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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年华殇锦 ...

  •   《年华殇锦》公子倚门羞走的姐妹篇

      永禧四十九年,大禹皇长孙禹珏尧以太子之尊从东宫迁入耗时两年重整的太子府。

      大禹民间有歌谣口口相传,

      太子府中客三千; 智囊谋士遍地牵。
      女有公羊男鬼才; 兵法谋略阁老先。
      一朝鲤儿跃龙门; 他日府邸成贵人。
      饶是红袍状元郎; 不及太子相中郎。

      景穆太子,后为明康帝。肃朝纲,清吏治,革变法,马踏数国。

      贞靖皇后,乃明康帝妻。德才兼备,母仪天下,辅佐帝终成万里江山。

      二人携手开创建兴盛世,被后世传为一代传奇帝后。然后人不知,贞靖皇后其实刚开始只是太子府中的一个小谋士。
      ---------------

      永禧六十三年,胥郡王叛变,归附旧主魏郸王于魏郸郡发兵,一路攻占城池妄图收回故土,光复魏国!然出兵不过数月,便被大禹军主帅顾珏暔击退,逼回魏郸郡的朝渝城。

      大禹军营安札在朝渝城外。主营帐之内数位将军配剑而立,立于流沙演练案前,俨然是大战在即之势。

      上堂座,一位年轻男子。穿一身月白金丝六龙纹锦袍,外披一件白貂大氅,冠顶为四爪金龙二层,饰东珠五,上衔白璧玉。坠双蟒玉佩,风姿出众,贵气尽显。又隐含威仪,一看便知是人中龙凤,身份至尊之人。

      上座左侧,也坐了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只是同那白色锦衣男子相比,他做一身戎装打扮。着蓝银相间的兽面吞头铠甲,腰挂暗纹玄黑佩剑。也是生的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有种铁血硬朗之气。

      营帐内的气氛有些紧张,服侍的仆从们都低头恭谨。突然,帐门被掀开。进来一群士兵,还有一位女子。

      只是那女子是披头散发被人拖拉进来,弃在地上的。

      看得出女子原来穿的衣裙,已经破烂不堪,红肿变形的脚踝裸.露在外。身上随便搭了一件脏污磨损的青古色披风。

      她蜷缩在地上,像是一只受伤后无人问津的兽。

      泥水粘连的发,遮住了大半的脸。脸色苍白的骇人,嘴唇干裂。额头,鼻子,脸颊皆有伤口。尤其是额头上那道流脓的血口子,几乎可以看到翻烂肉里的森森白骨。

      总之身上能见之处,新伤与旧伤错杂,处处流脓发炎,渗出黑血。特别是十个手指头具是鲜血淋漓,指甲外翻,看着瘆人的很。

      女子抬起头的时候,眼神有些涣散迷离,神志尚还清晰。眯缝着眼,待她慢慢看清前面的白衣男子后。眼中骤然一丝明亮闪过,神色悲坳中夹杂着些激动喜悦。

      白衣男子一脸淡漠疏离的打量着她,神色未变。倒是那蓝衣铠甲男子,在看清地上女子的容貌后。脸色微变有些震惊,随即又立刻扭头,数眼看向那白衣男子。一只手紧紧握住腰间佩剑,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有些紧张。

      白衣男子语气清冷,嗓音低沉,那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仪不容人忽视。对那女子问道 。

      “你说你是胥家的二小姐?”

      女子垂下头,埋在枯涩的发间。像是慌乱在掩饰些什么,她气力不足,声音颤抖着。

      “回殿下的话,民女正是…是胥家二女胥华。”嘴皮上都是崩来的血口子,说一字,痛一下。

      蓝袍铠甲男子,见此情况,剑眉微敛。对那白衣男子拱手道;“殿下,她这般情况。不如先....”先为她医治。

      可他还未说完,那白衣男子便抬手示意他停下。蓝袍铠甲男子无奈,又看一眼地上的女子,不得不闭口。这时候谁又会去怜惜一位敌女,可殿下若是不救治她…

      却原来,这白衣男子竟是亲政十数年的景穆太子禹珏尧,受百姓传颂,身负不世之智,是大禹未来的帝君。

      而那蓝袍铠甲男子正是横扫沙场千军的大禹军主帅顾珏暔,二人身份尊贵至此。

      胥华伏在地上,只觉全身没有哪一处不是痛的,也没有哪一处不是麻木的。她使力微微偏头看一眼顾珏暔,嘴角强挤出抹苦涩的笑意,却扯得脸上的伤痛更加清楚入骨。

      珏暔,帝都平昌之大,我却唯你一个知心朋友。你我结交于酒,那年梅园赏花饮酒,似乎只是昨日。白云苍狗,往事终不可追,前尘亦渺渺。

      顾珏暔看着她,眼中惊痛不忍,却不能过多流露。禹珏尧却好像并没有在意二人之间的细微动作,又开口冷问道;

      “胥小姐似乎是走错了地方。孤这里是大禹军营,并不是你们胥家死守的朝渝城。”

      胥华将目光从顾珏暔身上移走,微微抬头看向他。眼中的悲色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绝望的喜悦。

      遇见你,是不幸;爱上你,是幸。幸与不幸,皆是前因。今日这般结局,却是果。而我,甘之如饴。

      她嗓子干疼,吞了两口唾沫,努力想要纾解干渴疼痛。

      “殿下,我没有来错。胥华此次前来,有..有事相求。”

      曾经有过许多诺言,如今,却只能匍匐请求。若是回忆能串成一串,那她恐怕连一个完整的珠子都找不到。只有半面的珠子,只有一个人的独角戏,在阴暗里一遍一遍的轮回凄唱。

      禹珏尧听着那虚气无力的声音,眉头略皱 。“你说,孤倒是想听听二小姐有何事相求。”

      她十指成伤,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力气握成了拳,却也只敢藏在破烂的外衣下。

      “胥华..自知胥家此次罪孽深重。我从舂陵一路赶来求见殿下,只想殿下给我一次机会,规劝胥家。”

      此时的她定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人生总是奇妙,就好似初次见他时,也是那样的狼狈不堪。她总是这般,很容易就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禹珏尧闻言,略起笑意,却尽是嘲讽之色。执起茶盏,淡然道;“规劝胥家?你胥家本就是降将之臣,此番再次背主,更是罪无可恕。你要孤如何信你。”

      胥华看着他,黏糊的发梢落在磨破的嘴唇上,她喘着贪婪的想多呼吸这空气。

      “我知道胥家已是天下的罪人。大禹攻城在即,但胥家也是受奸人蒙蔽。所以我恳请殿下,给我三日时间。让我进城,与魏郸王谈判。我…我有把握!”

      她停下,稍缓口气,又道;“殿下爱民如子。若是此番开战,魏郸王残暴,到时必使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这绝不是殿下所愿。”

      他曾经说过;‘若能得苍生安定,四海升平,孤必殚精竭虑,日日究己!皇天后土为鉴,尧以天下养,定馈恩于天下!’

      我算计了你,你曾经那般爱我。可我是你的谋士,算计也不过是本能罢了

      禹珏尧还是那样淡漠看着她,听罢神色微变,一丝精光从眼中闪过,像是喜悦也像是怒意。

      “二小姐,你这如意算盘莫不是打的太好了些。胥家军攻城掠地、死伤无数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她听着,低下了头。

      人人都说她是个坚强倔强的女子,其实他们都不晓得,不是没有过委屈和心酸,只是从来都看淡而已。一直淡到了心底,未曾有机会将它们翻搅出来。

      顾珏暔坐在那里,聚敛的眉峰一直未曾松开。尤其是在那帐门再次被掀开,进来了一位绯衣女子,身后跟着两名丫鬟的时候,表情愈加凝重。

      那绯衣女子模样甚是好看,肤白凝脂,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晕染花绣束腰裙的外面也罩了白狐大氅。与景穆太子看起来,有些相得益彰。

      她撩帐进来的时候,发间祥云点翠的红宝石簪子反射了阳光,晃得耀眼,衬得人也娇艳。她没有看地上的人,脸上是温婉的淡淡笑意,径直走到禹珏尧面前。

      禹珏尧看见来人,先是皱眉,随即舒展。神色却稍微和缓,不似刚才那般峻冷严肃。

      那绯衣女子走到他面前,俯身行礼后,便用尖细的声音道。

      “年华听说殿下帐中来了个稀奇的人。就贪玩想着过来看看。”

      说完绯衣女子才瞥了一眼地上的人,神色如常不起波澜,像是刚刚才发觉地上还有个人。

      她和禹珏尧说话,少旁人一分恭敬顺从,多自身一分玩笑亲切。而禹珏尧凝着她的目光,虽没有太多情绪流露,但也不难看出那珍视之情。

      “孤便知道,依你这性子定不会听了太医的话,好好养伤。珏暔还在这里,你和他关系一向交好,岂不让他笑话了去。”

      绯衣女子低头一笑,婉柔娇羞。

      而被提起的顾珏暔,自这女子进帐来便是沉了脸色不曾缓和。他性子洒脱,加之身份尊贵,所以从不愿虚以委蛇。厌恶便是厌恶,不能自降了一分。

      蜷在地上的胥华,将头使劲儿埋向怀里,然后一动也不动。

      禹珏尧听绯衣女子说稀奇的人,无奈抿丝笑意 ,伸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你倒是什么事都关心。她是胥家的二小姐,不是什么稀奇的人。不过说来也巧,她和你同名,也有‘华’字。不过她是胥姓,而你是年姓。”

      胥华,年华……

      原来这般娇美温柔的女子名唤年华。

      绯衣女子听后,却并没有多问。好似再不关心。只偏头跟禹珏尧低声说了句其他。

      禹珏尧听后,嘴角又勾起无奈笑意。随后看了看地上的胥华,又吩咐诸事宜给众将和顾珏暔,便起身欲携那女子出去。

      只是走到胥华身边的时候,低眼瞧了一下。

      “原应不应你都是可以的,规劝胥家如今这局势也是无关紧要。只是当年你父…”

      他顿了顿,又道;“也罢,给你三日时间。入了城后,想法子护着朝渝城百姓,你胥家也算是少造一份孽。”

      他说完,转过头又欲离开,无意间撇见女子已然变形的脚踝,心下像是触动了什么,竟是有些隐隐发痛。

      “你可在此歇息几日,将一身伤养好了,再作打算。”

      地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好似没有听到。

      待禹珏尧走出帐子后,顾珏暔立刻命帐中所有的人退下。无旁人后,才快步从堂上走下来,一下撩开衣袍,蹲在胥华面前,双手握住她瘦弱的肩膀,想将她扶起来。

      当他看清胥华神情后,呆愣了足足片刻。

      女子满脸是泪,死死的咬住本就干裂渗血的唇瓣,生生咽下哽咽的声音。一抹鲜红,在嘴角嫣然绽开。眼中具是枯败空洞与无底绝望,竟是了无一丝生气。

      顾珏暔眉头拧成川字,作势就要抱起她,还道;“年华,我这就带你去医治。”

      有人唤她年华…

      是啊,在那悠悠岁月的太子府中,她曾经用过这个名字。

      那人还说过。

      年华似锦,岁月流长…

      她很欣喜,能够成为他的流年,可是如今他似锦的年华,已经不再是她。真假年华,谁又会去在乎。

      从今往后,她将会是胥华。可即便是胥华,她也不晓得能坚持多长时间了。

      她将自己靠在顾珏暔的身上,撑住这残破的躯体。有了支撑物,说话顺了一些,却依旧是轻声虚语、气力渐无。

      “珏暔,你听我说,他已经不会相信我了。胥家此劫难逃,我长姐被监.禁,弟弟又受奸人蛊惑,这才犯下了这滔天大罪。胥军上下如今又无一人听我。但那年舂陵之战,惨遭巨变,我已经…已经失去双亲,不能再让胥家有事。”

      顾珏暔揽着她,眼中具是不忍。他是杀伐战场的将军,见惯了生死离别、血腥场面。可这个女子,叫他如何忍得下心来。他有些激动,几乎是掐着胥华的肩膀吼道。

      “你这般做,可曾想到,有朝一日殿下若是清醒过来,要如何自处!”

      她眼皮越来越沉重,一颗泪珠尚未落下,在听到殿下的时候,却嘴角含了丝凄婉笑意。

      “他会好好的,他将是天下的皇,这天下人会是他最好的羁绊。”

      珏暔,你不明白。他这个人,决绝时最是决绝。曾经对那个女子是这样,对我也定是一样。即便是清醒过来又怎样,他一向理智的可怕。

      胥华原本是靠在顾珏暔的胸膛上,说完这句话后想睡过去,却又想着以后应是没有机会了。便强撑着力气又说了几句。

      “珏暔,这些年我一直怨你,怨你当初没有好好待我师姐,害她惨死。所以那天我骗了你,我说师姐临死前,没有留给你一句话。其实不是的,她说谢谢你替她灭了羌族,救了她的族人。她真的很谢谢你。可惜,你喜欢公羊晴那么多年,她终究是没有等到,没有等到。”

      顾珏暔脸色惊变,一瞬间波澜翻起,眼中似乎是藏了一头悲怒束缚的狮子。那个人,那个女子,他还是辜负了。

      眼前一切都在天旋地转,再也坚持不住直直的倒了下去。

      其实她这次才是骗了顾珏暔。

      师姐真的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哪怕一个字。师姐死悄无声息,根本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带着那份疾疾无终的爱情,湮灭在尘世中。

      可她呢?她死后,有谁也会帮她带上一两句话,留下一两点云淡风轻的痕迹,去祭奠彼时已经走到奈何桥边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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