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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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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一点儿没变,仍旧是老样子,只不过宫内外多出许多羽林军,冒着大雪守夜巡防。
杏书瞧着公主咳嗽了几声,便吩咐小厨房煮了生姜糖水,趁热端给公主。
这天寒地冻的,本就容易染病,再加上公主身娇体弱,更得仔细着伺候了。
秦宁阖目倚在卧榻上,一只手撑着额角,眉心隐隐颦蹙,呼吸也不太安稳。
杏书叹了口气,放下姜汤,道:“公主,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切会好起来的,你别太忧心了。”
秦宁缓缓睁眼,动了动唇,有气无力:“杏书,我想去墨堂。”
“!”杏书差点把汤洒出来,且不说墨堂尚在宫外,最要紧的是大靖律法里明明白白写着,非墨影而无事擅入墨堂者,以欺君之罪论处!
“公主,您开玩笑的吧?”杏书缩着脖子问道。
秦宁抬了抬眼皮,微微挑眉:“你觉得本宫像是开玩笑?”
杏书动作一僵,满脸惶恐,秦宁嫌弃地摆摆手:“本宫吓唬吓唬你罢了,行了,先下去吧。”
杏书忙不迭退下,秦宁瞅了瞅桌案上的姜汤,并没有任何胃口,于是重新闭上眼,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她的确想进墨堂见沈夜一面,可墨堂管制森严,除非时刈私下放行,否则想偷溜进去几乎是不可能,而且父皇态度不明,谁敢以身犯险?
也不知张寅那边进展得怎样了,钱宗礼落难,正是沈从儒放手一搏的最佳时机,趁此混乱之机接管户部,他们便能彻底掌控牵连在内的其他官员,迅速在朝堂中占得一席之地。
这是她和张寅的第一步棋,希望舅舅争气一点,一切顺利进行。
“公主。”
醇厚沉哑的男声响起,秦宁骤然睁眼,看清来人后直接从卧榻上跳起,连连退后几步。
“你怎么进来的!”她既惊且怒,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李郢见她这般模样,眸中微光黯淡下来:“你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与你何干,”秦宁黛眉蹙成一团:“你上回不但轻薄本宫,还在父皇面前污蔑本宫的影卫,王爷究竟意欲何为。”
李郢面色铁青,语气也冷了不少:“就因为他被关进墨堂,所以你便怀疑本王从中作梗?”
“难道不是么,”秦宁冷笑:“王爷是父皇的肱骨重臣,取人性命不过一句话而已,若王爷当真讨厌本宫,直接冲着本宫来就好,何必累及无辜,如此小人行径实在为人所不耻。”
李郢剑眉紧皱,他很久没有这样动过怒了,原来在她心里,他便是这般蝇营狗苟之人!
“杏书,请王爷出去。”秦宁冷着眼,毫不客气地赶人,然而,撩帘进来的不是杏书,而是……父皇!
皇帝方才在外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第一次横眉看向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小福星,言语间散发出帝王的威严:“宁儿,道歉。”
秦宁心中暗道不好,立刻敛下火气,低眉顺眼:“王爷,对不起。”
皇帝这才转向李郢:“阿郢,宁儿不懂事,你莫要见怪。”
李郢微微颔首,面无表情:“陛下严重了。”
皇帝又扫了眼秦宁,淡淡道:“宁儿,是朕太宠着你了,才会让你有恃无恐,今晚你便去佛堂跪着,好好面壁思过。”
秦宁不可置信地抬头:“父皇!”
李郢也是一愣,先前的怒意全然抛之脑后,不假思索地开口求情:“陛下,公主体弱,此等小事无需大动干戈。”
皇帝戏谑地挑眉,凤眼与秦宁如出一辙:“你倒是护着她,怎么,怕朕欺负你未来的王妃?”
李郢顿时反应过来,陛下哪是要罚公主,分明是在试探他。
皇帝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阿郢,你对宁儿上心,朕很欣慰,宁儿年纪还小,日后你们成亲,你要多多包容她。”
李郢微微窘迫:“微臣明白,陛下若无其他吩咐,微臣告辞。”
皇帝点点头,直至他离去,才望向耷拉着脑袋的秦宁:“怎么,委屈了?”
秦宁轻哼一声:“父皇不疼宁儿了。”
皇帝笑着抚了抚她毛茸茸的裘帽:“朕不疼你会三更半夜来看你?”
秦宁嘟着嘴扬起头:“父皇,您为什么要抓沈夜,分明是李郢轻薄儿臣,沈夜他没有错!”
皇帝神色严肃起来,双手负在身后:“朕为什么捉拿他,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是因为李郢……”
“与阿郢有何干系,”皇帝厉声打断:“阿郢什么都没同朕说,倒是你,劈头盖脸把人家骂了一通,一口一个李郢,莫非以前对他的喜欢皆是在朕面前故作姿态?”
秦宁心下一惊:“怎会,儿臣只是觉得他喜欢的是慕娘娘,所以……”
“如此寒霜之夜,他一散会便赶来凤仪宫瞧你,比朕都早一步,你还说他喜欢的是别人?依朕看,他对薇凉已经放下了。”
即便说着此等隐晦的话题,皇帝仍旧一脸淡定:“倒是你,那个影卫由朕来处理,你也好收收心……”
秦宁脑中的弦霎时断裂:“父皇不可以!”
皇帝眯了眯眼:“凤仪。”
秦宁“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父皇,您不能处置沈夜,他若有任何不测,儿臣便随他而去!”
“胡闹!”皇帝重重甩袖:“就冲着你这句话,此人绝不可留。”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身影飞快地从眼前掠过,下意识伸手阻拦,可还是迟了一步,待定眼看时,宁儿的额角已被磕青了一块。
皇帝终于变了脸色,方才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宁儿或许已然毙命!
秦宁通红着眼,字字如泪:“父皇,我是认真的,我无法阻止您杀了他,您也无法阻止我杀了我自己。”
“你……”皇帝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竟然有人敢用性命来威胁他,凤仪她怎么敢!
“父皇,您还不明白吗,他是我的弱点……”
是的,他是我的弱点,所以你可以用他来牵制我,掌控我,所以不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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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地牢里,沈夜愁眉紧锁,坐立难安,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气定神闲。
慕薇凉的话模棱两可,她若真想对公主动手,公主是否能够应对?府内护卫众多,应该是安全的,可无论如何也及不上他亲自守在公主身边。
他实在担心她,担心她受人暗害,担心她遭遇不测,担心他们日后……再无机会相见。
他甚至动过越狱的念头,好想再看看她,哪怕一眼也好……
突然间漆黑寂静的地牢外传来一深一浅的脚步声,长廊尽头的铁门打开后复又关上,在微弱油光的映射下,隐隐可见不远处婀娜纤细的身姿。
沈夜屏住呼吸,声音有些颤抖:“公主?”
地牢空旷,他的声音沉哑而富有磁性,回荡在森冷阴寒的牢狱中,是她最喜欢的,听得她差点落泪。
她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孤注一掷,才换回父皇给他的一次机会。
是她不好,都是因为她太贪心,才会给他招来这场祸事,她的沈夜什么也没做错,却要成为这场联姻中的牺牲品,前世今生,都是她害的他。
倘若父皇不改初衷,执意赐他一死,她一定下去陪他,她救不了他,却有一千一万种办法杀死自己。
沈夜眼看着那人一点点靠近,逐渐从暗影中显露出来,待看清她面容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即便灯火摇曳晃忽,也能看出公主脸色极差。
她明眸直勾勾望着他,发髻有些散乱,眼眶红肿,最刺眼的是右方额角上一片青紫,扎得他心都疼了。
秦宁吸了吸鼻子,哆嗦着拿出钥匙打开了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栅栏门,猛地扑进他怀里。
“沈夜,我想你了~”她把脸埋进他脖颈,温温软软撒着娇。
沈夜用力揽紧她细腰,薄唇贴着她柔滑青丝:“公主,你怎么进来的?”
秦宁从他怀间退出,眨巴着大眼:“我向父皇坦白了,我告诉他我喜欢你,没有你就要死掉~”
沈夜愕然:“公主,你……”
秦宁撅着眉,双手勾住他脖子,可怜兮兮:“沈夜,没有你我真的会死掉的。”
“不准胡说!”他沉声打断,指尖抚上她额头上的淤痕,鼻翼微动:“这是怎么弄的。”
秦宁嘟唇,脸颊鼓起:“我自己撞的,父皇要杀你,我就只能撞墙了~”
沈夜唇抿成一条线,半晌后才沙哑道:“疼不疼?”
秦宁扬起小脸,如小猫儿般蹭上来,娇软道:“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沈夜低下头,棱唇轻触她额角,然后是微肿的双眸,再然后是俏立的鼻尖,最后覆上她绯红的樱唇。
他的思念,忧虑,心痛,难舍,通通化作不可言说的欲.望,绽放在她唇齿之间。
呼吸交融,缠绵悱恻。
“沈夜,父皇今晚要见你,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她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如珍珠般滑落。
“好。”
“你死了,我就去陪你。”
“公主,不值得,”像他这样的草芥之徒,哪里值得她以命相陪?是她闯进他的世界,可他却不配与她并肩而立。
“小心慕婕妤,她想害你。”
秦宁重新堵住他的唇:“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