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家有玉》漫漫其言

12、报复

　　再说我随凤姐等人回到贾府时，已然接近黄昏了。我按平常作息给老太太夫人们请了安，吃过晚饭就回房歇着了。

　　我原以为经过昨晚的事，季煊会急匆匆地跑来找我质问。可我一直没等到他。或许这就是替身的悲哀，或许他再也不会来了。

　　这样更好，我这么想着，心里却难过的要命。果然，先爱上的那个人永远最受伤。

　　我既希望他来，又不希望他来。他来了，说明我这个替身做得还算合格；他不来，说明他真的不在乎我。果真如此，我也好说服自己，尽早从这泥潭里抽身，一时的疼痛，也好过一世的沉沦。

　　今日回府奔波了一天，再加上自己想七想八的耗费了许多神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是夜，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站在床前看我，原本今天睡眠就比往日浅的我立马就被惊醒了，定睛看过去果然有个黑乎乎的影子站在床前。

　　他身后的唯一一盏烛火被他高大的身体挡住，看不清面容，但我知道是他。

　　季煊他到底还是来了，我苦笑。

　　我转过身子背对他，不想和他说话。季煊见我一动，也知道我已经醒了，再也不顾及什么，直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翻回来仰视他，另一只手拿住我的下颌不许我把头转开。

　　“你对昨天的事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在压抑着的怒火，我听出来了。可是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原本就是他故意做出来给他看的好戏。

　　“我前几日见到了北静王。”我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起北静王，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然而他只是沉默，我看见他在黑暗里熠熠发光的瞳孔，真的很美。漆黑的眸子太黑太沉，我望不到底，也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漫长的等候，终于等来他的回答，却只有一句话，“这是两回事。”

　　可是，在我看来这是同一件事。

　　他在避而不答。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闭上眼睛不去瞧他，感到心有些受伤，也觉得累了。

　　季煊见我如此，愤恨地摇着我的肩膀，“看着我，你还没告诉我，你和那叫秦钟的到底什么关系，昨天你们真的做了吗？”

　　见我还是无动于衷，季煊气的上来咬我的唇，我吃痛，但还是没说话。不管他怎么气急败坏，怎么摆弄我，我都没再对他说过一个字。最后，季煊拂袖而去。

　　我看着床顶，愣愣的，有些失望。他到底没对我解释什么。感觉有泪湿了脸颊。我告诉自己，不哭，我为什么要哭，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罢了。

　　没过几天，秦钟就病了。听说是感染了风寒，半夜里发了高烧，醒来后总说，前个儿半夜有个蒙面人把自己掳了去，丢在城门外正对通风口的地方，还一掌打晕了自己。自己在地上躺了一夜，所以才有了这一遭。

　　众人只以为他烧糊涂了脑子，才说这些胡话。且不说，被打晕了你如何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就说第二天早上明明好好的儿在房里睡着呢。更何况若果真如他所说，怕是得罪了人，人家既要整你，又怎么会在第二天巴巴儿送你回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嘛。所以竟没人相信秦钟说的话。

　　我原本有些怀疑是季煊动的手脚，可整件事除了秦钟那番说辞，再没找到什么可以证明自己想法的蛛丝马迹，干干净净的。

　　为此，我特地去看望了秦钟，发现他确实病的严重，高烧不断，胡话连连，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有假。再想到红楼梦里自水月庵回来后，的确有秦钟生病这段剧情，才打消了对季煊的怀疑。

　　我知道按原著剧情发展，秦钟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就给他找了个好大夫，多多送去珍贵的药材食材，也算是谢了上回他帮的忙。

　　只没想到秦钟这家伙命硬，竟一日好过一日，眼看着这病已经大好，只是仍虚弱些，还需再修养个三两日。我对此感到颇为惊讶，难道原著有错？

　　正观望着，就传来秦父气死的消息。原来这天水月庵里的智能儿突然来找秦钟，商量着要私奔。被秦父发现，撵了出去，关上门就把秦钟打了一顿。秦钟不识好歹，还要顶撞，秦父被气的老病发了，不三五日就呜呼哀哉了。

　　再说秦钟原本就虚弱着身子，受了笞杖后，又见老夫被自己气死，一时悔恨至极，又病重起来。

　　我弄清了缘由，不由叹息一声，到底没躲过书里的结局。这次秦钟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秦钟要出事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让我疑惑的是，为什么智能儿那么突然找上门？

　　由于近来我多关注了些秦钟，所以知道自他给秦氏送完殡，回到家生了病后，就再也没出去过。据我所知，这应该是他们两人自上回碰面的初次见面。怎么智能儿就突然私逃入城找秦钟？还商量私奔的事？

　　这里面肯定有人做了手脚，煽动了智能儿不顾清规戒律来找秦钟，还设计让秦父发现。

　　那，这个人会是季煊吗？

　　几天过后，我就知道了答案。果然是他！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我们两就持续冷战中，谁也不理谁，他也再没找过我。我知道自己身边有他的眼线，为了体现对他的不在乎，我每天该吃吃该睡睡，一如往常。

　　所以这次陈溟出现，让我在老地方等季煊时，我就知道是他服了软。但想到上次他的避而不谈，我还不想那么快和他和解。而且他这样设计报复秦钟确实过分了，虽然这是他的结局，可不该脏了他季煊的手，更何况是因为我！

　　他秦钟说到底并没有哪里对不起我，不该成为季煊怒火的宣泄口。一想到是自己间接导致了秦钟的死亡，我的心里就不好过，所以直接就回绝了陈溟，“告诉你主子，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说完就走。

　　后来的后来，听总管太监陈棠说，那天陈溟回去后，季煊大发雷霆，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晚上，次日清晨，一道圣旨就颁了下来。

　　这是后来的我才知道的。而此时，刚得知真相和陈溟分开的我，还在为秦钟日重一日的病情而内疚无法释怀。

　　第二天就传来元春被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的消息。圣上还特准元春于第二年正月十五上元日回家探亲。阖府上下莫不欢天喜地，只有我高兴不起来。

　　这是对我示威，还是要和我“分手”的节奏？

　　同时苦笑，没想到贾府盛极一时的风光竟然是因为我和季煊闹别扭产生的。如果现代那些老学究知道了，怕是会吐血三升不止。

　　所有人都沉浸在收获荣宠的喜悦当中，很快就定议好了迎接元春的省亲别苑的建造，并开始动工。只有我对此视若无睹，无喜无悲——不管亲友如何来贺，宁、荣两府近日如何热闹，众人如何得意。

　　那几日里，我每日里往秦钟那里跑得勤快。看着他病情一天天加重，心里充满了内疚。没想到秦钟这小子自以为我对他动了心，所以才对他如此上心，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还反过来安慰我，并委婉地拒绝了我的“爱意”。

　　我“......”佩服他的勇气和自信！

　　这日我照常探望了秦钟回来，就听见袭人告诉说，“二爷，刚刚外边传话，说琏二爷和林姑娘已经进府了。”原来黛玉丧父，料理了家中事，从扬州启程，原定一个月回到贾府来的，没想到半路接到元春晋封的喜讯，喜得贾琏快马加鞭赶回来，硬将一个月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

　　我换了衣服就往大厅里去。刚进大厅，就见到了一身白裙的黛玉。她长高了不少，亭亭玉立，越发出落的超逸了。厅内众姐妹都来安慰她，她一一谢过，淡淡地笑。可眼底的哀伤依然还在，让人心疼极了。

　　我走过去，黛玉见了我落落大方行礼，“宝玉哥哥。”我一把扶起她，看到她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现在的我们才算是真正的兄妹之情。我为她能够放下我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黛玉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我想到书中这段，贾宝玉把北静王送的香串转送给了黛玉，刚好自己身上带了，未免自己经常忍不住拿出来看，看了又想起糟心事来，不如撂开，眼不见心不烦。就把这香串送给了黛玉。

　　黛玉没有拒绝，还有礼地谢过我礼物。我感到惊讶，“你不嫌弃这是其他‘臭’男人的东西了吗？”

　　“这是什么话？那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儿时说的话罢，哥哥何必排遣与我，你自己还不是喜……”我连忙示意黛玉噤声，黛玉会意，捂着嘴笑，眼里取笑意味明显。我见她比以前开朗许多，也为她感到高兴。

　　但开心不过多久，就传来秦哥儿不行了的消息。当时我人在府外，竟没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这也是我在许久之后仍感到遗憾的事之一。

　　因秦钟家贫，唯一相依为命的老父又在不久前先去了，其他亲疏旁支没个尽心的。我不想他的身后事被料理得如此草草，就拿出自己所有私房钱，并央着贾母帮了几十两银子，风风光光送他上了路。

　　有旁人不解，为何对一个寒门小哥如此之好？他们不知道，我却知道，虽然秦钟的结局是原著里固定了的情节，但我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这道坎，所以我这么做也是有花钱买心安的嫌疑。我不过也是一俗人，我也自私，自私的想用钱，用行动买个自己心安。既然秦钟还是躲不过他原有的命运，我无能为力，只好力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