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百年》渊郁

53、投怀

　　江上红叶紧紧握住了刀。
　　他不擅瞬步，不擅白打，对于鬼道，缚道之类的研究，也远远比不上手中的这把刀。这把刀不是他珍而重之不可玷污的一部分，而是他的手，他的呼吸，他与生俱来就存在的部分。
　　因此在握住这把刀的时候，他突然就沉静下来。
　　所有虚伪矫饰一扫而空，只余下本能。无论是冲向千本樱的狂潮，还是以从未达到的瞬步刺向朽木白哉，他都没有经过思考，放逐理智，全凭随心所欲的冲动。
　　——怪物。
　　朽木白哉放弃了刀柄。
　　以手掌控制千本樱，足以提高一倍速度。他在抛弃剑柄而采用绝招时，对于江上红叶的怒气也不断提高。
　　这个人太特别了。
　　他抛弃了一部分冷静，飞速旋舞的千本樱不断缩小着攻击圈；随着江上红叶瞬步越来越快的转移，朽木白哉也清楚意识到死亡在不断靠近他的身侧，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他毫不怀疑江上红叶会在此杀了他。
　　死亡的威压千端百种，混杂恐惧、对抗、不安、怀疑、紧张、窒息、疯狂、杀意、绝望……
　　朽木白哉又一次的，调整了策略。
　　他放弃了八成千层樱的薄刃。
　　江上红叶一往无前的杀意终于破碎了。
　　两成的花瓣速度更快，朽木白哉的攻击更加果决激烈，几次预判成功，堵住了去路。
　　死霸装片片破碎。
　　——空蝉！
　　朽木白哉的瞬步之中，这一招也是特别的。而江上红叶毫无预兆的用了出来，他来不及分辨，来不及阻挡。
　　江上红叶逼到面前，银光突刺，划过颈边。一瞬间，朽木白哉屏住了呼吸。
　　千本樱最后一次攻击和阻拦，在两人之间掀起浪潮，却赶不及拦住不顾一切的江上红叶的杀招。
　　他停住了。
　　花瓣在视线之间，轻轻流泻一地。如同暮春花事将尽，绚烂尽头的终曲。
　　朽木白哉在野兽般咆哮而暴躁的眼瞳之中，望进了一抹突兀的，阴郁的安静。
　　野兽立地成佛，拈花而笑，也不过如此怪异了。
　　喘息声剧烈起来。
　　白茫茫的噪音形成余韵，阻挡了耳膜，现在朽木白哉听到了，喘息声是他的，心跳是他的，斩魄刀的不甘和怒吼，也是他的。
　　“是我……输了。”
　　他咬牙低声说。
　　江上红叶垂下手臂，山风茫茫，吹动了满地残骸。这场战斗带来了久违的凶戾快意，他抿紧了唇，难以掩饰的感到了焦躁和失望。
　　顺着手臂，血流淌而落。
　　就像朽木白哉一样，江上红叶的感官也被蒙蔽了一部分，哪怕他看着滴落下来的血，内心也阴云密布，一片漠然。
　　被他用力摁压下去的，就这样轻轻浮上来。
　　江上红叶抬起头，脚下却一个踉跄，他忽略了手臂，自然而然也没有察觉脚上的伤口，而朽木白哉只是下意识的伸出了手。
　　尽管一个人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另一个人伸手的时候，却是下意识的接住了。
　　江上红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你看，这种时候，有人对你伸手不是为了推开你——要心如死水，平静无波，第二天如朝露蒸发后就不存在——实在是太难了。
　　这不是误会。
　　最开始，朽木白哉只打算忘了那个实际与他无关的秘密，接着，他其实不必几年来执着于一场不成熟时期的失败，再后来，他本该推开而不是僵硬的默认。
　　现在，他竟然伸手防止江上红叶跌到别的地方去了。
　　朽木白哉为这一幕，无法添上任何注脚。
　　他做着不该做的事。无论给予什么意义，都是错误，都是失态。可他心跳的那么快，紧张的情绪压倒了失望，微微低下头。
　　江上红叶抓住了朽木白哉垂下来的袖子。
　　他只抓了一下，很快就绕过了有如不可侵犯的圣地般，纤瘦的腰，攀附着轻轻起伏的背。
　　似乎有哪里不对。
　　江上红叶模模糊糊的想了一下，收紧了掌心的力道。

　　四番队，江上红叶把脸埋在膝盖里面，双臂抱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真恶心，”山田清之介看着他的样子：“你是真央在读的失恋少女么？”
　　江上红叶紧紧的封住蚌壳，恨不得再扔一捧沙子，埋了自己。
　　美色动人心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朽木副队长还没走，”山田清之介冷冷道：“我去叫他进来。”
　　“不要！”红叶脱口而出。
　　在这一刻，红叶终于领悟到这个世界另一个残酷的现实。人们之所以能摆脱烦恼，要么寄望于时间，要么出现更大更可怕的烦恼，令前尘相比之下不值一提。
　　朽木白哉确实在外面。
　　他低头看着手掌，一缕侧发落下来，衬得脸越发苍白，透出一抹病弱之人才有的脆弱。
　　红叶鼓足勇气面对现实，不就他妈抱了个副队长，朽木家的人，他的死对头嘛！他怀抱着勇气，面对的却是如此误人的朽木白哉。
　　他一时间就不想呼吸了。
　　朽木白哉看着江上红叶怔忡的表情，也有一丝无措。
　　就如同江上红叶轻轻抱住他的回应，朽木白哉也伸手接住而非推开了。明明到了这个地步，有些事并非一厢情愿的误会，但要说真的有什么，分明是无稽。
　　“副队长。”
　　江上红叶忐忑的说。
　　“走了。”朽木白哉也站了起来。
　　默契的避开了视线交汇，山田清之介狐疑的看了看宛如初恋少女举止无措不敢直视的江上红叶。
　　江上红叶裹紧了破破烂烂的死霸装，离开了四番队的队舍，他深深吸了口气。
　　不要和朽木家扯上关系。不要和朽木家扯上关系。不要和朽木家扯上关系。不要和朽木家扯上关系……
　　如果这个人不是朽木家未来的继承者，哪怕冷漠一点，傲慢一点，他也想要去试一试。
　　人生没有如果，他也早已做出了选择。
　　六番队队舍出现在眼前。
　　红叶不由自主的就想到刚才，朽木白哉是不是故意在队舍前面等他，否则哪里来这么巧？
　　他下定决心送走过去，再也不回头，这个人偏偏就要伸手拉一拉。
　　“江上三席，”朽木白哉镇定的说：“早些休息。”
　　红叶看着他，只剩下苦笑的力气：“你也是，朽木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