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眯眼微笑》一顾子矜

1、第①章

　　在成善喉咙略感不适时，手机闹钟恰时响起，她扫了眼屏幕，无奈关掉闹钟，摘下耳机。
　　她边顺头发边走到一旁的木制高台，端起淡黄色的马克杯，微抿一口温水。

　　“嗯……” 她沉吟回头掠过满桌的白纸，“今天就到这儿吧……”语气充斥着不情愿，又不得已为之。

　　桌上的手机连着震动了两下，两条微信消息。

　　一条消息来自宋嘉，她的经纪人，提醒她后天的行程别忘了，她回了个OK退出了对话框。

　　另一条消息来自她的妈妈，成善老僧入定几秒，退回到主屏幕，没错，她就是不想回。

　　她看了眼时间，淡淡然走出录音室，外头的灯全部亮着，她不喜欢昏暗，所以夜幕来临之际，家中必然灯火通明。

　　她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移动旁侧的墙壁的木板，内嵌式的衣帽间，这半面墙上全是帽子，若将木板推回这侧，另一侧则全是外套。

　　她脑内简单构思了自己想要的打扮，抓了顶白色的绒帽，一件小鸡黄的面包服，毛衣和裤子都是今早起床随便穿的宽松白色。
　　穿戴完毕，成善对着镜子照了照，十分满意。

　　人嘛，每日需解决温饱问题，温饱温饱，既然她现在温了，那就差饱了。

　　*

　　上海的冬天，要成善形容的话，冷，湿，潮。走路不留意还会迎面摔在光滑的瓷砖上，她与大地亲密接触过几回，又摔坏过多少个手机钢化膜，次数多到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成善听着歌快步走在路上，回忆起她刚来上海的时候，和朋友挤在那么小一间屋子，湿冷湿冷的，最后两人合买了十几块钱的干燥剂，度过了那么个冬天。

　　为了喂饱自己，她来到了附近的罗森便利店，自从她搬到这儿，便成了这里的常客。哦，对了，还有它对街竞争对手全家的常客，她觉得自己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雨露均沾！

　　成善选了关东煮和一个碳烧鸡排饭团，坐在窗边慢慢吃了起来。

　　罗森便利店的设计很不错，落地侧面玻璃，座位架高，晚上向外头看，能瞧见江景，她就喜欢这么窝在这里，看看错落的高楼，变幻的灯光和来往的人，十分有助于她培养灵感，毕竟她是吃音乐这碗饭的，没灵感怎么行！

　　灵感怎么来，就得这么寒酸地吃着东西，使劲矫情，能把自己矫情得几天茶饭不思，那是她的最高境界。

　　吃完牛筋丸，成善垂眸觑着手机，迟疑须臾，她解锁点开了那条来自她妈妈的微信：

　　几号回来？

　　四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
　　别人家的妈妈可能会在这句话前面加个“宝贝”，别人家的妈妈发这种微信可能会饱含思念之情，那都是别人家的妈妈，反正她妈妈不会。

　　嗯……她妈妈是什么样子的，非要她形容的话，绝情绝爱的灭绝师太，而且只对她和她爸爸这样。

　　成善思忖后，敲了几个字回过去：年前行程结束回去。

　　没有给确切日期，是因为她并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成善闭了闭眼，疲倦若隐若现，她瞥着深夜的街道，到过年的时候，这儿得多萧条呀，外来人员归乡，大城市被骤然搬空的景象。

　　“叮当——”
　　罗森的自动门向两边分开，成善仍旧沉溺于自己的那些伤感情绪，抓紧每分每秒培养灵感。

　　“哒哒哒——”
　　“哒哒——”
　　室内响起这种无规则的敲击声，且接连不断。

　　那边不断，可她这边……呃……断了……灵感断了！

　　成善是做音乐的，本就对声音敏感，她略带埋怨稍稍偏过头，视线落在门口，寻找那个声音的源头。

　　她的眼神懒散掺杂着烦闷，此刻到因为入目的情景而双眸微微发光。

　　她手撑着脑袋，上下打量起那个人，目光肆无忌惮。
　　她之所以毫不避讳，是因为那个人是盲人，他手里拿着盲杖，正在一点点摸索前方的路。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男人稍微侧了下脸，尝试确定收银员的位置，盲杖划了圈，又判断了距离，确定无障碍才向前迈了一步，刚巧不巧正对着收银员，礼貌问：“请问有邦迪吗？”
　　“有的先生，需要防水的吗？”收银员小伙贴心问。
　　“要，谢谢。”
　　“好的，稍等。”

　　成善专注地望着他，他微垂眼眸，双手撑着盲杖一动不动，黑色羽绒服，墨色的西服，白衬衫，深灰色领带，皮肤有种病态的白，本来天气就够透心凉了，他往那儿一站，更透心凉。

　　成善觉得他像一尊雕塑，冰山美男款的，放在展馆的话，会是爆款。

　　隔得稍远，成善不能细细分辨他的五官，但粗看便能瞧出，是个外貌条件很不错的男人，只可惜，眼睛看不见。

　　果然，上帝给你打开一扇窗，总会给你关上一扇门滴！

　　成善神色又略微疑惑，这男人从头到脚，全是名牌，好几样还是男装某名牌的抢手货，手上的表在布灵布灵发光，以她的直觉判断，真货无疑。

　　这么个男人，照道理生活条件不错，想买个邦迪，大可叫身边的佣人或者护理人员买就可以，何苦大半夜跑出来，自己买呢？莫非是哪家贵公子来体验民间疾苦了？

　　可转念一想，成善又有点佩服他，上海寒夜，月黑风高，冷风刺骨，街上人影萧条，可谓凄凄惨惨戚戚，他这副样子，找到这么个24小时便利店，不容易吧？

　　“诶……”成善似有若无叹了口气，连自己都没察觉。

　　而那个男人敏感地朝她的方向看来。

　　成善有种被发现的心惊心虚，下意识地屏气，难道他发现自己在看他了？？？
　　不可能啊……
　　成善琢磨，一定是凑巧，一个盲人，哪能发现她坐这儿一直盯着他呢。

　　“先生，一共11.8元。”收银员对那个男人说。
　　男人摸了下口袋，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向收银员展示了付款码。

　　成善惊讶，她没看错吧！虽然隔得远，但那绝对是支付宝的付款二维码呀！
　　怎么办到的？碰运气点出来的？又莫非……这人是假装看不见？

　　付完钱，他将手机塞回口袋，拿到收银员给的创口贴，放到了另一边的羽绒服口袋，一系列动作井井有条。

　　成善低头咬了口兰花干，咀嚼着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个男人，真的在看她！
　　她吞咽口水，这是上演什么午夜惊悚片啊，她胆儿小。
　　成善这么实打实被吓到了，嘴里的兰花干咽下去就开始打嗝，“嗝——”
　　她拍拍胸脯，“嗝——”
　　“嗝——”

　　而那个男人却轻笑出声。
　　她脸上开始发烫，真他妈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还没等她从打嗝的余韵里回过神，那个男人动了盲杖。

　　“哒哒——哒——哒哒哒——”
　　他敲动着盲杖，成善左右看看，如果她没看错，他在朝她走来？

　　也就须臾，那个男人证实了她的想法，他来到了她面前，阻碍他继续前进的是台阶，他判断了下高度，向上跨。

　　没等成善说什么，他就自顾自地摸索着坐到了她的对面，他坐得笔直，盲杖靠在桌子旁。

　　成善有些纳闷，这罗森虽然说不大，但空位置绰绰有余，非要跟她挤这么个小破地儿么？
　　虽然说这儿的风景有那么点宜人，但……你不是看、不、见吗？？？

　　正当她打算带着关东煮和饭团悄悄挪个位置的时候，那个男人开口了。

　　“你看了我很久了。”淡然的话语飘过来，“从进门开始。”
　　成善愣住，完全肯定的语气。
　　这人不会真的是装瞎吧？

　　“我能感觉到。”他补充。

　　成善抿了抿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总不能说我看你长得帅，多看你几眼吧，这样显得她多肤浅啊！

　　那个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把刚才买的创口贴拿了出来，他将包装袋摸了一圈，找准了位置，往下一摁，一个半圆，沿着开口的虚线被精准按出。

　　他从里头抽出一张创口贴，成善看着他的举动，他的左手食指上有一张已经快脱胶的不防水创口贴，他将那张创口贴撕下来，又慢慢地，将防水的贴上去，贴得十分工整。

　　成善看完恨不得给他鼓掌，虽然她能看得见，但她不一定有他贴得好。

　　“哼……”听见他从喉咙里发出的闷闷的笑声，成善才抬头觑着他的脸。

　　他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嘴角有很漂亮的弧度，跟刚才远处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完全不同。

　　成善往嘴里塞了颗虾丸，十分不解，他笑什么呢？

　　“我好看吗？”他的语气又轻飘飘的，嗓音温润。

　　成善懵了，原来在笑她看他。
　　她赶紧低头，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关东煮吃完，把杯子往垃圾桶一扔，决定带着饭团回家吃。

　　她才站起来，他就叫住了她：“你有东西掉了。
　　”
　　成善下意识低头看一圈，哪有！
　　她噘嘴，真是信了你个鬼！

　　“你再找找，真的掉了。”他眯眼笑着看她，又好似在打趣她。
　　成善皱眉盯着他，反倒一屁股坐回了位置上，凭什么她要走？她拆开饭团，咬了一大口，嘴巴里塞的满满的，咽下去后。

　　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没掉东西。”

　　就是这么笃定，就是这么自信，跟用了飘柔一样！

　　然后，事实告诉她，飘柔真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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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又见面啦，嘻嘻
每本书只有一个愿望：
我写的开心，你们看的开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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