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百年》渊郁

77、代价

　　朽木银岭在昏沉之中醒来，管家轻声告诉他白哉就在外面。
　　他还没有醒的透彻，问了一句：“他说了什么？”
　　管家告诉他，少爷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提起江上三席的事，现在江上三席已经在奈落里面关着，那里又冷又黑，不宜久居，久了只怕放出来也会有问题。
　　朽木银岭半闭半睁，苍老的厉害，没有说话。

　　中央四十六室宣布江上红叶涉嫌改造魂魄的不当处理，这个理由可大可小，审判之时也留下了足够的余地。
　　在奈落里，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个消息。
　　朽木白哉没有表露情绪，他探望祖父，每一日都去，处理好了队务，剩下的时间就去等祖父回心转意见他一面。
　　现在流露失态，只会让祖父处理起来更加坚决，他不能出一点错误。一切就如没有发生什么，唯独让管家把绯真接到了朽木家，好好派人照顾。

　　朽木银岭比别人想的更沉得住气。
　　他就白哉一个孙子，也是朽木家的家主，人人都有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时冲动，不过是一段并不合适的恋情，不必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处理掉了就是。
　　另一个人是江上红叶，这才是让朽木银岭感到意外的地方。
　　他记得那孩子在春天的庭院里告诉他，不必牵记挂怀，彼此恩仇两消。
　　管家去了一趟奈落，回来时，给了他一串玉饰。
　　白哉以自己的行动告诉他，江上红叶绝不会成为他的阻碍，朽木银岭相信孙子是个冷静优秀的继承人，可他也很清楚，江上红叶天生就在混乱之中出生，一切都那么不适合，如果他擅自处理了，也许会有相反的效果。

　　中央四十六室的审判开始了，江上红叶承认了所有的罪行，这一下才是出人意料。
　　消息传了出来，中央四十六室没见过这么配合的犯人，他们一时犯了难，这一下的问题不是有罪无罪，而是怎么定罪，定的轻了，太没面子，定的重了，大家都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最后的裁决押后了。

　　咔擦一声，杯子捏碎了，混着血掉了一桌子。
　　志波都头疼极了，掰开了丈夫的手，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尽添乱。”
　　“他在想什么……”海燕咬牙切齿，心里空落下去。
　　“海燕，”志波都只能这么说：“我们再等等。”

　　朽木白哉知道这个消息比什么人都更早。
　　他知道红叶在想什么。
　　认罪。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脾气。”朽木银岭不掩饰冷淡的语气：“他在对我抱怨啊。”
　　管家不明所以，然而无论老爷还是小少爷都很明白的样子，气氛又冷又沉重，朽木白哉冷得厉害。

　　——我承认所有的罪。

　　站在罪人的审判席上，听完了全部的罪名和冗长的责问，江上红叶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真的认了罪，周围一片哗然，这一定是中央四十六室历史上最快速的一次审判，接着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回答，除了认罪。
　　蓝染队长不由为了他的荒谬和勇气生出了微妙的欣赏。

　　中央四十六室为了什么而审判他。他就为了什么认罪。
　　——朽木白哉。
　　蓝染队长起身跟着别人离席，恰好江上红叶也转过了视线，跟着押送他的人踉跄的离开了审判的位置。
　　他不该那么狼狈硬撑，不该听别人的话受人处置，只要有一把刀，天生就是跟普通无缘，美丽的让人棘手，又痛切，又灼热得让人痛楚——怎么能为了一段不过如此的累赘的感情，沦落的这么难看。
　　中央四十六室颜面扫地至此，可笑人们还在讨论朽木家那里如何交代。

　　夜里飘起了细雨，蓝染队长在房间里抓紧处理下个月的安排，他没想到这时候还会有人来访。

　　是和他正在冷战之中，渐行渐远的市丸银。
　　“蓝染队长。”市丸银显摆了一下拎着的纸袋：“慰问品~”
　　蓝染惣右介笑了笑，这就是银这么多年来一直受人喜欢的原因，有了这样的副队长，总不会太无聊。
　　“柿饼？”蓝染队长下意识的说。
　　“今天上午不在队舍呢，”市丸银弯起了眼睛，说：“东仙好像有事找您哟。”
　　“嗯。”
　　这就是不打算细说的意思，市丸银也没打算不识趣的追问。
　　“研究进行的如何？”
　　市丸银想了想说：“有一只进展不错，能够融合斩魄刀，队长不如去看一看？”
　　“最近不怎么有时间，”蓝染队长想了想，说：“也是时候让你去三番队了吧。”
　　“那还真是寂寞啊。”市丸银开玩笑一样的说：“看上了新的副队长？”
　　这个问题，蓝染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在问自己。
　　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拉拢了江上红叶，那把斩魄刀到底有没有问题，他随时可以摸清楚；在合适的时机使用，志波海燕和朽木白哉也就不足为虑。除了这些理由，他想不到别的什么理由，会让他不自觉考虑这件事。

　　事实上，确实还有一个。隐隐的，一闪而过的念头。
　　一个棘手又美丽的收藏品，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难以处理，他却不一样。那少年爱慕的视线和迷恋、崇拜、疯狂的样子，他并不怎么在乎，既然不需要无用的感情，失去兴趣的时候处理掉就无妨。
　　这种一时而来的兴趣对他来说也有过几次，毕竟等待的时间太长，在找到真正的突破口之前，也许还要花费几百年的功夫，找些私人的趣味，也不是想象之中那么容易。
　　他没有太深入这个念头，比起这些，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也让人好奇。

　　中央四十六室押后了半个月，判处了鞭刑和赤刑。

　　赤刑在鞭刑之后，是在犯人身上用特殊的颜料刺青。由于颜料的特殊性，将来只会侵入皮肤，渐渐深入体中，剔除血肉也不能清除。
　　鞭刑之后，红叶就昏迷过去。
　　他没有看到接下来的事，对他也许是一件好事。纹身很小，就在右足的脚踝上，是一条蛇一样的红印，哪怕平时的常服，也足以掩盖。
　　受了这样的伤势，中央四十六室又处罚过了。海燕把他带了出去，他不避讳彼此的关系，现在许多人都知道江上三席惹了不该惹的人，没想到这里面还会有志波家的事。

　　红叶回了流魂街，鲤伏山那里不能去，他用最后一点清醒阻止了海燕。
　　“你要空鹤和岩鹫也担心么……”他说的气若游丝。
　　可神智还清醒，海燕抱着他，很小心的裹了几层，鞭刑的伤口遍布背脊，血肉模糊一片，红叶不吭声，行刑时如此，离开了那里也不肯松懈，神经绷得紧紧的。
　　他在出冷汗，清醒的时候能够不出声，说别的却是精力不济了。海燕带他到了润林安，屋子里布置的精致华美，看得他脑袋里突突的疼，非常时期，海燕不能顾那么多了。
　　他把一切破坏和发泄的念头驱除，让红叶躺在一间干净的屋子里。

　　三番队的事情自然泡汤，六番队的工作也已经停下来，惯例在于各个番队也会私下里加重处罚。这是一种确认。
　　红叶夜里醒了一次，分不清是过去了几天。
　　“白哉……”
　　他喃喃自语了几句，又阖上眼睛。
　　海燕毕竟不能长久的留在流魂街，绯真回来的时候，他虽然惊讶，却也没有说什么。
　　绯真带来了朽木家的药膏，她很有些慌乱，无论谁看到这一幕都无法平静。朽木白哉临走前语气极为平静，请她照顾红叶，他的眼睛那么冷，却又似乎透出了别的一些什么。
　　她想问他，红叶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不能去看红叶，可她不能一样乱了分寸，否则更让人担心。绯真听了一些仆人之间的言语，别人并不避讳她，或者说不在意她，那个漂亮的死神是家主的娈宠，这段关系维持了快要二十年了。
　　那一刻，绯真心里透亮。
　　有一个是贵族，另一个就要低下去。她从前没有见过这样的关系，可当她看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红叶，顺着脸颊，泪水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