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儿》眉上轻愁

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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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依稀见梦雪儿要跑，亲自提剑来战。她跃上梁军士兵的肩膀，一路飞踏过去，纵跃而起，凌空一记天罗地网向梦雪儿当头罩下。这是一招绝杀式，受击之人将无处可遁。
　　梦雪儿忽感头顶剑气飒然，立起剑祭起擎天一柱。

　　范依稀大惊，想不到梦雪儿能于危急存亡的瞬间施展如此强大的反击，但她身在半空，已无可变式。
　　只听半空一阵金铁交鸣声，范依稀的剑被绞成七八截，人落下来时，被梦雪儿接住。梦雪儿便将她扣在手中，当作了人质。鲜血渗透了两人的衣衫，滴流在地上。
　　梁军见公主被扣，顿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顾振彪道:“把小姐放了，放你走。”
　　梦雪儿道:“等我安全了，自然会放了她。”
　　她封住范依稀的穴道，将她提到马背上，自己也上了马。
　　在顾振彪的指示下，梁军纷纷为其让开一条道路。梦雪儿带着范依稀出了包围圏，走了好远，除了满地两军的尸体外，不见一个活着的西夏军。
　　直走到后面望不见梁军了，梦雪儿正要将范依稀放下来，忽见前方路中立着一人。这个人一袭白衫，一手摇着折扇，背立在路中央。
　　他正是朱琪的师父甘玉华。
　　自从范依稀亲自领兵出发后，速召朱琪回援本国西南，助范依稀破敌。
　　朱琪听说范依稀亲自领兵去抵敌，担心她的安危，便请师父甘玉华先行赶来，以见机行事。
　　梦雪儿虽不知对方是何人，却感到对方极其不一般的气场，知道其一定是内家顶尖高手。
　　梦雪儿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儿挡着路？”
　　甘玉华道:“把人留下，你走。”
　　梦雪儿心想:“此人开门见山要范依稀，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范依稀是梁国公主，身份干系非小；且自己又对其下属有过承诺，可不能让她在自己手中出了差错。”
　　便道:“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怎能把人交给你？”
　　甘玉华仍不回头，道:“你受伤了。”

　　梦雪儿心中一惊，暗想:“这个人连看也未看我一眼，相距如此之远，竟然可凭借气息和声音判断出我受了伤，真是匪夷所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甘玉华道:“这个你无须知道。但你应该知道，你别无选择。”
　　梦雪儿道:“那又怎样？我还是不能把她交给你。”
　　此话一出，梦雪儿忽觉有物破空疾射而来，忙侧身探手一抓，抓住一粒小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枚不知什么果子的硬核。心想:“好险！若非及时发现，被以如此力道击中穴位，自己当真就受制于人了！”
　　她扔掉手中果核，笑道:“很好。既然你暗器功夫如此了得，我也还敬你一次，怎么样？”
　　说完，扬手一挥，一枚银针疾射而出。其实这是两枚银针聚附在一起发出的，所以初时看起来似是一枚，待得将近目标时，便会一分为二，分射敌人不同位置，令人防不胜防。
　　甘玉华突然转身将折扇一挥，恰好将银针拍飞出去。却不想在他拍中之前一霎那，银针已一分为二，一枚被他拍中，另一枚却差了分毫，射入了他的右肩。只听他轻微哼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竟运功将那银针直接崩了出来，道:“身手果然不凡，再接我一次试试。”说着，扬手又打出两枚果核，分射梦雪儿左右两肩。
　　梦雪儿辨清两果核先后间隔时间，准备以闪避或抓取应付。岂料就在她准备侧身闪避时，那后面的果核竟忽然提速先至，梦雪儿再想应变，已是不及，左右两肩先后中核，身形一晃，从马上跌下来。当即昏迷不醒。

　　甘玉华过来替范依稀解了穴道，礼拜道:“属下救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范依稀看看地下的梦雪儿道:“她死了吗？”
　　甘玉华道:“没有。属下只是封了她的穴道，之所以昏迷，是因为从马上摔跌下来所致。”

　　范依稀道:“这个女人讨厌得很，你快点把她杀了。”
　　甘玉华心想:“这位女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的武功造诣，实在是难得。我又怎么忍心杀她呢？只是公主的话不可违背。”
　　于是道:“我看她年纪轻轻便练得了如此一身好本领，必是吃了凡人所不能吃的苦。实在是不忍心下手。”
　　范依稀哼道:“亏你身负绝学，叫你杀个女人都下不了手，能成什么大事！”说着，跳下马来，捡起梦雪儿掉下的七阳剑，就要过去下手。

　　此时，远处一支队伍向这边奔来，当先一将正是程雨，纵马飞驰而至，大叫:“住手。”

　　范依稀急举剑来斩杀梦雪儿，却被程雨一枪将剑荡飞。甘玉华急上来将范依稀护住。
　　甘玉华道:“公主你先上马走，这里由我来顶住。”
　　程雨见范依稀欲上马逃走，命小喽啰道:“拦住。”
　　众喽啰一拥而上。甘玉华挥扇连劈杀十余名，程雨下马挺枪来战。甘玉华转身躲过的同时，折扇横扫程雨颈部。程雨仰身避过，拖枪扫甘玉华下盘……两人战了二三十合，不分胜负。关能见程雨久战不下，挥刀来助战，却被甘玉华一扇插中前胸而亡。
　　范依稀马腿被喽啰砍断，未能走脱，独自一人在众喽啰的围攻下苦苦支撑。

　　这时，先锋骑兵统领阿都率部返回来了，杀散喽啰，救下范依稀。
　　范依稀命将对方一个不留全杀光。
　　程雨奋力抵挡，叫喽啰将梦雪儿带走。
　　甘玉华见这么多人围攻程雨，不愿以多欺少，便停下了手。
　　程雨枪出如龙，连挑两名梁军骑兵后，枪尖戳地纵身跃上一匹马背，骤马舞动长枪，四周骑兵惟有趋即若离，稍一近长枪所及范围，即被挑扎下马。但他因要护着梦雪儿，终不肯独自突围而去。此时梦雪儿由两名仅剩的喽啰看护在中间，程雨即拼死护着这一小块地盘。周围梁兵越聚越多，又不得走脱，眼看终将不免力竭被擒，忽然从侧后方杀来一大支人马，冲在最前的正是张涛和杜子腾等人，梁军后方阵势大乱。
　　范依稀担心又有变故，从身边一名梁兵手中取来弓箭，向程雨放了一箭，正中程雨右臂。程雨只好左手单舞长枪，最后身中多疮，大叫一声而死，栽下马来。
　　范依稀打马过去，看到梦雪儿躺在地上，抖出鞭来，狠狠在她身上抽了一鞭。当再要抽第二鞭时，忽然一声大喝传来:“住手。”接着一支箭射来，范依稀挥鞭打落，转眼看去，张涛匹马单骑已冲至不足五十步远的地方。范依稀挥鞭打去，却被他一手抓在手中，两下拉扯，范依稀力弱，被拉离马背，将要坠地时，甘玉华急掠而至，一手抄住范依稀，再将她送回马上。
　　张涛也不再理会，杀向梦雪儿所在之处。
　　杜子腾率莫道山部众赶到，与梁军混战在一起。
　　甘玉华让顾振彪护着范依稀，尽情挥洒他那把折扇。由于贯附着强劲的内劲，扇子挥舞起来犹如一把灵活轻盈的利斧，于两军相争的乱斗中杀伐游刃有余。
　　当莫道山的喽啰都被杀得快差不多了时，从后面又冲来一支部队，与刚来这支一样，也是无鲜明一致的衣甲，显然都是一路子的土匪。
　　顾振彪对范依稀叫苦道:“糟了，公主，看来咱们是捅了土匪的窝啦！”

　　范依稀冷哼一声，道:“些些土匪，何足惧哉！平时他们躲在山上，官府懒得费大力去剿他们。今天他们送上门来，倒省了日后再来找他们。”
　　于是吩咐甘玉华不必手下留情，正说着，她突然发现，冲在这支队伍最头里的竟是罗逊。她惊诧得呆住了，连日来的思念与牵挂，于瞬间化作莫名的心酸与颤动郁结在心间……

　　纵马冲在罗逊旁边的，还有一人范依稀也认得，那就是相生。范依稀知道她平日喜欢女扮男装，性格开放洒脱，只是不知如今为何却做了尼姑。

　　不一会儿，那支部队便冲了过来，参入了混战。罗逊虽也早就发现了范依稀，却也装作不知，只顾在阵中拼杀。忽然，他听到张涛的声音在呼喊梦雪儿。循声望去，只见张涛放下梦雪儿，捡起地上的刀，呐喊一声，复又投入了战斗。而梦雪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正要夹马过去查看究竟，忽然左肩一阵刺痛。原来甘玉华挥出一扇道劲气划中了他左肩，接着，甘玉华腾空跃起，一掌打在他胸部，将他打下马去。
　　范依稀目睹全过程，不由惊呼出声道:“不要。”
　　这一掌甘玉华虽未使全力，却也是丝毫未曾留情，若是一个普通士兵，早就一命呜呼了。所幸罗逊也算有些底子，吃了甘玉华一划一掌，又从马上跌下，只觉头晕脑涨，五内俱沸，一时吐出一大口鲜血。
　　范依稀顾不得此刻身在乱军之中，从马上跳下，向罗逊跑去。
　　顾振彪及十几名梁兵跟上紧紧随护。
　　范依稀扶罗逊坐起，紧张地询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啊？”
　　罗逊向梦雪儿那边看了看，道:“梦雪儿……”
　　范依稀道:“你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她。”
　　罗逊道:“你们为什么要打仗啊？和平不好么？”
　　范依稀道:“即便我们想和平，只怕别人不肯给我们和平啊！现在正逢乱世，天下各国争雄。除非天下一统，否则，是不可能和平的。”
　　罗逊摇了摇头，感觉浑身的力气正在被一丝丝抽去，道:“我……我想看看梦雪儿怎……怎么样了？”
　　范依稀见他的情形大是不妙，忍不住哭着道:“别去管她了。我这就带你回去，看御医去……”说着，就要命人行动。
　　罗逊一把紧紧攥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道:“不……不用了，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我欠……欠你那么多，永远也还不了啦……”
　　范依稀将罗逊紧紧搂在怀里，哭着道:“不，你没欠我的，是我欠你的。你不要死，我一定要好好地还报你，用我的余生，一心一意地还报你……”
　　罗逊道:“答应我，放……放过他们，不要……再杀了……”
　　范依稀道:“好，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但仅是口说，却并没有行动。
　　之后，罗逊再没有出声。不仅如此，范依稀感觉周围一切声音都停止了，整个世界只有他俩，一片安详、宁静和幸福……
　　相生赶来的时候，范依稀仍将罗逊紧紧搂在怀里。而罗逊整个人便仿如软瘫了一样，一点生气也没有。
　　相生瞬间明白，罗逊这次是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口中只念得一声“公子”，顿时眼前一片模糊，泪如雨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