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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风云涌 ...

  •   谢必安和范无救离开后,原先沈淑二人消失的地方如风吹湖面般漾起波纹,随即有两道窈窕的身影显现出来。
      原来方才她们并没有离开,而是由莫伊人施法隐了身形。
      莫伊人将鬓边散乱的发别到耳后,有些奇怪:“我这障眼法骗骗范无救还可以,谢必安怎会看不出来?”
      她看向沈淑,却见沈淑正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伸手在沈淑眼前晃了晃:“妹妹,淑儿妹妹?”
      沈淑回过神,对莫伊人行了一礼:“娘娘大恩,沈淑无以为报。”
      “妹妹,你何必同我这般客气。你须知,若不是因为你,我本是要永生永世被困在那华清宫的。”莫伊人叹了口气,“我在这京城飘荡十年,不敢说大事小事全然了解,但也都略有耳闻。你……你是如何打算的?”
      沈淑敛着眸,莫伊人一时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眼前的姑娘脸色苍白憔悴,双颊深深凹陷,原本雍容华贵的嫁衣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衬得她更加形容枯槁,一眼看去完全不像是个二八少女。
      听到莫伊人的话,她沉默了一瞬,道:“打算……我既然还在这里,不就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么?”她抬眼看向莫伊人,声音很是平静,“娘娘是聪明人,沈淑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莫伊人幽幽地说:“妹妹说得哪里话。我知晓这些年你不容易,不会轻信别人,但我是真把你当妹妹看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莫伊人竟还不愿同她表露真正目的,她究竟要做什么……?沈淑明显感到莫伊人在下一盘棋,可自己实在是厌恶这种被动的滋味。
      但既然她还需要莫伊人的帮助,那么付出代价也是应当的,更何况,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既然莫伊人不想打破这层窗户纸,她也乐得维持这份平静,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沈淑笑笑:“既然如此,沈淑就唤娘娘一句姐姐了。”

      *

      太和殿。
      朝臣们皆一本正经地站在殿中,静候天子的到来。然而天子已经罢朝两天了,不少臣子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着急。
      特别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此次难得揪到皇帝的一点错处,即使是无风也要生起一片浪的。
      他们是卯时入的宫,殿侧放置的沙漏不知不觉已经漏过了一半,这意味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如此看来,今日陛下怕是又要罢朝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高进喜进了殿,一甩拂尘,尖声道:“今日陛下仍不能亲自临朝,诸位若无要事,便可退朝了。”
      朝臣们面上不敢多说什么,心中开始腹诽:前两天还装装病,今天索性就直接罢朝了,陛下一把年纪了,怎生还如此任性?
      眼见朝臣们都陆陆续续离开了,罗振海对几个官员使了个眼色,其中大部分为御史,还有几个官职不高但德高望重的老臣。他们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一番,最终从中走出一个留着山羊胡、头发花白的老先生。
      他拦住了要离开的沈佩,躬身道:“沈大夫留步——”
      沈佩忙扶起他,道:“何博士真是折煞平之了,快快请起!”平之是沈佩的字。
      何博士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老泪纵横:“沈大夫,陛下如今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恕老臣直言,您是御史大夫,理应承担起谏君的职责。”这眼泪说下就下,把周围不少暗搓搓看热闹的官员们都看呆了。
      听到这番话,沈佩连原本挂在嘴边的客套的淡笑都收敛了起来。
      “平之怕是要辜负博士的期望了,请恕平之无能为力。”说完,他道了声“告辞”,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何博士心中焦急,却无法阻止沈佩,个人有个人的立场啊。他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那几个官员自己没有站出来,又暗恨何博士不会当说客,碍于何博士的名望终究不敢出言责怪。他们回头去看罗振海,谁料罗相却早已走得不见人影了。
      沈佩回府后不久,又有几位年高德勋的大臣一齐到天宸殿前跪求瑞元帝觐见,却被拒之门外。如今正值隆冬,昨日又零星飘了些雪,冷得不行。即使是一个壮汉在这样的天寒地冻之下跪上一时半刻,也是承受不住的,更何况是老臣们呢?
      是以在听到皇上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后,一位老臣当场喷出一口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然而,即使如此,他们的陛下也从始至终未踏出他的寝殿半步。
      翌日,众臣又在殿中耐心地等候,似乎是已对此习以为常了。
      听闻昨日那位老臣被送回府后,昏迷至深夜,醒来后又呕了好几口血。毕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在雪地里折腾了一个下午,因又受到这样的刺激而怒极攻心,终是没熬过去,在今晨撒手人寰了。
      众人心中莫不哀戚,或许有人开始对这样的君主感到失望。但无论他们心中有怎样的想法,脸上俱是一片平静,不见波澜。
      然而没多久,这片平静就被打破了。因为有两个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一同进了太和殿。
      一位是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的矜贵少年,即瑞元帝的次子周景云。而另一位须发灰白,着一袭简单而华贵道袍的仙风道骨老者,则是国师天和真人。
      瑞元帝自登基以来在位近三十年,称得上兢兢业业,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虽然有些刚愎和多疑,但这也是大多君王的通病,无伤大雅。总的来说,朝臣们对这位君主还是比较放心的。
      唯有一点却叫一部分大臣不甚安心。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十年前起,瑞元帝就时时受噩梦缠身,夜不能寐,连医官都无法根治。又不知谁人提议,说陛下这是被邪祟侵体,不若试试以仙术驱邪。
      瑞元帝深受其扰,竟也答应了,便贴出告示招揽天下的能人异士,最后竟真叫这天和真人给治好了。
      自此以后,瑞元帝就对道术产生了兴趣,更是将那天和真人封为国师,时不时唤其入宫探讨,地位仅次于一品大员,杀了诸位大臣一个措手不及。这在本朝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先例。
      好在那时,瑞元帝还只是隐隐有求仙问道的趋势,众臣自然不敢随便挑皇帝的毛病,所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料今年,瑞元帝复受噩梦困扰,难以安眠,甚至因此患了偏头痛。
      天和真人就说,这是因为陛下历年来修道有成,已练得半仙之体,自然遭邪祟觊觎。为今之计,只有多加修炼,早日得道成仙,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如此荒唐的说辞,瑞元帝竟真信了,最初还不显,近日来却愈发明目张胆。
      有不少人上书劝谏,但这显然并不能打动一个我行我素的帝王。部分官员私下里提及天和真人,赫然已将其称为“祸国妖道”,言语中不无轻视,可又对其没有办法。
      而对于周景云的出现……他们更是不能理解,毕竟他昨日还同他们一起在殿中等候呢。须知这位二殿下素来平庸,在多数人眼中,他除了一张脸尚算出彩,其余方面实在难当皇子之名。
      总而言之,这两人搭档,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朝臣们忍不住议论纷纷,殿中一时嘈杂如闹市。周景云扯了扯嘴角,高进喜立马会意地重咳了几声,殿中瞬间又鸦雀无声。
      高进喜又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众臣接旨——”他展开诏书,“诏曰:朕即位以降,宵衣旰食,知天下大业当以勤守之,今以婴顽疾而误国事,朕心甚惶。念次子景云,才高八斗,能以厚德载物,兹敕其为贤王,暂任监国。国师超然物外,实深明大义,见微知著,堪辅国政。钦哉。”
      且不论这道旨意一出,朝臣们有多惊骇,至少在此刻只能腹诽,面上仍要老老实实地接受,还得称颂帝王的英明。
      众臣叩首,齐声道:“臣等遵旨——”又叩首,“参见贤王——”
      周景云双手负在背后,似笑非笑:“众卿平身。诸位均为我大晋肱骨,本王愚钝,日后还请不吝赐教。”
      在大臣们的应诺声中,周景云瞥向身旁的御座,这是天子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
      椅身以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的,其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居于中间的龙首圆睁怒目,张开的嘴中嵌着一颗大如鹅卵的南珠,南珠在满殿金黄的映照下发出润泽微光。
      周景云抬手扶上龙首,竟隐约嗅到了木料本身特有的徐徐幽香。
      这就是权力。
      而眼下,不过是一个开始。

      散朝后,天和真人没有回他的国师府,而是缓步到了天宸殿。
      殿中颇为冷寂,宫人们大多垂首默立,或是埋头默默做着自己的事。高进喜正守在门外,见到了他,微微躬身:“奴才见过国师。国师,陛下正在……”
      天和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贫道知晓。”
      想不知道也难啊。高公公看了眼从紧闭的房门中漏出来的烟,暗自叹气,接着轻轻叩门,朗声道:“陛下,国师求见。”
      良久,室内方有一道微弱的应答传出:“可。”
      天和推开门,不出意料地被争先恐后涌出的浓烟呛到,脚步顿了一顿。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忙屏住了呼吸,迎着白烟而入,反手关上了门。
      房中也尽是白烟,他隐隐还能闻到一股糊焦味。但瑞元帝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并没有半分不适。
      瑞元帝坐在他一贯办公的桌案前,背对着天和真人。他原先的身形虽算不上伟岸,但也较为高大挺拔,如今却瘦得仿佛只剩一把骨头。偏偏他又穿了件极为宽松的道袍,烟云缭绕中,倒真有几分要羽化登仙的味道。
      瑞元帝缓缓侧过身,露出了半张脸。
      若说他的背影还有几分仙意的话,他的脸却完全如同一只鬼魅了。蜡黄的脸皮松松垮垮地挂着,两颊深陷,眼中布满血丝,乍一看宛若来索命的厉鬼。
      厉鬼张了口,声音微弱而粗粝不堪:“啊,国师,你来的正好。这味丹朕如何炼都感觉不对,你快来看看。”
      若是个普通人,怕是会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半死,天和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瑞元帝皱眉,不解道:“国师缘何发笑?”
      天和敛了笑,恢复了以往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摸了摸胡须,道:“自然是为陛下的天分高兴了。想当年,贫道亦是炼了三日三夜方才出丹,还失败了。可陛下只用了一夜,就能炼成半成品。”他停了停,又道,“说起来,今日二殿下也如您所愿,担了监国,您可以放心了。”
      瑞元帝回过身,语气透露着不耐:“景儿一向是个省心的。不管这些,你快来,替朕瞧瞧。”
      天和低声应诺。
      过了近一个时辰,紧闭的房门复重新打开。
      天和对一直候在门外的高进喜点了点头,又踩着和来时同样悠然缓慢的步伐离开了。
      高进喜注视着他。他看到天和在转角处驻足,和什么人交谈起来。虽那人的身形被挡了大半,但还是有一片衣角露了出来,颜色素淡,上面绣着较底色稍深一些的青竹,看起来甚是朴素。
      然高公公在宫中服侍多年,一眼便看出这制衣的布料多半是不久前由附属国进贡的高罗锦缎。
      这几匹缎,陛下只赐给了他的贵妃,贵妃嫌太素,转手又给了二皇子殿下。
      至于二皇子有没有再赠人?
      高公公想,这就不是他这等奴才该考虑的事咯。
      战事终于在不久前结束,但造成的死伤却数不胜数。而战争打得厉害时,裘州的水患也愈演愈烈,洪水未平大雨又至,民不聊生。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朝廷的援助显得格外无力,裘州每况日下,每天病死饿死淹死的人亦不计其数,在今岁开春时情况方有所好转。
      然水患既歇,种种天灾人祸却仍旧不断。气温渐暖,新年那场瑞雪带来的似乎不是丰年,埋藏在大雪澄净洁白外表下的诸多阴暗污秽终是被浇灌得蠢蠢欲动了。
      生活再怎么难,终究要过。
      命运的齿轮不会停止转动,一转眼,半年竟就这样过去了。
      至于地府那边,因阳间的不太平而忙碌了大半年后,近日来才算松了口气。
      待到中元节鬼门大开,届时又是一阵忙碌。地府众人需严阵以待,时刻堤防那些心怀不轨者趁机作乱。
      阎王从堆得比山高的公文中抬起头来,问身边的崔钰:“崔判,是时候了啊。”
      崔钰看向阴间那灰暗的天,应道:“是时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人物名,紫胤→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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