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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如常 ...

  •   一切就这样的离开了。

      从朽木白哉的世界里,亡妻离开了,而江上红叶,也在同一时刻,以死者的身份彻底的,失去了镇压的必要。

      他在这一天同时失去了两个至亲之人。

      一个是妻子。

      而另一个,则更加难以形容,有多么让人深切的恨,就有多少刻骨的爱。

      死亡是如此彻底的改变一切,以至于朽木白哉在主持亡妻的葬礼之时,那些记忆纷纷在死灰里复苏。他知道这是最后的阵痛,是长久以来戒除那段荒唐的年少爱恨的努力之中,最后的一段路程。

      他把绯真的照片嵌在了相框里,相框放在屋子里,他出门之前,都会默然的凝视那温婉柔和的倩影,心绪不宁之时,也会在房间里多停留一阵子。

      人们的议论终于消失了。

      在朽木夫人逝世后,关于流魂街血统的议论终于不再扬起灰尘,短短的五年,不过是虹光一瞬,什么也没有留下,朽木家的高贵不会因此受损,朽木家家主更没有被那不纯粹的血统玷污分毫。

      在朽木绯真还活着的时候,她被很好的保护了起来,没有被审判、被冠以罪名、被带走关押。当然也没有鞭刑,没有惩罚的留下任何痕迹,没有被剥夺职位,被人们嘲笑和冷眼,众叛亲离,最后在沉默和丑闻的交织中消失不见。

      事件已过去大半年,谁也不会不识相的对六番队的队长提起。

      过去的毕竟过去了。

      四月一过,瀞灵廷进入了暮春,邀请蓝染队长喝酒或是花见的人一向不少,他雅好读书,又有一手漂亮的书法,除了真央日常的上课,平时也有一些类似的交际,比如八番队的京乐春水,虽然隔了浮竹这一层关系,在喝酒上面倒是一向投契。

      蓝染拒绝了好几个类似的邀请,连花见也没有和五番队的队员一起,为了弥补这一缺失,放了半天假期。他一向是个随和宽厚的队长,五番队也并非任务严苛、礼仪森严的番队,于是在暮春时节,五番队难得的清净了起来。

      二楼的长桥踏过了脚步声,他推开门抱了书,正要去楼下的席官市,看到的却是坐在栏杆上的三番队队长。

      “早上好,银。”

      说完这一句,蓝染看到了市丸银无聊的眯着眼睛,像是过去一样看着下面的风景。

      “蓝染队长,五番队也一样……还是没有副队长呢。”

      那种语气让蓝染一下子就轻快起来,明明在五番队一直摸鱼,到了三番队自然会为了无法逃避的杂务而困扰。

      “再过一阵子吧。”

      “啊,要能干的孩子哦,话也不要太多。”市丸银抽出袖子里的柿饼,咬了一口:“……好甜。”

      “银也会觉得太甜吗?”蓝染随意的走到他身边。

      他平静的往下看去。

      虽然一些队士出去赏花,有了半天假期,席官倒也不会到处乱走,这样看下去,席官还在忙碌。五番队的气氛也和从前一样。

      温和,平常……让人腻味。

      “要走了么?”

      蓝染微微转身,停了下来,道:“银,要跟我一起来吗?”

      这句话勾动了回忆,市丸银没有以言语回答,他瞬步落在了蓝染身后,咬了一口柿饼,藏进了袖子里,笑眯眯的弯着眼睛,心情很好的样子。

      既然没有人看见他,也就没人对他打招呼行礼,一路上都是问候队长的声音。

      离开了护廷十三番之后,走在路上的蓝染,稍稍放慢了脚步,暮春的樱花吹落,那美丽哀伤的景色之中,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瀞灵廷之中随意的散步,欣赏这一年的晚春景色。

      宅邸离护廷十三番很远,是没有出奇之处的,普通贵族居住的宅邸。周围隔绝了不大的空间,走进去的时候,荒凉的景色迎面而来。

      主宅里荒凉已久,可以看得出有人清理打扫,但也仅限于此。蓝染没有停下来,直到穿过了中央,咳嗽声隐约透过沉闷的空气,结界的光芒一闪而逝,那咳嗽声好像被什么掐断一样。

      地面太狭窄,恐怕无法用作新的据地——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咳嗽声就打断了市丸银的判断,他抬起头,蓝染正推开了门,墙壁把周围一切都分割开来,市丸银没有立刻就走进去。

      “我以为他……”市丸银顿了顿,冷淡的道:“早就死了。”

      “进来吧,银。”蓝染没有回头。

      虚送上了茶水和点心,僵硬的站在屋子里,对此感到迷惑不解的人,并不是市丸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把市丸银带了回来,在用了一些时间之后,红叶才从喉咙里缓慢的挤出了一点声音。

      “你们是同谋?”

      那句话像是砂纸磨过地面,市丸银试探的看向了蓝染,沉稳安定的上司以微微无奈的神色,仿佛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一样的看向了早就该死去的江上红叶,这样的视线循环之中,江上红叶捂住了喉咙里的闷响,极尽痛苦的弯下去,扶着障子的手微微发抖。

      当他终于从病态的咳嗽里重新直起背脊,鲜血染红了唇色,手掌上的暗红滴在了榻榻米上,在两人之间轮流打量的举动消失了。他微微曲起手指,碰在了原本应该存在结界的界线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蓝染浮起微笑。

      在那一刻,红叶抬起头,呼吸暂时消失了,他震惊的睁大双眸,扶住门往前小心翼翼走去,踩在了走廊上,又低下头确认所站的位置,之后,又是往前走了一步。

      也许他忘记了,那惊讶到了极点的神色让他忘记了身后的两个人,又或者这一切都没有眼前解开的束缚更重要。

      当走廊外的结界再一次把他震退几步,逼退回去,他低下了头,风吹过了发鬓之间,露出了久不见天日的皮肤。

      灵压毫不留情的镇压下来。

      在那突然而至的沉重之中,没有任何意外的,膝盖触及地面,弯曲的背脊以单手撑住了地面,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市丸银看了看蓝染。

      这样强烈的波动,对他来说还可承受,不至于失态,而眼前的一切针对的,显然是红叶。他心中隐约涌起不安,放下了茶杯的蓝染,叹了口气,像是领回离家出走的宠物,走到了连站立都无法维持的红叶身边,把他抱了起来。

      如果不是瘦的只剩下骨头,这一幕恐怕多少显得怪异。

      那一把骨头藏在了衣衫的遮掩下,原本就没有多少重量,就这样捞起来的时候,红叶下意识惊惶的看了一眼屋子里另一个人,这一眼很短,蓝染把他抱到了隔壁,又低声嘱咐了什么,虚的气息侵入隔壁的房间。

      一切就这样恢复了安静。

      市丸银想了一会儿,松开了袖子里的手,垂下眼,极力露出了玩世不恭的冷漠和识趣。他端起茶杯,却又因为轻微的颤抖而放下去,再一次闭上眼睛。

      蓝染回到了这一侧的房间。

      这样的见面,同时玩弄了两者,对于市丸银,这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是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而红叶,或许是上一次见面的惨痛记忆,他多少该道歉一番。

      但是,长久的分别后,涌来的认知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无论什么人,久病的姿态,都不会太好看——骨瘦形销,神智昏沉,被痛苦碾压之后失去光芒而昏沉的眼神。但在那一刻,踏出了屋舍的那一刻,却又一扫而空的那份乍然绽放的希望,仿佛把一切都燃烧于一瞬之间。

      他居然无法就此继续否认下去。

      “这样让他活下去,不要紧么?”

      蓝染回过神来,轻声道:“不要紧,一切无需担心。”

      他们静静的饮茶,偶尔提起一两句其他的话题,市丸银以太无聊为由而离开之时,蓝染也只是微笑不语。

      这调剂无聊日常的小惊喜,让他稍稍感到了一些有趣。

      忍耐过程,会让结果分外美味。但要是说起来,这种忍耐只是无奈之举,毕竟他所研究的崩玉,无论吸收多少灵魂也无法如愿得到想要的结果,而另一边的浦原喜助,当初过早的在那个男人面前露出了真实的一面,想要再抓回来,回收崩玉,就要足够耐心的等待。

      他在逐步靠近天空。

      也在逐步踏向悬崖之外。

      因此才会被这样不受控制的意外吸引,毕竟早就承认了这一事实,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在细枝末节上格外忍耐下去。

      蓝染放下了茶杯,走到了另一侧的房间,由于刚才的激烈的起伏,青年倒在了被褥之中,头发披散开来,落在雪白的被褥之上,他的眼睛里蕴起一片水光,柔软极了,漂亮又脆弱。

      浮出皮肤的骨头夺走了□□的美貌,却又把濒临死亡的那短暂又激烈的光芒寄宿于此。似乎从少年时起,他就是个无论如何也散发出异常光彩的人,异常的美丽,也异常的偏执,哪怕是离死亡还剩下些微的距离,也不肯低头沉寂昏暗。

      “我该对你道歉的,红叶。”蓝染不由轻轻道,拂开了他眼中那一点湿润的光芒,红叶仿佛要躲开他的手而皱起眉头,凶恶又冷漠的看着他,那个眼神……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正如那句永远的宣言不能化为刀刃,在近乎强迫般的夜晚过去之后,红叶看着他的眼神,也不过是卸下了伪装的平静,疏远而厌恶。

      但也仅此而已。

      这让人挫败,又让人期待起来。

      “在你同意之前,”蓝染轻声说:“我不会再伤害你……但是,也不会就此让你离开。”

      “……什么?”

      红叶迷惑又警觉的看着神色温厚的五番队队长,他下意识的从那些温情脉脉的字句背后,听到了什么其他的意思。

      “结界,也是一样。”蓝染温淡的说:“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在这里随意的生活,除了离开以外的合理要求我都会满足,就和之前的梦里一样。”

      红叶冷笑起来。

      “如果你逃走失败,三天之内回到这里,就要受到惩罚。”蓝染微微笑了:“这样说的话,还是不公平。嗯,至少最初的七个小时里,我不会阻碍你的行动,逃走三天,我就束手自缚,向中央四十六室和护廷十三番坦白一切,包括镜花水月的能力,如何?”

      这是……

      红叶冷冷看着他,而蓝染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在那双虚弱的眼瞳之中,跃动着极深极冷的火光。

      纯粹的黑暗与冷寂。

      正如红叶所宣告,那绝不是爱,也与温暖没有丝毫的关系,哪怕是从相遇开始改写一切,江上红叶也没有半点的可能对他付出同样的爱慕,优裕的生活和稳定的关系,温柔的对待和长久的陪伴,从来无法驯养一个激烈的灵魂。

      只有黑暗能吞噬黑暗。

      “为什么?”红叶沙哑的问:“你已经赢了。”

      “红叶,你之所以选择与我为敌,是因为志波海燕站在我的对面。现在,想要保护他的话,你就必须阻止我,阻止我的计划,问题在于,这是不可能的。”

      他温柔的说:“你会看清这一点。”

      红叶倏然睁大了眼睛。

      那个名字让他的寒冷与黑暗都在一瞬间消失,剩下的只有惊悸恐惧,和哀鸣的痛苦。

      “不……”红叶嘶哑的说:“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是么,那很重要吧……对你来说。好,就当是额外的余兴。无论你逃走多少次,只要没有懦弱的选择自尽来退出,我就会特地为了你绕开脚下的蚂蚁。如果他挡住去路,我也会给予宽容。”

      蓝染走到廊下,结界的光芒,一层层的消失了。

      外界的风吹拂而来,樱花柔软的花瓣落在了榻榻米上。

      红叶僵硬的转过了头。

      那是名为自由的讯息。

      过了许久,他迟疑着,沉默的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无论付出什么,都要离开这里。

      这一刻,他如此想道。

      前方的绝望的深渊之中,在这一看似足够优裕偏袒的约定下,风声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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