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虫》言梦叶

11、七月四.虫猎

　　「虫先生，你有好多触须哦。」
　　「哈哈，这样一次能拿好几十块面包。」
　　「那你不怕肚子撑爆啊！」
　　「怕什么，不还有你这小丫头帮我吃嘛！」
　　「我才不要，吃多了长胖，哼。」
　　「可我喜欢胖一点的……」
　　「你这是在嫌我瘦吗！虫先生！最讨厌了！」
　　嬉笑打闹，渐行渐远。
　　模糊的记忆，最后被血覆盖。
　　葬在山间的坟，她为他献上花。

　　“07带着母虫逃走的事，你要怎么解决？”
　　实验室里，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镜，面对身穿制服的男人询问，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已经锁定了母虫的位置。在这家私人医院里，有母虫的生物波。”
　　“那我需要通知月吗？”穿制服的男人追问。
　　白袍男摇摇头：“月太难控制，派他去，指不定会对母虫另有想法。”
　　“嗯，母虫是我们一族繁衍的希望，不能大意。”想起07突破重围，带走母虫这件事。制服男就握紧了双拳。
　　明明和自己拥有相同的基因，07却选了背叛之路。
　　他来不及问07理由。低级虫们便回来禀报说，只找到07的尸体，而母虫已不在他的身上。本来低级虫是要带回07的。可没想到半道上，被虫狩那帮猎人，抢了去。
　　“为什么……”
　　随着07的死，答案也永远被埋藏了吗。

　　而这厢，钢铁森林里，露易丝得知派去狩猎母虫的杀手，反被对方擒住后，大发雷霆。
　　“一群没用的家伙，连只母虫都搞不定！”
　　“主要是母虫身边那个男人太厉害了。”属下战战兢兢地回道。
　　“那个叫言的男人，不是一般的虫。”
　　“我不管他是什么，我都要你们提着母虫来见我！”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露易丝遣退了属下们，只留下红发少年一人。
　　“露易丝，你太累了。”他靠近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火男，我相信你。”露易丝虚弱地对他笑了一记，“你去吧，我不要紧的。”
　　“露易丝。”红发少年欲言又止，“那具尸体……”
　　听到他提到，那天从低级虫那儿抢回来的尸体，露易丝便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火男，我想一个人静静。”

　　「吾之一族的宿命。
　　就是狩猎全部的虫！
　　露易丝，别忘记你的使命！」
　　这是父亲临终前，将“虫狩”的印刻交给她时，一字一句和她说的。
　　印刻沉甸甸地在她的手心上安放。
　　灵柩前，她安静地跪坐着。当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的人，是他。
　　“露易丝……”他轻轻唤她的名字，语气却饱含沉痛。
　　“你还来做什么？”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冷冷地望着他。被判逐出虫狩时，她没有哭；父亲死的时候，她没有哭；甚至当他杀死她父亲后，向她坦白，他都是骗她时，她也没有掉一滴泪。
　　“露易丝……”别再用这种心疼的口吻喊她的名字！别再让她因他动摇！
　　“不要再喊我的名字！”她握着父亲留给她的“虫狩”印刻，掌心对准了他，这个她曾爱过，无比信任的他，“你这只虫！”
　　是她傻！相信了他，人和虫可以和平共处的幻想。是她害死了父亲，害死了同伴。
　　“露易丝！”他急切对她喊道，“我爱你！”现在这三个字听在她耳里，尤为讽刺。
　　“闭嘴！你还要撒谎到什么时候！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却说你爱我？”她仰天长笑，笑声悲凉，“哈，你以为我还会笨到去信你吗？”
　　“露易丝……”
　　“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你！”
　　那一天，她赶走了他。
　　“恨你，比爱你，要容易些。虫先生。”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再次得到他的消息。
　　是他主动联系了她。
　　“露易丝，母虫在我这。”视讯里，他的神情略显憔悴，双眼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我凭什么相信这不是一个陷阱？”
　　她的怀疑，换来他的苦笑。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他说，温柔仿佛从前，“你信好，不信也好。”
　　“……”
　　“但请你答应我，别杀死母虫。”他低哑的嗓音里，透着深浓哀伤，“我不想虫类统治人类，也不想虫类被灭绝。曾经我告诉过你，我想过虫和人，和平共处的未来。直到现在我也这么想。和你的未来……”
　　“我们之间没有未来。”她撇过脸，不去看他眼里的自己。
　　视讯那头是久久的沉默。
　　“露易丝，我相信你。”这是他留给她最后的话。
　　派去的猎人们，只抢回了他的尸体。
　　没有母虫的身影，有的只是失去生气的冰冷的他。

　　她将他葬在山间。
　　因为他曾对她说过，以后想和她两人相伴在青山绿水间。
　　「我得一刻不离看着你。」
　　「为什么啊！」
　　「谁让你这丫头那么教我不放心！」
　　「哪有，我明明很乖。」
　　耳边回荡着的对话，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虫先生……”她喃喃道。
　　“我说为什么07会背叛我们，果然是为了你这个女人！”
　　忽然有触脚从她的背后袭向她。
　　露易丝狼狈地翻身躲到一边，一抬头，她惊讶地张了张嘴：“虫先生？不，你不是……”
　　面前这个穿着制服的“人”，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既熟悉又陌生。
　　像极了当年那只杀死她父亲的虫！
　　“是你！”
　　“呵，原来，你能分得出我们，露易丝。”制.服男恍然道，“可怜的07，他到死都以为你误会着他！”
　　“是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杀死我父亲的，不是虫先生，是你。”掌心上的刻印微微发热，她不动声色地盯着制服男，“可虫子都一样，是他杀的，还是你杀的，没有区别！”
　　“好一个没有区别！”他恨恨道，“我早告诉过07，人类不值得信任。他非要犯傻，找什么共存之路。”触脚愤怒地挥向墓碑。
　　“别碰他！”掌心对准触脚，巨大的能量迸射而出，眨眼间，就轰掉了那只企图打碎墓碑的触脚。
　　“你！”反应过来的制.服男，立刻动员其他触手，攻向露易丝。
　　灵敏地翻身，一一躲过触脚的挥击。她高举掌心，“虫狩”的印刻越来越烫，射出的光束，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对方的触脚。
　　断肢在草地上扭动，他的脸色也跟着难堪起来。
　　这还是当年那个躲在07身后的小丫头吗？

　　他讨厌人类，07却喜欢人类。
　　在实验室的日子很无聊，07常常偷溜出去。
　　有一次，他好奇地跟在07身后，发现了07潜藏已久的秘密。
　　每次07外出，都是为了和一个小丫头见面。
　　他就像只躲在暗处的蟑螂，观察着07和她的一举一动。
　　07和他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他在07脸上见到了，他从未在自己脸上看到过的笑容。
　　让他微笑的是她，那个小丫头。
　　好想毁掉这令他恶心的温情。对，毁掉，让07认清人类的虚情假意。
　　只要他稍微做一些小动作。

　　“虫狩”的刻印，是以刻印使用者的生命力作为动力，驱使的。
　　长时间使用，就会造成其生命力枯竭。
　　露易丝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他不会给她喘气的时间，当年他攻击她父亲的时候，就是这样。
　　不停不停地来袭，直到父亲的生命力，被刻印榨干。
　　“结束了！”对方抓准了她的空隙，触脚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她使劲举起手，掌心的光，微弱地闪耀着……

　　触脚停在她的额前。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他也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另一只触脚，来自那墓碑裂开的岩石之下。
　　“07你……”他不甘心，不甘心，07死了也要阻碍他杀她！
　　他死撑着双眸，重重地倒下。
　　而那触脚也像用尽了全力，跟着跌落，扬起尘土。
　　她强撑着身子，缓步走到墓碑前。
　　凌乱的秀发低垂，隐去她的神色。
　　「虫先生，人类可是很狡猾的生物哦。」
　　「所以呢？」
　　「小心我骗你！」
　　「笨丫头，你就是再狡猾，也比不上我！」
　　一滴泪滑落。她终于哭了。
　　在男人的墓前，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