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能是本宫的影卫》容晚

17、沈大人是石头

　　沈夜最终还是把粥端进来给秦宁喂了下去，秦宁心情不错，倒也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配合着他一小口一小口把清粥喝了。

　　“沈夜，我们不能待在这儿了，”秦宁正色道：“我整夜未归，父皇肯定正到处找我。”

　　沈夜放下粗糙的陶碗：“公主回宫休养比在外颠沛好得多。”

　　秦宁闷不吭声，好半晌才委屈巴巴开口：“你当真不知我为何不肯回宫么？”

　　沈夜起身单膝跪地，薄唇轻抿，剑雕般的眉微微下敛：“属下不会逃避责任，公主应当即刻回宫。”

　　秦宁伤口都被他气疼了，沈夜果然还是那个沈夜，呆板，无趣，比石头还迟钝！

　　“我们这样回宫，你不死也得脱层皮，或许还会牵连沈家。”

　　“属下愿以死谢罪，只是沈家与属下早已断绝联系，陛下仁明，必然不会累及无辜。”

　　“你……”秦宁见他一脸的正义凛然，仿佛回去赴死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顿时心绞痛：“有你这么眼巴巴赶着送死的么！”

　　沈夜定定望着她，唇瓣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发声，便被秦宁连连截下：“算了算了，你别说了，算我怕了你了，是我不想回宫，我还没玩儿够，行了吧？”

　　沈夜：“……”

　　秦宁气哼哼，等有时间一定得给她家沈大人洗洗脑，这种随时准备牺牲的精神实在要不得！

　　“你过来。”某公主盯着他下命令，待他走到床边后，又如孩童般伸出双手：
　　“抱我。”

　　沈夜担心她的伤势，遂没有犹豫，依言托住她腰身，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把人揽进怀里。

　　秦宁藕臂轻轻环住他，小脸软软趴在他胸口，嘟囔着嘴娇气道：“以后不准轻易言死，你的命是我的～”
　　你的人也是我的。

　　正温存间，外头传来整齐化一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一阵嘈杂，只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具体指挥安排，内容大致是务必找到公主。

　　秦宁蘧然变色，黑眸哀哀：“快离开这里，沈夜～”

　　她如小鹿般惊惶不安，急得眼眶都红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雨打的花蕊，娇弱又引人怜惜。

　　沈夜抽空睨了眼窗外，待到动静小些之后，抱着她拐到后院，直接翻身而出。

　　再往下走，便是一个接一个的村落了，低矮的土坯房，交错横亘的田陇，卖力耕耘的农民，形成了远离京都繁华的亮丽风景。

　　她记得，重明山离这儿不远了……

　　“沈夜，去华隐寺。”秦宁拼命忍着头晕欲吐之感，虚弱地吩咐道。

　　沈夜低头，发现她的右肩衣衫处沁出丝丝血迹，如此颠簸之下，口子恐怕又要裂开。

　　他紧皱着眉，速度慢了下来：“公主，稍作休息再上路吧。”

　　秦宁咬着唇摇摇头：“不行，直接去。”他们动作太快，才一个晚上便搜寻至此，难保不会追上来。

　　华隐寺是大靖国寺，若情非得已，那些禁卫军是不愿轻易冒犯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把伤养好，到底是谁想害她她自会查清，但在此之前，必须确保沈夜无尤。

　　不知赶了多久的路，终于隐约看到寺顶肃穆的瓦红色雕檐。

　　华隐寺位于重明山腰，传说乃千年古刹，武帝开国之初便尊其为国寺，曾孕育过无数得道高僧，他们得佛祖庇佑，其言可谓箴语。

　　空化是华隐寺高人，当年他一句“祥瑞之兆，凤凰命格”便使得她这位公主身价倍增，为父皇视为大靖福星，由此可见华隐寺高僧话语的分量。

　　历代帝王总喜欢窥测天意，父皇尤是如此，对高僧之言深信不疑，虽然秦宁觉得十分荒谬，但说起来，空化也算是她的贵人，不论她出生时是否真的如传说那般“凤凰绕梁而舞”，总归给她安上了个“福星”的名号。

　　沈夜听从秦宁的吩咐，没有惊动门口看守的小和尚，而是偷偷摸摸从寺后的围墙外翻了进来，正好落进寺庙供香客休住的后院，一排排厢房并排挨着，看上去格外整齐，但大多数屋内都无人居住。

　　他选中了拐角处的一间，以掌力破坏掉门锁，一闪身便来到了内里。

　　然而公主的状态十分不好，就在刚才，再次晕厥过去，小脸潮红，口中时不时发出轻微呓语。

　　沈夜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手颤抖着抚上公主的脸颊，还好，只是稍稍有些发烫。

　　他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兀自抿紧了唇，目光透过门间缝隙射向前方庄严的大殿，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儿，最后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转身朝外走去。

　　――

　　李郢第二天才收到公主失踪的消息。

　　他最近心神不宁，连去云景坊都没了以前的兴致，只草草听览一番便打道回府，那日翊王回京，他不得不到场，后来听谨之说，公主竟也在云景坊内，不知怎的，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出了雅间，下至坊市，却根本寻不到她的身影。

　　李郢觉得自己肯定是中邪了，不仅做些莫名其妙的梦，还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一碰到公主情绪便失去控制，偏偏又发疯似的想去见她……

　　“王爷，老王爷回来了。”

　　李郢一惊，父亲常年驻守鄞州，自从承让爵位后更是解甲归田，安享天年，即便陛下早已下诏传父亲回京，也没见父亲有多大动静，这次回来，着实突兀。

　　李铎老当益壮，精神奕奕，下马之后，跨着虎步，直接进了王府，正巧碰着李郢出门相迎：

　　“父王。”

　　李铎许久不见儿子，心里乐呵得很，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又壮实了不少。”

　　李郢陪着笑：“父王为何突然回京？”

　　李铎把手中马鞭丢给一旁的小厮，睨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你小子的婚事来的。”

　　李郢茫然：“我的婚事？”

　　“怎么，你难道不知凤仪公主心悦于你？”李铎眉头一横：“你小子长了张招桃花的脸，能被公主看上，也是你的福气。”

　　李郢脸色沉下来，心中大概知晓了，父亲必定是在圣上的催促之下赶回京城的，陛下就这么急着将公主嫁给他？那么公主呢，公主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又是否真的想和他成亲？

　　“下个月便是公主的及笄之礼，陛下的意思是早日把这门亲事定下来，”李铎边往里走边叹息道：“你也别摆出一副臭脸，咱们家的亲事有自己做主的份么，想当年，你老爹我可是赌上了李氏一族的荣光，才保住你母亲的位置……”

　　“既然父王可以，为何我就不可以？”

　　“臭小子，怎么跟老子说话呢，”李铎在边关粗犷惯了，一贯的大大咧咧：“正是因为你老爹拒绝了当时的联姻，你才更不能拒绝，你以为手里的兵权是那么好拿的？陛下为何要把你留在京城，又为何执意撮合你与公主，你小子那么聪明，难道想不明白？”

　　李郢默然，他当然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更加悲哀，出身勋贵之家又如何，连婚姻大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说到底，他与公主，都不过是权势倾轧下的可怜人罢了。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咱们这些个做臣子的，一生出生入死奋战沙场，最后也逃不了被猜忌的命运，尤其是手握一方重军，更难免为帝王所忌惮，”李铎自嘲地摇摇头，偏首看向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语重心长：“小子，尚公主也不错了，凤仪公主国色天香，又那么喜欢你，好好惜福吧。”

　　“父王，儿子有一事不明。”

　　“你说。”

　　“父王当年那样坚定地拒绝联姻，与娘亲的故事一度被民间传为佳话，可为何到了我这儿，父王反而处处劝我妥协。”

　　“不是说了嘛，正是因为你老爹我拒绝了，你才更不能拒绝，一个个都拒绝，也太不给皇家面子了。”

　　李郢怀疑地瞅着自己的父亲，浓眉轻挑，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以他对自家老爹的了解，这多半是借口。

　　李铎被自己儿子看得头皮发麻，故意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好吧，实话告诉你，当年我娶你娘亲之前就跟陛下保证过了，我的儿子将来一定娶他的女儿，”李铎边回忆边感慨道：“幸好当年你娘聪明，想到这么个缓兵之计……”

　　李郢：“……”

　　所以他还没出生就被自己亲爹亲娘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