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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拾玖 怨憎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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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海上风雨飘摇,怎么说也不会好过。
徐君房,也就是徐福,一张脸晒得漆黑,胡子吹的稀稀落落,眼角藏不住皱纹。
咸阳宫,接风洗尘。
一身翠袍的徐福似乎仕途一片开明,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尘可以洗。
“灵药可有求到?”这是皇帝对三月来在海浪里翻滚的徐仙师说的第一句话。
“上卿辛苦。”这是关心。
“咸阳宫中设宴,卿尚停留,之后再去打点船只。”更关心长生药。
世上哪有长生药?
“王上恕罪。”徐福也不惧,他总有方法搪塞过去。
毕竟天上会掉狗头铡,会掉齐发万箭,就是不会掉馅饼。平白无故把徐福拜为上卿,让徐福不敢多有动作,踏实的一塌糊涂。
就没敢立刻去见长公子。
“公子诚心邀徐仙师相会,谈论东海见闻,仙师竟然繁忙至此?”她现在说话很尖刻。
徐福自然去见扶苏。
她将车赶上道,倚仗老马识途,擅离职守去了北城墙下的荷塘。
一路踏风,最后踮着荷叶走到之间的小木船上。
拉过一条泡黑的绳子,从淤泥里提起一个油布包袱,打开后是一个陶罐,里面有个死胎。
就是阿婴呀!
卢生和她曾经最爱的女人的孽种。
她把死婴好好的保存,随时拿出来隔应这些狗男女。
他们个个出生以来就荣华富贵,就长得好看,就智慧,就有各种各样的才学和机会。
她什么都没有,只能套着这个亡国奴蓟公主的壳,假装自己一个曾经和他们一样的人。
只是她从来没有站在那种高度过。她一直在最脏的阴沟里,一身流毒磟病。
和这些人共事,什么初心都会忘记,更何况她本身没什么志向,仅仅是想要真的活成一个什么公主而已。哪怕是个亡国投敌的败类。
抚摸着阿婴银白色头发,真是和卢生一模一样。
她好奇,自己竟然对卢生动了什么感情,也不是那样执念沉尸这片荷塘的那个情人似的“哥哥”。
可能是她自己变成了哥哥的样子吧。她现在也是个赌徒。
又一直是个骗子。
她用脚尖搅起拔凉的塘水,“到你死也没能告诉我,你将我当什么?这河泥柔软,恕妹妹没办法迁你出来。”
“那年大寒夜,你到底是认识玉佩,不是认识我啊。”
不用问,没有人认识她。
当然现在又是如此,她看上去像是扶苏的私生女,或者抬举点,像王瑕的妹妹。
可王瑕有妹妹。是个跋扈的女人,美貌在她眼中不及王瑕十分之一,却也有跋扈的资本了。
那时候她还是王瑕的笑笑。
想着,她已经落回到车辕上,徐福机智,没有问她是何居心。毕竟大家都居心叵测,何必互相拆台?
她勒马,两轮马车急刹在长公子府,徐福稳当一路,到门口见那公子扶苏与王瑕夫人已经候在中门,连连拜服。
扶苏引徐福去,一声声“君房”叫的亲热,惹徐福连道:公子长安、公子抬爱、公子挂念。
王瑕领一众婢女退下,她随后。
“妾身生不了孩子了。所以公子要抬妾那妹妹进来。哦……你还不知道,”王瑕顽强的认为她不是笑笑,一定不相信当年助她掀翻继母嫡妹的就是她,“妾身有个嫡妹,彼与继母亲近,却与父亲胞姊妹疏远。是个不识抬举、不懂道理,也不好惹的。”这说辞倒是与当时对做“笑笑”的她讲的一样。
她莞尔“夫人不担心,吾是明白人。汝嫡妹,芳名为何?”那她就当作重新认识一下。
“叫王瑜。”王瑕愤愤云,眼中净是杀意。
瑕不掩瑜。
她到底还是向着王瑕的,谁让王瑕长得好看。
其实王家几个女儿都好看,就是除了王瑕她都看不顺眼。
徐福自顾自漂洋过海去蓬莱,她在这人间喧哗里蹉跎了。
人都做不好,成什么仙。
几日闲,惊觉次日便是长公子扶苏与王氏女瑜的婚礼。
她是最喜爱黑衣,真巧。
“既然蓟公主玄端服一身,不如就做了本公子的媒人,去王将军跟前给本公子说个小妇。”扶苏拍掉她肩膀上不存在的灰,认真道。
“吾是前朝罪臣,说亲实在不合礼数。”她边说就边脱了褙子,却发现其中一件窄袖子交襟长裙居然也是黑色。
扶苏失笑,眉眼好似他才是新嫁娘“这样精神了,到不知道什么礼数合不来。”
“回长公子,当是与《仪礼》不合。”她根本不懂礼数。
“仪礼云,婚礼举行之前日,新夫家当以媒拜会新妇父亲。既然并没有严格媒人,若公主不去才是不合礼数。”扶苏狡辩,无理也能搅出三四分理来。也不知那王瑜没有王瑕这样的好性子,是狡不狡的过他。
她哪有什么不敢去了,将头发一撩,扬起来尽数落回手上,挽了好几道成结。再把腕上银簪镯子向下一捋,恰好紧紧的箍住。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扶苏把她额前所有够长的碎发都撸到后面卡在簪镯子与后脑之间,露出来她整一张脸,“明日本公子大婚,公主要为本公子梳妆盘发。”
大婚?那要将王瑕至于何地?她回头。
“说笑而已。”随便解释。她不再看扶苏,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