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该死》章鸮笑

22、廿贰 良人不来

　　直到五月最后一天，徐福归。
　　晒成一个更黑的颜色，配上提早到来的鹤发鸡皮，活像地里栽的一种什么植物的球茎。伸出根岔一样的手，摸了摸馫的脸，碰了碰鑫的胳膊，然后被她一把拍开。
　　“徐君房，汝是不是做了什么背德的吃人勾当，那般粮绝，真能耐。”她把馫扯到怀中坐下，却是让馫的臀落在床上，她胳膊肘拄在馫膝盖上，馫的膝盖压着她腿。层层叠叠好亲密。
　　“蓟公主好奇怪，莫不是卢上仙不在，就想替了他？公主才是吃人肉不吐骨的。”徐福到底不辱鬼谷子师门，口头手上都没给她留一点便宜。
　　“徐仙师真是抬举，这方面到底还是仙师大能。”她还伶俐，却也懒得再较力气。
　　王瑕终于把她折腾累了。
　　两个女人愈发不可理喻，愈发作贱，她还是记了吊魏鑫的仇，也不和稀泥，就挑一方指点指点，叫她们斗而不死败而不累。
　　扰的长公子府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现在镇住徐福的方法，“徐仙师，欢迎回来。”假的卢生，真的一模一样。
　　徐福就傻了，他听谣言卢生死了。
　　在徐福眼中，面前的卢生必须是真的，一样的模样，一样的气质，一样有一头天生银发，一样的妖异非常。
　　徐福曾经认为自己见过世间最美女子，直到经历了与卢生的初见。他不会认错。
　　“卢生”进屋来，在她与馫似乎融成一体的交缠之间轻易找到空隙，大方落座，不可思议的恰到好处，好像她们之间就给他留了一席。
　　她以全部家当换这个人，巴清给的很好。因为有卢生就可以不用钱了，某种意义上，肉偿。也好在卢生现状喜人，她可以尽情折腾假的。
　　“卢生”让徐福教她剑法，她成功拜得徐福门下，成了鬼谷子徒孙。
　　徐福还赠予她一把长剑，剑重，极不好使。说是因为剑法精妙之处正是重量，例如徐福可以连她带剑一起舞，足见这剑招之精髓正是重。
　　好好好，师傅她收，礼也收。
　　夜闭门。她坐在榻沿，累睡不着。
　　好足月月不练，浑身松了，突然挥长剑真的受不了。“卢生”在她身后靠来，为她捏肩膀。
　　饶是真的卢生从不如此，她受用，就向后倾靠那怀中睡了。
　　迷迷糊糊了，“卢生”问她，轻功是怎么回事，自何处习来。
　　她正昏聩，答曰：“小时候住南边，有邻家英雄习武艺。墙帷高，趴下上面偷学。一日被看见，打个半死。至于只学了皮毛，不知道其中原理。”
　　“卢生”道，公主辛苦。
　　她听闻公主二字，忽然警醒，觉得可能走漏给巴清知道她不是公主。不动声色她补充：“打吾之后来英雄就不再出现邻院，此也无法接着修习。”这样即使“卢生”过话给巴清，也只会以为是公主在深宫久居，偷学了隔院门客的本领，门客捍本领打她，受了燕王喜报复。
　　她装作极困样子，好容易就真的睡着了。“卢生”到底恭顺，怕吵她醒，就坐那里搂她，让她依靠睡了一整夜。
　　一夜她都做梦，梦见所有人看破她伪装，知道她是个骗人的小偷，她再没有落魄贵族身份，被当做覆燕国间谍斩于菜市口。众叛亲离，卢生不念她倾尽家产救他，巴清远她，扶苏弃她，徐福抓她上闸刀，佐惑芗在刑场笑。
　　那裹在头盔里的笑声好阴森。
　　吓醒了，正好身后“卢生”打盹，额头挨到她脑后，一点一点的。
　　她抬手挡住窗外漏进来刺目的光，享受的数起这轻轻的碰撞。
　　好些次之后，“卢生”也不再强撑的住，微微向下蹭过，在她颈窝里睡着了。
　　太可爱了。
　　她起身，破坏他们互相依靠的平衡，然后在“卢生”醒来之前，把他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在他怀里睡到日上三竿。
　　“卢生”惊醒后告罪，她吻住他嘴角，“这是哥哥拥吾入睡的姿势。”
　　“卢生”道，“燕太子真是体贴人。”
　　她忙说，“不是不是，那是吾的恩人，长一岁，叫哥哥。太子与吾年差许许，无话可谈。”
　　见“卢生”紧张使四肢僵硬腰杆板直，她不住笑：“那时吾才自南国燕地北上逃难，他是最好的，吾冷了他暖，吾倦他不喊累，吾饿他愿自己饥。”她说着环上他腰，在他胸膛里沉沦，闷闷的声音透出来，“他太瘦了，哪有这样温暖，可是又比这暖太多。他去了，莫不是吾的温度全随他失了去。”
　　编的太好了。她是爱过，只是她因为绝望爱上，居安多日早就忘了愛哥哥的感觉。倒是哥哥如何利用她，如何蒙骗她，她全记得。
　　她为哥哥的死伤心，仅仅因哥哥始乱终弃。
　　那只是一个江湖术士，还是烂赌鬼，大骗子。她若不是一个小骗子，根本看不上。要哥哥真是燕太子该有多好。
　　那她走过的山山水水就都不需要，她早就随燕太子丹一起被燕王喜剁了脑袋了。
　　“卢生，能活到见到汝那日，真是大幸运。”她抬头看“卢生”道。
　　“公主此言，卢上仙听来一定很开心。”话里带了哭腔，眼里甚至有泪。
　　她哑然，抱住“卢生”颈子道，“莫哭啊，吾没有将汝当做他人替身的意思。汝只在最后一刻替死，既如此不如快活到死。知道汝家贫，家中老小巴清都会照顾，汝且行乐。”她生怕随口说的戳中他痛处，叫他真落泪。
　　哪晓得就此止住，“公主如此厚待，感激流涕，望公主记住个名字，奴叫做子充。”
　　竟然是个良人的名字。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