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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边娇 ...

  •   萧承衍放下手,直起身子陷入深思。缭绕的紫烟犹如人间仙境,让他的神情越发看不清楚了。

      纵然如他这般面不改色,心中也如雷霆翻滚。

      谁都知道沈绾说出的这件事会带来多大震动。

      当年林柏荣娶妻裴氏,与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其时为一段佳话。可后来萧放猜忌他,发动了震惊朝野的灭门惨案,而林柏荣之妻裴家也未能避开这个祸事,裴星则是逃出来的唯一裴氏子弟。

      他本该叫林柏荣姑父的,然林柏荣心怀愧疚,感念亡妻,便将这个妻侄收做自己的义子,用心培养,委以重任。

      裴氏死了之后,林柏荣并未再娶妻,也再无子嗣,林祺是他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如果林祺之死尚有隐情,对大聿来说绝对是一个可以引发变乱的导火线!

      最起码,林柏荣绝对不敢再重用林星则了,哪怕不能让他全然相信他们的话,只要有一点信任的缝隙,都能达到意想不到的目的。

      “阿姐?你说的是真的?”沈绩拉住沈绾的袖子,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一个敬仰之人的形象的崩塌总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沈绾没回答沈绩的话,而是一直抬头目视萧承衍,见他在房中来回踱步许久,才转过头来看她,沉声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倘若是我们放出了消息,林柏荣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的,起码……”

      “起码要有能一槌定音的人证或物证对吗?”沈绾接下萧承衍的话,随即敛眉想了想。

      前世在狱中,年清抚特意去那里羞辱她的时候,提及过这件事,但也只是说了林祺是被害死的结果,并没有详细说明过程。

      具体是如何做的,沈绾并不知道,但以林星则的心计,他自己绝不可能亲手沾上这些荤腥,而林祺身边的人又已经全数处死,想要寻得证据怎么会是说说那么容易?

      萧承衍看着脸色数度变化的沈绾,重又坐回软榻上,脸色一变,嘴角浮现一抹轻笑:“看你的样子,似乎对此也是知之甚少,怎么有胆量将这种事告诉孤?”

      她若说是她前世亲耳听犯人口述的,想必萧承衍也不会相信……

      “年清抚……年大将军……”沈绾双唇微碰,在嘴里细细品了品这两个名字,突然抬起头看向他,“林祺被害,不是林星则一个人谋划的,其中也有年家参与,要是加上这一条,林柏荣就不会只当敌军挑拨离间的玩笑话了。”

      林柏荣可以相信义子,却不会相信年氏,想要查探什么就不会有所顾忌。

      萧承衍想了片刻,走到桌案前铺开一张纸:“如此,这封信让你写会更好。”

      沈绾一怔,随即明白了萧承衍的意思,如果是她亲手执笔写下事实真相,再加上她为何背离林星则逃到隆泉,控诉一下那人的心狠手辣,撕破他伪装的脸皮,要比萧承衍写来更可信一些。

      “绾绾留下,无关人等先退下吧。”

      沈绾刚起身,就听到那边传来萧承衍的声音,明显是对沈绩说的,语气也不容置疑,一贯的上位者气势。

      沈绩在这里本来也没什么用,出谋划策用不着他,顶多也就能给沈绾壮壮胆,缓和缓和尴尬的气氛。

      沈绩若是一走,房里可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那年遇见的太子殿下如今也不知变为了各种脾性,真要对她做什么的话,她该要如何应对?

      “没听见孤的话吗?”萧承衍的声音明显冷了一分。

      沈绩岿然不动,他倒是一点也不怕太子,但沈绾却怕弟弟惹了太子不快,就跟他使眼色,让他稍安勿躁,先出去候着,如果听见什么大的响动再冲进来救她也不迟云云。

      至于在萧承衍眼皮子底下是怎么不出声做出这番交流的,到底还是要仰赖两人多年来的默契……

      沈绩无奈退了出去。

      房里剩下两人,沈绾却也不畏畏缩缩,反而是泰然自若,她行至书桌前,揽袖研墨,脸上一片认真之色,似乎在思忖着信该如何写,完全不把一旁的萧承衍放在眼里。

      “孤听说,你并不是封桓的奴仆。”萧承衍躺在软榻之上,双眼半闭着,像是闭目养神,又完全没放过沈绾的一举一动。

      此时说话,仿佛只是想在寂静无声的房屋之中寻得一丝人气。

      沈绾一边写信,一边应是,叫人听去犹如在敷衍对方。

      “封桓说,是林星则负了你,此话可当真?”

      沈绾手上一顿,墨汁滴到了纸张上,晕开一片,将方才的努力尽数毁了。她皱着眉头,心中已有不快,可还是定下心神,从旁边又抽出一张纸。

      “殿下会相信这样的话吗?”

      “为什么不信?年氏嫁与林星则为妻,大聿皇宫之内便不会有你的位置了,不能成为后宫之主,你留在他身侧也没有意义,还会成为别人嫉恨的对象。”

      沈绾这次停下笔,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萧承衍,语气中难掩讽刺:“殿下若只有这点胸怀和度量,奴婢真要怀疑选择您是对还是不对了。”

      萧承衍一愣。

      “你自称奴婢,胆量却不小,”他脸色缓和下来,无奈地轻笑一声,似是没在意她的逾矩,声音却是低沉了几分,“你知道上一个敢这么同孤说话的人,现在如何了吗?”

      “无非是死了或残了。”沈绾继续低头写信,不愿和他多说。

      萧承衍碰了个软钉子,有气不知向何处发,他总不能喊人将沈绾拖下去打煞了,留她在自己身边,确实也因为她有用处。

      远的不说,她提出的火攻之计挽救了一城百姓,萧承衍虽然没提,但都记在心里。

      只是她也太有恃无恐了。

      萧承衍从软榻上走下来,缓步行至书桌旁,视线在信纸之上扫了一眼,目光中却触及了一抹殷红。

      沈绾右手上缠着白色绷带,握笔之时难免弯曲了手掌,她手上有伤,一开一合几次便裂开了伤口,血迹已经渗透了最外面那层布。

      而这样立身写字,身子向前微躬,对后背的伤势也是一个负担,她额头上淌着汗,嘴唇也有些发白,但犹如毫无所觉,便是一直这么一声不吭地写着。

      按照礼数,他不赐坐,沈绾也不会提坐下写字的事。

      他看了看她,眼中幽光微闪,连他自己也未察觉那之中含着一些纠结。

      粥铺之前的晕倒,倒茶时的倏忽,还有现在……

      萧承衍身边从不缺女人,他也看多了那些为了博得男人欢心与关注而使出的伎俩,要么伴作风情万种,要么演得楚楚可怜……只要他视而不见,人总有迫不及待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

      他只将蓝瑛留在身侧,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懂得进退,可蓝瑛留在他身边也是别有所求。

      眼前之人,求的又是什么呢?

      萧承衍看了她良久,突然出声,却不是和人对话,更像自言自语:“姓沈之人,孤也曾得遇过一个,当时他任詹士府詹士,地位虽不及东宫三师,却——”

      “殿下说的是家父吧。”

      沈绾低着头,出声打断了萧承衍的话。她未停笔,可侧脸看着却并不欢喜。

      突然承认身份的她让萧承衍为之一愣。两个早已认出对方的人,却谁都没在一开始就挑明了说。

      萧承衍固然是在观望是在怀疑,沈绾为什么没借此拉近他们的距离呢?如果她心机深沉,应当是不放过任何可以接近他的借口。

      “既是沈玉臣之女,为何不早说?”他皱着眉头,声音中一片凉薄,不知是对自己生气,还是对书桌之前的那人生气。

      “殿下早已认出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用呢?”

      “你怎么知道,孤认出了你?”

      “那日初见,殿下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殿下还能一眼认出我……”沈绾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笔放回笔架上,晾干墨迹,抬头笑着看萧承衍。

      却见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气腾腾地撩开水晶帘:“是你自作多情了,孤认出你,只是因为你的名字和当年那个丫头一样!”

      萧承衍走了出去,推开房门的时候那胸中郁结的闷气才消散不少。

      姓沈名绾,如此普通的名字,他听过的就不下三人,每次遍寻各地有了结果之后,他看到那些同名的人都是难掩的失望……唯有她……

      她说得不错,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但当年的那个丫头,为何就去了大聿?还成为了敌将的心腹?

      萧承衍提步走至院中,本来疾步匆匆,最终却又停了下来。辗转来回几次,他转身又回到了房里。

      沈绾正靠在方才萧承衍坐过的椅子上休息,听见动静急忙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慌乱。

      萧承衍冷着脸,负手走了过来。

      “给孤看看。”

      “什么?”沈绾抬头。

      “你的手。”

  • 作者有话要说:  都没有小天使留个言吗(偷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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