止。

　　“相爷，这是户部的部分账目，这是洛安城内各大钱庄粮庄的进出明细。”孟栩将东西呈上，分门别类地摆好。

　　贺谨之用拳头抵着嘴咳嗽两声，苍哑道：“好，辛苦你了。”

　　孟栩见他破音破得厉害，连忙递杯热水上去：“相爷，您这身体，看过大夫了吗？”

　　贺谨之抿了一口水，拍了拍他肩膀：“无事，偶感风寒而已，阿栩，这不是在官署，你我不必如此客气。”

　　孟栩扶着他坐下，忧心忡忡：“谨之哥，陛下是不是……”他吞吞吐吐，到底没把话说出来。

　　贺谨之面色有些苍白，抬了抬眼皮：“你想说，陛下是不是也怀疑我了，对吧。”

　　孟栩为难地低下头，谨之哥不过偶感风寒，陛下却直接令他留府好生休养，现今正是用人之际，陛下此举着实耐人寻味。

　　贺谨之淡淡瞟过桌案上那些账目：“阿栩，我问你，在外人看来，我与钱宗礼是什么关系。”

　　孟栩想了想，道：“谨之哥是钱大人的上属，平日里也当对钱大人多加照拂，这……”孟栩声音陡然拔高：“可谨之哥从未做过贪赃枉法之事！”

　　贺谨之轻笑一声：“阿栩，你入仕也有月余，应该明白许多事并非一张嘴便能说清的，”他起身走向窗边，看着皑皑白雪：“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圣上向来多疑，恐怕心中早已将钱宗礼划为‘贺党’了。”

　　孟栩有些愤慨：“贺党？难道陛下怀疑你结党营私？”

　　“不可以么？”贺谨之挑挑眉：“在其位谋其事，陛下怀疑臣子，理所当然，若有一日，连这点疑心都没了，那才叫做危险。”

　　孟栩挠了挠头，又道：“可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六部呈上来的折子由谁审阅？这些事平常都由你亲力亲为，你一走，岂不是乱套了？”

　　“乱不了，”他又轻咳一声：“没了我，自然还有旁人，阿栩，你要记住，无论今后走到哪个位置，都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在陛下眼里，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孟栩点点头：“我明白了。”

　　贺谨之走向桌案，拿起账簿翻了几页，眉头轻皱：“孟翰知道钱宗礼做的这些事儿吗。”

　　孟栩一惊：“大哥的事，我不太清楚，怎么，大哥也与他有关系吗。”

　　贺谨之随意把账簿丢在案头，冷冷道：“岂止是有关系。”

　　“相爷，孟家大公子和小小姐求见。”老管家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一声脆喊传来：“谨之哥哥～”

　　两人皆朝门口望去，只见扎双丫髻的少女一蹦一跳跑进，因着衣服穿得厚实，看起来摇摇晃晃的，像极了外边堆砌的雪人，偏偏那小脸粉雕玉琢，可爱得紧。

　　“瑶儿，慢点儿，别摔着了。”贺谨之眉眼舒展开来，连声音都夹杂着些许宠溺。

　　孟瑶一下子扑到他身边，仰头道：“谨之哥哥，听说你生病了，怎么样，难受吗？”

　　贺谨之一手把她扯开：“知道我生病了还不离远些？”

　　“才不呢，谨之哥哥最好了，瑶儿就想挨着你。”孟瑶蹭着他胳膊摇来摇去，被孟栩嘲笑一通：“你都多大了，还找谨之哥撒娇，真是羞人。”

　　孟瑶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嫉妒。”

　　“你……”孟栩正想反驳，被随后赶来的孟翰打断了：“谨之，我有事找你。”

　　孟栩机灵得很，立刻拽着孟瑶往外走：“瑶儿乖，三哥陪你堆雪人儿……”

　　“你干什么，我不要你，我要陪谨之哥哥。”

　　孟栩无奈，他家这位小祖宗，从小就爱缠着谨之哥，但话说回来，他们孟家也正是因为有了瑶儿，才得以同贺氏扯上那么一点关系。

　　瑶儿原本是庶出，听说她的母亲与谨之哥关系匪浅，只可惜瑶儿出生时她便去世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

　　孟栩至今都没弄清楚他们之间的渊源，只知道从那以后，谨之哥对瑶儿十分宠溺，甚至爱屋及乌，孟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连母亲都说若非贺张两家早有婚约，瑶儿说不定能嫁入贺府，成为相国夫人！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孟翰一眼便瞧见了桌案上摊开的账簿：“谨之，你都知道了？”

　　贺谨之脸色比雪还要苍白：“你现在应该问的是，连我都知道了，陛下那里还能瞒多久，你以为钱宗礼是个什么好东西。”

　　孟翰当即跪下：“谨之，我承认我是经营着钱庄，但你看看如今的洛安，哪个家族没有点儿私产……”

　　“这么说，你觉得你没错？”贺谨之面如寒霜。

　　孟翰鲜少见贺谨之如此不假辞色，平日里看在瑶儿的面上，他对孟家人都礼待有加。

　　“我给你两条路，”贺谨之不愿再同他多话：“第一，把你吞的银子全部吐出来，以粮食的形式，发放给百姓；第二，我亲自入宫向陛下承情，至于瑶儿，我会把她接入贺府，从此与你们孟家再无干系。”

　　“谨之！”

　　“孟翰，我比你父亲还要官高一级。”

　　孟翰知此事再无回转的余地，渐渐冷静下来：“下官遵命。”正要离去，却又听得贺谨之道：“还有，告诉你后面的人，适可而止。”

　　“相爷，”老管家再次踏入屋内，却发现气氛异常凝重。

　　“何事。”

　　老管家顿了顿，道：“张家小姐来了，老夫人让您去趟堂屋。”

　　贺谨之蹙了蹙眉：“知道了。”

　　这时孟栩孟瑶在外头玩得满身是雪，疯跑了回来：“哈哈，谨之哥哥，堆雪人可好玩了，我们也去吧～”

　　“不行，谨之哥还病着呢！”

　　“也对哦。”

　　老管家出了门，还能听见孟瑶的嬉闹声，不禁摇摇头，张家小姐也是个可怜的。

　　堂屋里，贺谨之迟迟不至，张妍便只能一直陪老太太聊天，双手交叠，略显拘谨，贺敏在一旁看笑了，打趣道：“老祖宗，您瞧我这小嫂子，说会儿话便脸红了，当真是个可人儿。”

　　“敏敏，乱喊什么呢。”
　　众人偏首，门口着一袭鹅毛大氅，芝兰玉树之人不是贺谨之是谁？

　　贺敏立刻迎上去，嗔怪道：“二哥，你怎么才来。”

　　“处理公务，耽搁了，”贺谨之绕过她朝老太太作揖：“老祖宗。”

　　贺敏撇撇嘴，什么处理公务，分明是陪孟瑶那小狐狸精去了，别以为她没看到。
　　真不知二哥中了什么邪，从小对孟瑶比对她这亲妹还要亲，若不是老祖宗和张家的婚约压着，估计就直接娶进门了，到时候妻凭夫贵，连她都得老老实实喊声嫂子，想想都憋屈。

　　“老二，妍丫头特地来府上看你，你却让人家等了这么久。”老太太装模作样地训斥道。

　　贺谨之也不辩解，对着张妍微微颔首：“抱歉。”

　　张妍连忙起身：“我也是为其他事而来，大人不必道歉。”

　　贺敏笑眯眯揭穿：“若真只为粥棚之事，你让人传话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

　　“粥棚？”贺谨之侧目看向张妍，不同于瑶儿的娇俏可爱，她面容姣丽清秀，一看便知是贤惠端庄的女子。

　　“不错，”张妍轻轻点头：“凤仪公主仁德，决定筹款施设粥棚，救济百姓，所以……”

　　“凤仪公主……”贺谨之脑中浮现出如狐狸般狡黠眼睛，轻呵一声：“她竟有这样的善心。”

　　“相爷，相爷……”忽然间，急促的喊叫声从回廊处传来，紧接着一个丫鬟惊慌失措推门而入：“小小姐，小小姐她晕倒了！”

　　贺谨之面色一凛，草草向老太太躬身告辞后便径直随着那丫鬟离开，贺敏偷偷翻白眼：“切，又是这招。”

　　连老太太也忍不住斥责：“不像话……”

　　而张妍直愣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呆滞。

　　她原本想问问贺敏那丫鬟口中的小小姐是谁，然而就在他夺门而出的瞬间，那样熟悉的背影深深刺痛了她双眼。
　　仿佛她曾有过无数次这种经历，被抛弃，被遗忘，即便奉出整颗真心，也换不回他一刻的驻足，终其一生都只能追逐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